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閹豬匠妙刀斷根

行至澧州直隸州慈利縣境,我們在一個村落歇腳小息,口渴了,順便在老鄉家討碗茶喝。

這時恰逢屋主人請閹豬匠給一條剽悍的公豬去勢,去勢就是閹割的意思。

這種閹割匠,在鄉間經常可以碰到,一般口吹一支簡單而尖聲的小笛子,人們一聽便知割豬閹雞的師傅來了,有小豬或有雞要閹割者就請他來閹割。

閹割匠的腰間有一個小皮袋裝著工具,並佩一個小竹簍,割下來的睾丸歸他所有,通通裝進竹簍,然後賣給人家煮湯吃。我小時候,就親眼見過閹割儀式。操作時,閹割匠在豬的腹下和雞的翼下切破口,用小弓把切口張開,用如小線的一條韌毛把睾丸割離腹腔,用小匙舀出,閹好後就用豬毛或雞毛把切口貼住。切口很容易愈合,既不必消毒,又沒有縫線。這種神奇的古傳妙法,據說是三國的華陀所傳。

我們一邊休歇,一邊看那閹豬匠作去勢手術。

幾個成年男子將那條公豬死死按住,那公豬不願輕易就範,使出渾身解數捍衛自己的睾丸,嘴裏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嚎叫,聽得人頭皮直發麻。了空和尚閉著眼睛不停地直說“罪過,阿彌陀佛”。

隻見閹豬匠拿出一把鋒利的月形小刀,不一會兒工夫,那豬尾巴處兩粒碩大的東西被割了下來。閹豬匠熟練地用冷水往傷口一潑,囑幾位男子鬆手放豬,那豬一下站了起來,朝遠處跑了,卻沒有了先前的雄壯威武,隻發出幾聲悶叫。閹豬匠掂量著手裏一對巨大的玩意兒,感覺甚是沉甸,然後將其放進竹簍子,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大約是這對玩意兒可以賣個好價錢。

待去勢完畢,主人就在坪裏擺上一些落花生,並端出一大罐包穀酒,招待閹豬匠與幫忙的男子。主人甚是好客,也喊我們一起坐下。了空和尚不喝酒,在旁邊歇著。

剛才幾個幫忙的男子,一邊喝酒,一邊恭維著閹豬匠的手藝,閹豬匠嘴裏說些謙虛的客套話,臉上卻滿是自豪感。

“師傅,你閹過人嗎?”田古道突然很突兀地問了一句,旁人有些發愣,可能是擔心閹豬匠生氣,到嘴的酒也沒得喝了,就對田古道翻白眼。

那閹豬匠卻不生氣,接過話茬:“我沒有閹過人,但是我的師傅倒是閹過不少,那都是去宮裏當太監的人。”

旁人見閹豬匠並不生氣,又引出給太監去勢的話題,於是都露著好奇的眼神,很熱烈地附和著。

“現在當太監的少了,我師傅父那陣,多得很哪,都爭著搶著往宮裏鑽。那時當太監是很榮耀的事情,很多沒錢的人就不去順天府去勢,在家裏去勢之後,才跑去當太監。我師傅在這一帶是遠近有名的去勢匠人,別人送他一個響當當的綽號‘兩把刀’,意思是平時以閹豬閹雞閹獸物為生,但也可以給太監去勢。這一帶去當太監的人,大都由他老人家淨身……”說起自己的師傅父,閹豬匠充滿敬意。

“那你為何不學著閹人呢?”田古道很執著地問。

“按照規矩,這種手藝隻傳給自己的兒子,但我師傅膝下無子。我們一幹師兄弟,師傅隻傳了大師兄一人,說是傳人太多,技藝就不金貴了,相互搶飯碗也不利同門和睦。”閹豬匠語氣裏帶著些遺憾。

“那給太監去勢,到底如何弄的呢?”眾人的好奇心上來了,齊齊發問。

“我也沒有見過,師傅給人去勢的時候,除了大師兄一人,我們都不能近身,但是,我聽師兄說起過。”閹豬匠頓了頓,賣起關子,旁人急了,催他快說。

“淨身前,先要立生死文書,如果閹死了,閹割師傅並不負責。然後把淨身者關在密不透風的房子裏,在這段禁閉期間,讓淨身者先清理糞便,絕對不能飲食,免得有排泄的穢物沾染手術後的創口,致使傷口惡化,危及生命。經過三四天之後,就正式行閹割手術了。閹割前,先用白布或繃帶緊紮受閹人的下腹部和雙股的上部,以高溫的辣椒水小心洗滌手術的部位,再以微彎如鐮刀狀的小刀,連同陰囊及陰莖一起切斷。”

