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解屍體快行術
由於隻剩下殺手卻無名的一具屍體,我們行走起來也稍微輕快些。
我對天牛寨那隻死兔子一路狂奔的景象一直耿耿於懷,且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在我施法之後,那隻死去的野兔子居然有異常反應呢。如果破譯了這一玄機,那就意味著掀開了趕屍的嶄新一頁。這絕對是裏程碑式的進步。
因為,以往趕屍匠在趕著屍體行走時,一般都是碎步前移,速度不是很快,這樣趕一趟屍下來,就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如果能過使屍體快速行走,自然就大大縮短了趕屍的周期。
師傅向天樸一輩子潛心致力於這種秘術的研究與發掘。目前,他研製的符咒也隻能過溝上坡,而拐彎等難題並未解開,即屍體快速行走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要解決這些關節,尚不知還需多少時日。
師傅曾無比遺憾地表示,或許在他瞑目之前也解決不了這一千古難題,足見其難度之大。
我回想起那天在天牛寨的情景,思前想後,除了那天從鬆樹掉下鬆籽打在那兔子身上之外,並無異常情況。難道就是那些鬆籽起了反應?如果是,這又是為什麽?
我與田古道決定做個試驗。於是,我們告別仇家老屋場來到一個山間時,停下來在林間撿了很多鬆籽。然後將鬆籽用布包了,放在卻無名的口袋,在卻無名的屍體重新施法。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我們很是失望,那屍體紋絲不動!
“奶奶個泡菜,這是為什麽!”田古道忍不住罵了一句。
“天牛寨的鬆籽是直接由樹上掉下來打在屍體身上的,要不我們也試著用鬆籽扔打屍體?”我提議。
“這個想法不錯!”田古道附和著。
我們又從卻無名身上取出鬆籽,然後由我按照程序施法念咒,由田古道用鬆籽往屍體扔過去。這時意外發生了,那死屍居然開始挪動腳步,往前行走,但是速度卻很是緩慢。
“秀才,要是這樣不停地扔鬆籽,多麻煩啊,那還不如我們原來的咒語神符管用。”
田古道說得不無道理。如果要是靠這樣不間斷地往屍體上扔鬆籽,那是個很費神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會雙臂酸脹,精疲力竭。而且那場景也過於滑稽可笑,令人瞠目。
“難道是扔的力度與角度不對?”
田古道聽我這麽一說,立即換了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力度又扔了一片。屍體仍然還是碎步移動,並無變化。
“是不是天牛寨那次,掉下來的鬆籽剛好擊中了死屍的某個穴位,從而引發異動?”我再次揣摩。
“那到底要打到什麽穴位才可以產生這種效果呢?”田古道也跟著推測。
到底打在什麽穴位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呢?我與田古道一樣狐疑。
一個人的身體有十四經脈,包括十二經脈和任、督二脈,共有四百零九個穴位,包括十四條經絡上三百六十一個穴位和四十八個經外奇穴。
這其中,有一百零八個穴位遭受外力擊打或者點擊後會有明顯的症狀,以笑穴、定穴、死穴是最為敏感的。不會是死穴吧!
我依稀記得師傅講過,在遭受外力擊打或者點擊後會有明顯症狀的一百零八個穴位中,有三十六個大穴被曆代武家稱為“死穴”,意思是在遭受點擊或擊打後如果不及時救治,會有性命之憂之處。如果按照頭麵門、軀體部位、脊背門、腿足門四部分列出,它們分別是:頭麵門的百會、印堂、睛明、太陽穴、人中、耳門、啞門、神庭、人迎;軀體部位的膻中、乳根、期門、神闕、中極、關元、氣海、章門、太淵、膺窗、乳中、鳩尾、巨闕、曲骨;脊背門的肩井、大椎、命門、長強、肺俞、厥陰俞、腎俞、氣海俞、誌室、海底;腿足門的足三裏、三陰交、湧泉。
活人自然怕被擊中死穴,但是死人如果被擊中死穴,是不是物極必反,引發生命跡象呢?
田古道聽了我的推測,在一旁說完全有可能。
我們決定試試擊中死人死穴,到底會產生什麽反應。但是,死穴有三十六個之多,到底試哪一個呢?
