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沉冤穀(2)
“1643年,張獻忠攻下武昌後稱帝,建立大西政權。清朝文人趙吉士在《寄園寄所寄》中記載說,張獻忠將楚王朱華奎塞進竹轎,拋入湖中溺死,自己則‘盡取王宮中金銀上百萬,載車數百輛’。次年,張獻忠帶兵入川。這家夥在四川可沒幹什麽好事。”白藥師說。
“張獻忠屠川難道是真的?這張獻忠是不是人格不健全或者心理變態?”胡工對張獻忠“屠川”一事,倒也懂一些。巴蜀地區的人,對殺人魔王張獻忠多半還心有餘悸。
“有無聊人士估算過張獻忠的寶藏,據說他至少擁有千萬兩白銀。明末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相當於三百元人民幣,那時候,他擁有相當於三十億人民幣的財富。如果現在找到這筆寶藏,估計是好幾個三十億了。”阿真頓了頓說道。
“張獻忠這渾小子一輩子就幹過兩件事:殺人,搶錢。除了屠川之外,張獻忠更以‘劫掠’出名,劫掠對象上到皇室官紳下到普通百姓。清人劉景伯在史書《蜀龜鑒》中記載,張獻忠從各州郡的富商大賈處掠取的錢財,少則數千兩黃金,多則上萬,拿到錢後還會殺人滅口。其行為之暴虐,可謂空前絕後、毫無天理與人道可言。”白藥師笑道。
“若私藏金銀一兩,斬全家;藏十兩,本人剝皮,斬全家。可見張獻忠的的確確是一個大守財奴。據史書記載,他曾在成都舉辦鬥寶大會,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富有,他說他的二十四間屋子擺滿奇珍異寶、金錠銀錠。這人斂財有道,也難怪那麽多人想找到他寶藏的下落。清朝皇帝都曾經設下勘察局專門負責尋找他的寶藏,後來的四川督撫也好軍閥也好,就連英美人士、日本人都曾覬覦過他的寶藏。”阿真補充道。
白藥師和阿真你一言我一語,言語上似乎有些誇張,胡工這愣小子已經說不出話來。我心裏麵琢磨著,他們所說的倒也有這麽一回事。不說別人,成都便有不少專門尋找張獻忠寶藏的秘密考古組織。有些人花了大半輩子也沒有尋獲關於張獻忠寶藏的皮毛。我隻想說,張獻忠的寶藏太縹緲了。
張獻忠生於明萬曆三十四年,也就是1606年,他是陝西延安人。根據《明史》記載,他身材魁梧,臉形稍長,麵色微黃,留著及胸的長胡子,聲若巨雷,人稱“黃虎”。他性格桀驁不馴,曾在延安府當捕快,不過,他並非安分守己的人,曾屢犯軍法。
1630年,恰逢明末亂世,宦官當權,民不聊生,張獻忠追隨義軍首領王嘉胤起事。王死後,他改投高迎祥,和李自成同屬一股起義軍。不久,張獻忠與李自成因故分裂,李自成進攻黃河流域,他則率部進攻長江流域。隨著起義力量的壯大,李自成自稱“闖王”,張獻忠則自稱“八大王”。
張獻忠為人極其狡詐,極難對付,明朝對他軟硬兼施,先是許給他高官厚祿,想著招撫他,後又對他多次圍剿。當然,這人極為反複,被招安後又反叛,很不容易剿滅。在武昌稱王之後,他便入川,曾經有流言說他攻陷成都後,部下報糧草不足,他便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了這個最困難的問題,那便是殺人。這人心狠手辣,殺百姓,殺傷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靠著這股狠勁在明末清初也叱吒一時。
“這山穀,我懷疑跟張獻忠有著不少的聯係。”談論一番張獻忠之後,白藥師便帶著我們往山穀裏走去。沒有走多遠,我們便發現地麵上出現無數個洞孔。地洞洞口大小能容一人。仔細看去,這些洞口大多是盜墓洞,估計是盜墓賊所為,而且泥土還很新,估計挖洞的時間就在最近。我們看著白藥師,白藥師伸手指著一處茅草,冷笑道:“你們看,那邊有個碑文!”