“閹割儀式通常分兩步:第一步是割下麵的兩顆丸子。在球囊左右各橫割開一個深口子,把筋絡割斷以便把丸子擠出來。這需要閹割者身子打挺,小肚子使勁往外鼓。待用全身的力氣把丸子擠出來,師傅會把片好的豬苦膽貼到球囊左右兩邊以止血消腫。這時,被閹割者會全身出冷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第二步是割**。這需要相當高的技術,割淺了會留有餘勢,將來裏麵的脆骨會往外鼓出,就必須再挨第二刀;如果割深了,將來痊愈後會往裏塌陷,形成坑狀,解小便時呈扇麵狀,一輩子不方便,很多太監有尿襠的毛病,就是閹割留下的後遺症。淨身師割完丸子後,磨一磨刀,然後將那玩意的根部掐緊,讓助手往被閹割者嘴裏塞一個又涼又硬的煮雞蛋,把咽喉堵住,免得喊娘叫爹。陰莖割除後,要插上一根大麥稈,然後把另一個豬苦膽劈開,呈蝴蝶狀地敷在創口上。以上的程序完成後,再由兩名刀匠攙扶被手術的人在房裏緩行兩三個小時後,才允許躺臥。手術後三天內不準喝水,據說由於幹渴和傷痛,其間必須忍受非常的痛苦。三天過後,拔掉大麥稈的栓,尿如噴水湧出,可謂大功告成……”

聽了閹豬匠的描述,眾人發出一片嘖嘖聲,臉上露出恐懼卻好奇的神色。這時有人提出異議:“我聽說,當太監的一般都是小孩,孩子被閹割的時候,四肢要固定,固定之後呢,把那玩意兒拴起來,拴到房梁上吊起來,然後用冷水用激,激到一種程度以後,就突然用彎刀給它割下來,割下來有幾種割法,一種是把兩個丸子擠出去,還有一種就是徹底的把他去勢,就是整個兒挖掉!明朝也有繩係法去勢的,繩係法是在男童幼小時,用一根麻繩從**的根部係死,既不影響溺尿,卻阻礙了**的正常發育。久而久之,男童的那玩意便會失去功能。”

閹豬匠見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臉上不悅,旁人怕他走人,沒得稀奇聽了,就責備那多嘴之人,然後安撫著閹豬匠,繼續聽他扯淡。

“順天府的這種廠子也不多,據說位於紫禁城的西華門外,是一間比較破舊的小屋,負責淨身的幾名刀子匠,他們的行當雖然就是閹割,但隻是獲得朝廷許可,並沒有固定的工錢,可以收每位閹割者手術費每人六兩紋銀,但要負責到完全治好。而我師傅給人去勢,從不收人家錢,對方家長一般送一個豬腦殼,或一隻雞,再加些酒水即可。當然,待孩子在宮廷了發達了,家裏人自然忘不了來重謝的……”

旁邊一個男子聽得入了迷,還不忘發問:“你就從來沒有嚐試著給人去勢嗎?”

“想倒是想過,但沒人願意讓我實驗啊。”閹豬匠一本正經的樣子,容不得你懷疑。

“就讓他給你做實驗吧。”旁邊幾個男子起哄,將剛才那名發問的男子壓倒在地,順勢將其褲子脫了,那被壓倒的男子發出怒吼,卻沒人理會,繼續**他,最後那男子發出最惡毒的咒罵,眾人才罷手。

坪裏發出一陣陣笑聲,了空和尚再次道聲“罪過,阿彌陀佛”,旁人笑得更是放肆。

“請問尊師尊姓大名?”待坪裏激烈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田古道也學著文縐謅地發問。

“我師傅是大庸永定的牛之宮啊,大名鼎鼎,當地無人不識。”

原來是牛之宮!根據了空和尚提供的線索,我們此次要趕的太監,就是牛之宮做的淨身手術,太監的“**”至今還吊在牛之宮家裏的梁上,一直沒有去認領。

看來這閹豬匠並沒有打誑語,牛之宮真是桃李滿天下。回頭的時候,我們還得去找他,討要那太監的“**”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