“每一個都試一遍就知道了!”田古道的回答很簡單。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於是我挨個先用手指壓按做試驗。
先從頭麵開始,試完後沒有異常反應,接著試軀體的穴位,試了近十個還是沒有反應。我們快失去信心了。
待點到鳩尾穴時,那屍體居然猛然一彈,我發出一聲驚叫,看樣子有戲。
鳩尾穴位於臍上七寸,劍突下半寸。經屬任脈,係任脈之絡穴。擊中後,衝擊腹壁動、靜脈及肝、膽,震動心髒,血滯而亡。
難道死人被擊中此穴,也會震動心髒,引發生命異相?
我們決定用鬆籽再試一次,於是我施法念咒,運足中氣,田古道用鬆籽猛然一砸,那死屍果然開始行走,且速度是平時的兩倍!
“哇,秀才,我們成功啦!”田古道興奮得手舞足蹈。
“為何必須用鬆籽才有功效呢?真是奇怪!”
“管他呢,隻要成功了就可以。”
“那以後是不是都得這樣操作?難道一邊行走一邊對準鳩尾穴猛砸?”
“這個不太現實,操作性好像不太強呀!”
“那是不是可以找到別的方法來替代呢?”
“我看用鬆籽壓住鳩尾穴,然後用綁帶固定綁好,看是否可行。”
我們再試了一遍,那屍體居然可以一直朝前快步行走!其速度相當於小跑!
我狂喜不已,心裏說:師傅,我終於沒有辜負你的期望,破解了趕屍的新秘技。這種秘技的破解,絕對是趕屍技術的一次重大突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師兄,我們要發大財了,以後這一帶的趕屍生意都是由我們來控製啦!”田古道想入非非,改稱我為師兄,“我們的這種絕活要絕對保密,否則我們就失去了絕對的江湖優勢了。”
田古道想以此來壟斷湖南、貴州、四川一帶的趕屍生意。
“還是要將此秘技告訴師傅,他老人家為了這個技術付出了畢生的精力啊!”
“這樣一來,那就意味著我們柳派趕屍一門的弟子就全部知道了!”
“知道也沒關係啊,反正都是一脈相承的師兄弟,有福同享嘛。”
“話雖這麽說,柳派一門弟子眾多,你能保證他們能將此秘技保密不外泄?”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
兩人就此討論了一番,也沒有討論出個結果來。
“師兄,照這樣的速度行走,以後我們趕屍的時間至少可以節約一大半。”
“是的,別人趕一趟屍,我們可以趕三四趟,不怕賺不到錢。”
“等賺足了錢,我就將我們家的破房子掀了,砌一棟嶄新的大屋,要砌我們那裏最氣派最光鮮的,讓我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也光耀光耀,順便也把鬼崽妖接去住……師兄,等賺夠了銀子,你也好好準備準備,就可以去長沙府參加鄉試。等鄉試通過了,再到京師參加皇帝老兒的殿試。奶奶個泡菜,你要是中了狀元就好了,我也跟著臉上有光啊。以後我就可以吹吹牛說,知道今科新科狀元是誰不?是老子的師兄呢!”
田古道是個話癆,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俗話說:朝廷有人好做官,老子這副德行這輩子是做不了官了,我還是幹好我的老本行。朝廷有人好趕屍啊,等你放官了,最好在京師做刑部侍郎,以後刑場斬首的死屍全部由我來趕,要不放來湖南當巡撫也可以,我將湖南境內的趕屍生意全部攬了……”
田古道是個樂觀主義者,容易知足,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就可以讓自己樂出尿來,所以很多時候,他比我要快樂。
卻無名的屍體一陣小跑,我們也放開腳步緊緊跟在屁股後麵。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大約一刻,我與田古道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隻有鬼崽妖很是興奮,大約覺得很好玩。
“奶奶個泡菜,這死屍跑得太快了,要是繼續這樣走下去,隻怕……我們倆……也快成屍體了……”田古道喘著粗氣,已經堅持不住了。
“師兄,這死屍是不是與他生前當過殺手的職業有關啊?殺手一般都是來無影去無蹤,動作快得很。”
“應該不會,我估計換了別的屍體也有這麽快的速度。”
“師兄,趕緊讓屍體停下來,我……我……跑不動了……”
其實我也堅持不住了,於是施法讓屍體停止行走。
可是,那死屍卻不聽使喚,居然一直朝前小跑著,壓根兒沒有停步的跡象!