我們走到茅草麵前,撥開茅草,這裏麵竟豎著一塊高約半米的碑文。這碑文是用花崗岩雕刻成的,正麵很樸素地寫著一行字:“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我不由得一愣,這便是傳說中的“七殺碑”嗎?這碑文怎麽會在這裏呢?傳言“七殺碑”是記錄張獻忠“屠川”惡行的詛咒之碑,我小時候看過舊派武俠小說家朱楨木的武俠小說《七殺碑》,對於張獻忠的這塊“七殺碑”印象深刻。隻是活了這麽多年,也做過不少的曆史文物研究,我一直認為這是世人捏造的,沒想到“七殺碑”真的存在。
“背麵好像也有文字。”胡工如發現新大陸般叫起來。
“這是張獻忠的‘聖諭碑’。”白藥師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我把頭伸到石碑後麵,“沉冤穀”這三個拳頭大小的字讓我眼前一亮。“沉冤穀”下麵則是一行字:“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張獻忠是個冤大頭嗎?”胡工指著“沉冤穀”三個字問我。
“政治犧牲品,曆史的東西誰管得著呢?屠川一事真真假假,有相信有不相信的,後人爭論很多。據說清軍入川,擊敗張獻忠的時候,四川就剩下不到十萬的人。清朝皇帝為了補充四川人口,當時進行了一次和走西口、闖關東齊名的人口大遷移——湖廣填四川。你說張獻忠冤不冤?”我輕聲說道。
“管他冤不冤,反正他的寶藏貨真價實的了,信不信由你們。”白藥師很大聲地說道,生怕沒人聽到。
“那我們怎麽辦?下去嗎?”我回頭問白藥師一句。
“當年張獻忠兵敗成都,十幾艘押運著金銀珠寶的大船沿江順流而下,到了彭山境內的老虎灘遭遇了清軍,清軍預先埋設的鐵鏈攔住大船。押運船隻的將士眼看不敵清軍圍攻,紛紛鑿沉船隻逃跑。清軍早就知道張獻忠有大量金銀要從成都運走,這一次他們截獲這一支運寶船隊,本來很高興,哪知道等他們打撈大船之後卻發現船上裝的全是石塊。這無疑是張獻忠使出的障眼法,真正的財物,我想張獻忠早就轉移他處。這張獻忠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阿真接著說。
“就在這裏嗎?”胡工望著四周陡峭的懸崖峭壁說道。
“不錯,咱們姑且下去看看。”白藥師說完之後興致勃勃地走到地麵上的那些洞口前麵。看他的樣子,他對張獻忠的寶藏的興趣比對“饕餮殘骸”的興趣還多一些。我們還沒來得及攔住他,他身子一溜便鑽進眼前的盜墓洞裏麵。我們很無奈,按道理,這些盜墓洞還很新,裏麵如果真的有張獻忠的寶藏,隻怕也已經早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白藥師舉著一把微型手電筒,帶著我們三人順著盜墓賊所挖的洞道緩緩地往裏麵走去。洞道潮濕無比,洞道內氧氣好像也不多,呼吸特別困難。而且,我總感覺有一股特別難聞的味道。
走了一段路後,白藥師突然停住,他回頭看著我們,叫道:“這回是大意失荊州了。”
“怎麽了?”我愣住。
“看看你們的手臂。”白藥師打著手電筒的光照在我們的手臂上。
我們的手臂不知道怎麽回事長出來一顆又一顆的血色紅痘,我的還好,最恐怖的是胡工,他兩個手臂上麵的紅痘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既恐怖又惡心。看到自己的手臂變成這樣,他已經嚇得險些暈過去,嘴巴裏麵直嚷嚷:“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趕忙伸手扶住他。沒有進入地洞的時候,我們都好好的,眼下怎麽全身長滿紅痘呢?我看著阿真,阿真的表情也很難看,她淡淡地說:“這是馱屍人留下的‘蛇痘香’,我們中招了。”
“‘蛇痘香’?怎麽回事?”
“我懷疑這裏邊有其他的馱屍人,‘蛇痘香’是馱屍人‘香引’一派的‘十香’之一,奇毒無比,被這種香熏到的人會全身長滿紅色的小痘痘,如同麻疹,然後頭疼難忍,一炷香的時間後,中毒之人便會全身腐爛而死。‘蛇痘香’本來是用於對付還沒有腐爛徹底的活屍,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竟然用在了這裏。”白藥師解釋道。我瞪著他,他看上去沒有半點事,手上臉上跟平時無異,我們卻不同,明顯已經中了“蛇痘香”的毒。我說:“你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死掉吧!”
