第二十六章 沉冤穀(1)

阿真?我以為我聽錯了,於是走到胡工身後,順著胡工叫嚷的方向看去。不對不對,阿真怎麽會在這裏呢?我揉了揉眼睛,懷疑是不是因為太想念阿真產生了嚴重的幻覺。但我卻聽到白藥師在我耳邊嘀咕:“咦,真的是阿真。”

“阿真……你沒事吧!你身後……”我也叫起阿真,阿真竟然沒有被“獨臂”鐵蠻關起來,她的傷似乎也好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逃出來的,但我知道她一定吃了不少苦。看到她和胡工兩人都逃離“獨臂”鐵蠻的村子,我輕鬆了很多。隻不過,看到眼前這一幕,我又有些不放心,阿真好像被“蛇羌”族人圍攻了。

她的身後是十幾個穿著黑色短褲、纏著白藍色腰帶、**上半身、脖子和手臂上都纏著一條黑蛇的人。他們怒氣衝衝,手裏均拿著一把叉蛇戟,蛇形的戟鋒利無比,而阿真挾持著“蛇羌”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身材很矮,模樣看上去極為普通,黃皮膚,圓臉蛋,一身羌族服飾,服飾上繡著各種蛇形紋路。她臉色淒苦,招手叫“蛇羌”青年不要輕舉妄動。

阿真看到我們,叫道:“車子在村子後麵,你們去開過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快點!”

她很著急地喊著,白藥師推了我一下,罵道:“你去開車。”

我愣住了:“呃……有車嗎?”看著阿真被“蛇羌”青年逼得步步後退,如果她進入那個養蛇碉樓裏麵,可不是什麽好事情。我趕緊跑下碉樓朝村子後麵快速地跑過去,沒走多遠,前麵的路上果真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我走近一看,車鑰匙還在車裏上,車窗也沒有關住。我打開車門,然後發動車子往村子前麵開過去。

看到我開著車出現,阿真便往我這邊走來。“蛇羌”的人都慌了,一個個逼近阿真。

白藥師和胡工兩人從養蛇碉樓上跑下來,我打開車門讓他們倆上車。白藥師說:“阿真一上車,你就踩油門,這些‘蛇羌人’就拿我們沒有辦法了。”我點點頭,凝神屏息,心裏麵如打鼓一般。胡工問道:“這些人是蛇人嗎?脖子上那條蛇是真的還是假的?”

“臭小子,你想去驗證一下嗎?”白藥師罵道。

“啊?叫我去跟他們打招呼嗎?嫌我被巨蛇追著還不夠刺激?我不去,我不去。”

“那你小子給我閉嘴。”白藥師跟胡工吵著的時候,阿真已經挾持那個“蛇羌”女人來到車子麵前。“蛇羌”女人嗚嗚怪叫,嘴巴裏麵嘰裏咕嚕也不知道說什麽鳥語。他們衝過來,阿真一把推開手裏挾持的女人,一閃身鑽進了車子裏。那些“蛇羌人”憤怒異常,舉起叉蛇戟往我們的車子撲過來。我猛踩油門,猛打方向盤,車子一掉頭便往村子外麵的山路開去。

看著“蛇羌”碉樓漸漸消失,“蛇羌人”漸漸被我們拋開,我歎了一口氣。

“小巴哥車技不錯啊!剛剛那招是傳說中的漂移嗎?啥時候教我幾招啊?”胡工讚道。

“阿真,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沒有理會胡工,扭頭看著氣喘籲籲的阿真。

“鐵蠻他們去抓你們,我知道沒有好事,雖然有傷在身,我還是悄悄逃跑了。”阿真回答道。我開心地笑了笑,說:“阿真,你真聰明,我還以為……”

說到這裏的時候,阿真從腰包裏麵拿出一枚精致的石頭遞給我們,說:“我從‘蛇羌人’手裏偷出來的,還有,鐵蠻手裏拿到的那顆‘虎圖騰’其實是顆假的‘圖騰石’。”她手心的“圖騰石”,時而呈現藍色,時而呈現青色,石頭的中間好像真的有一條紅頭黑蛇,模樣栩栩如生。

“這是水晶嗎?好漂亮。”胡工已經忍不住感歎起來。

“果然是‘蛇圖騰’。”白藥師已經拿起“蛇圖騰”放在自己手中端詳。

我問阿真:“這車是你開來的嗎?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來找你們,想不到在這裏遇到‘蛇羌人’,我想‘蛇羌人’或許藏有九枚‘圖騰石’其中之一的‘蛇圖騰’,我便溜進去,想不到真的拿到手了。”阿真解釋著。

“這玩意對你們很重要嗎?你們要來幹嗎?”胡工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藥師手裏的“蛇圖騰”問道。

“臭小子,你聽說過‘蛇圖騰’嗎?”白藥師問。

胡工搖搖頭,他嘻嘻笑道:“我聽說過《狼圖騰》,這本書寫得不錯,你看過嗎?”