“老天,這是怎麽回事!”我罵了一句。
於是,我和田古道加快腳步,貼近那死屍,扯著它的衣袖,卻不想那死屍還是使勁往前竄,隻是因為被我們扯住,速度放緩下來。
我們見此不好使,便抄到死屍的前麵,雙手抵住死屍,那死屍還是不聽指揮,使勁往前靠,不知道哪裏來的勁頭。
我與田古道隻好用背部撐住死屍,那死屍才因為受阻不得不停止腳步,但是還是身體還是發出力量相逼。
“師兄,這如何是好啊!我們不能總這樣和它耗著吧,很費力的。”
兩人與死屍胸背相靠,僵持了一回,我們力氣漸漸不支。
如此僵持下去,我們的體力必將耗盡,不是個辦法。於是,我將死屍身上綁著的鬆籽卸了。那死屍才恢複正常。
鬼崽妖卻精神飽滿,意猶未盡的樣子。我們坐下來,歇了。
“師兄,這法子好是好,就是速度太快了,趕屍的人怎麽跟得上啊!那死屍又不知道疲勞,可是我們是活著的肉身,沒法和它比啊。”
“其實我倒是想了個兩全之策。”
“什麽好辦法?快說來聽聽!”
“以後趕屍的時候,每人騎一匹馬,那死屍走得再快,總跑不過馬匹吧!”
“好辦法,到底是秀才,厲害!那呆會兒我們在前麵去買兩匹馬如何?”
“癡人說夢!你以為是買雞鴨啊,知道買一匹馬要多少銀子嗎?”
聽我這麽一說,田古道下意識摸了摸荷包:“奶奶個泡菜,我沒有想這麽多。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賺錢……”
“我覺得我們現在隻知道讓屍體快走的秘技,應該再研究出可以讓屍體減速的秘技,這樣就可以自由控製死屍行走的節奏和速度了。趕時間的時候,可以讓它快點走;累了的時候,就可以讓它減速。”
“這個想法好,那我們趕緊研究出這樣秘技啊。”田古道一副性急的模樣。
“你以為那麽簡單啊,剛才的秘技也是無意得之,也許是老天開眼,同情我這個落魄秀才和你這個窮漢子。”
田古道被我潑了冷水,也不氣餒:“等我們破解了減速的控製術,就獨自藏了,不告訴別人。然後將先前的加速術告訴別的趕屍匠,這樣他們一旦施法就控製不了屍體的速度,隻能跟在後麵猛跑,累死他們,哈哈……”
隻有他才想得出這樣的點子,真是個一肚子壞水的家夥。
現在看來,當務之急就是要破解出可以讓屍體減速的秘技。可是,這種減速控製術何時才能破譯得了呢?或許一輩子也破譯不了!
如此說來,我們對死屍的加速控製術隻完成了一半,因為一旦想讓速度減下來,必須從屍體上解下鬆籽與綁帶,這樣操作很複雜。
正在我們交談之間,突然發現那死屍又開始小跑!原來,鬼崽妖見屍體跑路很好玩,自個如法炮製將鬆籽又綁上了。
“等等我們……”我和田古道一陣驚呼,趕緊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工夫,我們就來到了殺手卻無名的故鄉——永順府保靖縣盤龍坡。
由於卻無名在故鄉沒有親人,我們按約定將卻無名的屍體交給這裏的保長,保長一聲吆喝,頓時擁來很多幫忙的鄉人。大家對卻無名甚是尊敬,看得出鄉人也知道一些他的故事,當然更多的是出於對其忠義父母的尊重。鄉人將卻無名的死屍移至其父母的衣冠塚,然後設了靈場,做起了法事。
交割完畢,我們開始返途。
走出一段路程,回頭望了望,沒有聽聞以往喪家撕心裂肺的哭聲與哀號聲。多的反而是一些於死者返歸故土時的冷清。我心下覺得卻無名甚是可憐。作為一個職業殺手,雖然他早已習慣孤冷,但是在魂魄歸鄉之際,如果多一些招魂的哭喊,可是使他在黃泉路上不至於太寂寞。
作為一個趕屍匠,對待任何一具死屍,本不該帶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是我聽了卻無名的故事,也不禁對他肅然起敬。於是,我取下狼簫朱砂筆,豎著吹起洞簫曲《祭奠》來,雖然此時沒有磬、鍾、鼓、木魚、小釵等樂器的伴奏,但一樣古樸典雅,濃鬱平穩。那簫聲還是如歌如泣,寄托了我對一位肝膽義俠的無限哀思和緬懷,肅穆中不失莊嚴。
待我吹罷洞簫,鬼崽妖扛起天祿屍字號旗,一路小跑。田古道與我跟了上去,朝裏耶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