“吃了這顆藥丸,消停十分鍾後便會好,隻是‘蛇痘香’有副作用……”白藥師給我們三個一人一粒黃色藥丸,我接過藥丸後吞下問:“什麽副作用?”
“就是會腹瀉,拉肚子。”白藥師說得很不好意思似的。我有些無語了,他繼續說道:“我要是早點發現,也不至於害你們這樣子,唉!能瞞得住我的馱屍人不多,這一次恐怕要遇到勁敵了。雖然同為‘香引’一派,人卻有高低之分,馱屍人裏麵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八榜眼、九探花、十二進士都比我強。”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啥意思,我隻想說你們別想著跟著我就不會掉腦袋,馱屍人裏麵凶殘的人不少,腦殘的人更多,比如‘獨臂’鐵蠻、‘鬼歌’羅葫蘆等等,這一次也不知道會遇到哪一號腦殘人士。這些人好不容易等到巴不二死掉,為了‘饕餮殘骸’,他們都把他們的爹娘給忘了。”白藥師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們往洞道裏麵走去。吃了白藥師的藥丸後,我們手臂上的紅痘漸漸消去。胡工也顯得精神起來,嘟囔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什麽家,臭小子。”我一拳砸在胡工的腦袋上。
胡工哇哇大叫,指著我罵道:“小巴哥,你下手輕點好不好?咱也是爹媽生爹媽養的。”
“噓!我們到了。”白藥師叫我們噤聲。
白藥師突然停住,舉著手電筒正在掃射著洞道的前麵,他好像很好奇,卻又不見他往前走。不一會兒,隻見他蹲下來鼓搗著什麽。他罵罵咧咧地說,還好自己走路長眼睛。我湊近一看,原來地麵上插滿了一堆香火,這些香火好像剛剛燒盡,留下滿地的灰燼。我們走過來,隨風一吹,灰燼紛飛,白藥師將香火的香杆子拔起來,免得踩到。想必這便是所謂的“蛇痘香”,這支毒香我們已經領略過,心裏還有些懼意。香灰吹起,白藥師伸手揮了揮拍散香灰,最後幹咳一聲說:“寶貝全沒了,唉!棺材倒有一口。”
“棺材?”我們在白藥師手裏的微型手電筒照射下,看到洞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地窖。這個地窖很寬,隻是地窖裏麵並沒有存放值錢的東西,隻在地窖中間孤零零地擺放著一口棺材。棺材有一米多高,長約兩米,寬一米五左右,估計是個雙人棺。看到棺材後,一陣陰冷的風突然從四周冒出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看樣子,我們真的來晚了。”白藥師很掃興地往棺材走過去,我們跟在他身後,還沒有走多少步,胡工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背脊,叫道:“棺材好像……好像在動……”
“胡說八道什麽呢?”我一把抓住胡工的手腕,把他的手從我的背上拿下來。
他渾身發抖,驚愕地看著我,壓低聲音說:“棺材真的在動。”
我定住腳步,側耳傾聽,“咚咚咚”的聲音傳來,如同打鼓,棺材似乎真的在抖動。這詭異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我還是聽到了,聲音就是從棺材裏麵傳出來的。我打量著四周,四周陰暗無比,雖然是在地下,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陰風,吹得我們陣陣發冷。
“你們不害怕嗎?”胡工又說了一句,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躲在我身後。
“怕什麽?你這個膽小鬼,怕鬼嗎?這個世界上哪裏來的鬼?”白藥師一邊嘮叨著一邊舉著手電筒,現在他已經走到那口大棺材的前麵。我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已經“撲”的一下伸手推開棺材的棺材蓋,“咣當”一聲,棺材蓋被推落在地。
一個蓬頭亂發的瘦小身影從棺材裏麵彈了出來。
“鬼啊!”胡工尖叫連連,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我感覺他的指甲已經透過我的衣服插進我的皮肉裏麵,痛得我都想跟著他尖叫。
棺材裏冒出來的瘦小身影不停地抖動,如同癲癇發作。屍體也會中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