“傳說巴人的遠祖是伏羲,伏羲據說是‘人首蛇身’,說明巴人跟蛇有那麽點牽連。而‘巴’字是‘蟒’字的借字,具有‘蛇王’、‘巨蛇’的意思。‘巴’這個字基本是按照蛇形創造的。巴人呢,一般把蛇稱作‘巴’,同時也把蛇作為自己的圖騰。”白藥師娓娓道來,胡工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我不由得嘮叨幾句說:“《路史·後紀》裏麵記載一句話:‘伏羲生鹹鳥,鹹鳥生乘厘,乘厘是司水土,生後照,後照生顧相,降處於巴,是生巴人。’在奇書《拾遺記》裏麵也載有相似的故事:‘華胥之州,神母遊其上,有青虹繞神母,久而方滅,即覺有孕,曆十二年而生庖犧。’因此帝女在華胥感蛇而孕生伏羲的神話,在巴人故地流傳很廣。”

“嘿嘿,真有意思,你能多說一點嗎?我還是巴人後裔,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呢?小巴哥,你果然博學多才,小弟佩服佩服。”胡工老學究一樣向我拱了拱手。

車開在山路之中,四周野林密布,大山峻拔,路途崎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片深山老林。權當是解解悶,我繼續說道:“在崇拜蛇圖騰的古老巴人眼裏,蛇不僅是祖先、保護神,而且還是吉祥物。他們認為百步蛇進家是吉祥之兆,要殺豬辦酒席表示歡迎。五年之內若沒有百步蛇進屋,反而認為將有災禍降臨。”

“哈哈,這個確實如此。本來百步蛇屬於毒蛇,隻是由於巴人崇拜蛇,反倒把毒蛇作為吉祥物。巴人不但不怕蛇,還喜歡和蛇相處。巴國以前的農村,即使毒蛇進入自己家中纏繞床柱、懸吊屋梁也不會動手打蛇。巴人有句話叫‘蛇咬三世冤’,意思是前世如果沒有冤仇蛇是不會咬他的。”白藥師耐不住寂寞,也參與進來。

“不但如此,巴人還認為蛇能帶來財運。生意人夢到蛇,這便是發家致富的吉兆,還稱呼夢中的蛇為‘金串子’。按照民間諧音析義,‘分梨’被說成‘分離’,大不吉利,而‘八’讀‘發’則大吉大利。‘蛇’呢?跟‘折’同音,折本的意思,按道理是很不吉利的,但在巴人眼裏,蛇是吉祥物、保護神,所以蛇便不按一般規律諧音析義,不但不折反而還要發財。”我說著,胡工也很認真地聽。這些當然也不是我編造的,現在重慶許多地方仍然流傳著“夢蛇是吉兆”、“婦女夢蛇是生子的吉兆”、“夢蛇生兒是龍子”等等說法。

白藥師嘿嘿笑著說:“這些也不是誇大其詞,巴人的蛇圖騰崇拜確實是事實。在他們的圖騰禁忌裏麵跟其他的圖騰禁忌差不多,不能采食、傷害圖騰物,不能直呼圖騰之名,禁止碰觸圖騰物,禁止詛咒侮辱圖騰物等。巴人崇拜蛇,不打蛇、不吃蛇,甚至不直呼蛇名。最有意思的是不能直接稱呼‘蛇’這個名字,所以啊,涪陵人稱蛇為‘烏嘰杆’,重慶人稱蛇為‘頸’、‘巴頸’,也稱‘老梭’。蛇其實是一種很恐怖的東西,在巴人的世界裏麵,倘若見到死掉的蛇卻不埋掉,是會得到詛咒的。重慶人的說法是,看到了死蛇一定要埋掉,不然的話,死蛇被蒼蠅碰到,蒼蠅再碰到人,人就會患上一種叫‘飛蛇丹’的怪病。”

“飛蛇丹?沒有聽說過。”胡工納悶地說道。

“患上了‘飛蛇丹’的人,腰圍會伸長,會腫起來,如同帶了一個遊泳圈似的,而且還會很痛苦,一周之後人便會掛掉。除了這種說法外,還有說如果見到死蛇不埋,蛇刺蜇了人後就無法挑出來,俗話說‘蛇刺蜇了龍刺挑’便是指這個。”我接著說。

“這麽恐怖?”胡工繃緊著臉說。看他的樣子,他好像都沒有聽說過一樣,他還自稱是川人,這家夥真要是川人,或多或少總會知道一些吧。

“你們別光顧著聊天,我們遇到麻煩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阿真突然說道。我愣了一下,抬頭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壁,嚇得我趕緊刹車。我竟然把車子開進了一個山穀裏麵來,山穀四周峻崖巍峨,把整個山穀給密密實實地包裹著,我們竟然不經意間闖進了一條死路。

“小巴哥,剛剛還誇你車技好,怎麽?這一次……”胡工這是在嘲笑我嗎?

“我建議換個人開車。”白藥師淡然一笑,這兩人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嗎?我想發動車子倒頭回去,可惜不知道怎麽了,車子啟動幾下,竟然熄火了。我罵罵咧咧地下車,檢查了一下,原來是車子拋錨了。

“要在這鬼地方過夜嗎?”胡工嚷著。

“臭小子,在這裏過夜又怎麽了?你以為我想嗎?估計是天氣熱,車子扛不住了。”我悻悻地說著。胡工跑到我耳邊說了一句:“你難道不怕今晚那些‘食象蛇’找上門嗎?”

“你唬我嗎?這裏離‘蛇羌人’十萬八千裏,哪裏來的‘食象蛇’?你給我滾一邊去。”

白藥師下車之後便和阿真在山穀裏麵轉了幾圈,細細打量之後,帶著幾分欣喜跟我們說:“我覺得我們來到了一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在這一帶,我們就沒有遇過什麽好地方。”我顯得有些鬱悶。

“‘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有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這首古老歌謠,你們知道嗎?”白藥師這麽一說,胡工便嚷起來:“這個我懂,這個我懂,活在巴蜀地區的人無人不曉得這個。這是不是當年張獻忠藏寶之地的‘密咒’?在巴蜀地區好像都流傳幾百年了。”

“你小子倒也有些記性,哈哈,這寶貝好像不容易找到,民國早期時,一心想當上皇帝的袁世凱便打過張獻忠寶藏的主意。當年他派了大批的盜墓兵團進入四川,在四川等地區挖了幾十個大坑,淘幹了幾十條河流,但很可惜,他們最後無功而返。此後,四川軍閥楊森、劉文輝,還有蔣介石都曾想找到這筆寶藏,隻是張獻忠狡猾,幾大軍閥費盡心思也沒有尋獲他的寶藏。所以,直到今日,大西王張獻忠的寶藏還長眠於巴蜀地下。”

“話說,這寶藏真的很值錢嗎?”胡工很好奇地問道。

“有一份叫做《世界年鑒》的雜誌,它在2002年3月公布了一個世界二十個大寶藏的排名,這裏麵有拿破侖的莫斯科寶藏、印加帝國黃金寶藏、日本赤城黃金山寶藏、菲律賓山下奉文藏金、亞曆山大寶藏、法國路易十六黃金、南美瑪雅‘聖井’寶藏、埃及法老王寶藏、歐洲‘聖殿騎士團’寶藏、所羅門王寶藏……其中,埋藏在中國的寶藏有五個,分別是樓蘭王寶藏、西夏王陵寶藏、大順皇帝李自成寶藏、大西皇帝張獻忠寶藏、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寶藏。這裏麵據說藏寶最豐、耗費人力物力財力最多的便是大西王張獻忠的寶藏。而《世界年鑒》給出的估算,這筆財富的價值位居世界第三,亞洲第一。”對於胡工的疑問,阿真竟然在一邊悠悠地解答。我看著阿真,阿真懂的東西也不少嘛!她這麽一說,胡工已經瞠目結舌了。

“阿真說得不錯,張獻忠的這筆財富確實不容小覷。1646年,張獻忠戰死,死後他所聚斂的巨額財寶便不知去向,甚至沒人說得清這筆財寶究竟是真有其事,還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但在這數百年間,圍繞它的猜測和尋找從未停止過。傳說張獻忠把劫掠得到的金銀財寶藏在成都附近某處,以石牛和石鼓作為暗記。當然也有傳說張獻忠在彭山縣老虎灘沉銀河底。是是非非,真假難辨。”白藥師顯得有些激動。

“他怎麽有那麽多錢?”胡工愣了半天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