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田古道鬼屋打賭
我隱約感覺田古道也是臉色大變。顯然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情況。
“一邊去,李大膽,別在這裏瞎攪和!”公裁人老者一聲嗬斥。
原來是本村以前在鬼屋被嚇成精神失常的李大膽。真是虛驚一場!
李大膽卻不理睬老者的嗬斥,仍然吵著要下賭注。
老者道:“再不走,我就將你丟到鬼屋過夜!”
很是奇怪,剛才還不依不饒的李大膽聽了這句話,居然臉露驚恐,慌忙逃跑了。我很是詫異,難道這鬼屋真有這麽恐怖嗎?
顯然,按照賭注,賭我們死的人越多,下的賭注越大,我們賺得就越多;賭我們活的人越多,下的賭注越多,我們賠得也就越多。
由於李大膽的出現,引來一陣籲聲。
“我下一千文,賭活!”在李大膽之後,居然又冒出一個與眾不同的村民,此人看上去是跑江湖的。
於是,大家都罵此人腦子進水。迎來一大片取笑聲、諷刺聲。
“你考慮清楚哦,現在要改還來得及。”公裁人規勸他。
“不改了,我就賭他們活!”江湖漢子回答斬釘截鐵。眾人搖頭,露出一臉惋惜。
這個江湖漢子難道看出了我們的法力?我當下也很是鬱悶。
下賭注的人越來越多,繼續著,有的聞訊正在趕來,生怕錯過了看熱鬧和賺錢的機會。
“大家靜一靜,現在我來宣布一下下賭的情況:賭死的四十二人,共下注十一兩四錢銀子。請賭死的人站到左邊對號!”公裁的老者喊道。
於是,呼的一聲,幾乎所有的人一下都站到了左邊。
公裁老者繼續喊:“賭活的兩人,其中莊家一人,為田師父,還有一人,是王大炮,下注一吊錢!請站到右邊!”
這時隻有田古道與王大炮孤零零地站在一邊,與左邊的熱鬧形成強烈的對比。
見到這種情況,眾人大笑不已。按照賭一賠十的遊戲規則,如果今晚我們沒有丟了性命,除了支付王大炮十兩銀子外,我們還應該進賬一百零四兩銀子!
本來我對今晚的勝算還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剛才看了李大膽的表情,心裏不免打鼓。
為了防止我們跑出鬼屋作弊,村民選舉了幾個壯漢在遠處觀察。
田古道進得屋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哈哈,秀才,這次我們發大了!幸好賭活的人隻有一個,奶奶個泡菜,要是多幾個,我們還不賠死!狗日的李大膽愣是把我嚇個半死!”
“我看我們輕視不得,這屋子內估計是猛鬼,小心為妙!”我給田古道潑了點冷水,我心底還是擔心發生意外。
田古道聽我這麽一說,也變得謹慎起來。此時,外麵已經一片漆黑。我們開始布置辟邪之物。
我們從屋子裏找出幾個掃帚,將掃帚反著倒放於牆角,這樣可以保證人安然入睡。其實這樣做也沒有什麽必要,因為我們今晚壓根兒就不打算睡覺,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設置一下比較放心。
接著,我們開始在大門口、後門各放了一隻大瓷碗,碗裏盛滿一整碗幹淨水,然後在碗口外沿圍上一條打了活結的紅色絲線,再用紅線縱橫相間封住整個門洞。這樣可以防止外麵的鬼跑進來,也可以防止屋內的鬼跑出去。萬一有鬼經過此處,隻要碰到水碗,就會落入碗中,因為水已經施法,成了辰州符水,可以煮鬼,鬼入水,便成油炸鬼。
田古道在所有的門窗上貼了辰州符。在我們呆的房間的入口還加貼了降妖萬能符。爾後,再回到二樓布八卦陣。
我從隨身攜帶的口袋裏拿出一把古代方孔通寶,用紅線穿起來,圍繞我們自己和死屍布置成八卦圖形。因為古錢曆經萬人之手,可集眾人之陽氣,以抵禦陰間鬼魂。
布置妥當,我們不敢大意,重新察看了一下,才退回二樓房間,然後再在死屍上加貼了定神符。
我料想半夜子時之前,那鬼魂絕對不會出來作祟,為了養足精神對付惡鬼,我決定先打個盹。囑田古道一定不能分神與睡覺,同時示意鬼崽妖監督田古道,免得他支撐不住也見周公去了。
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子時,田古道正逗著鬼崽妖玩耍。我責怪田古道沒有及時喊醒我。
田古道說見我睡得很香,沒忍心打擾我。
於是,我讓田古道也打個盹。鬼崽妖卻毫無睡意。
我接著逗玩鬼崽妖,兩人玩了一個多時辰,鬼崽妖終於開始打嗬欠,不久即合眼睡去。隻剩下我一個人靜坐著。
其實,靜坐的時候,閉眼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很多髒東西使人產生幻覺,如果靜心合眼則看不見。
我一直就這樣靜坐著,卻不敢閉眼,怕閉眼後睡了過去。
為了消磨時光,定神靜心,我念起了太上老君的常清淨經: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夜,死寂。
我就這樣靜坐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時突然聞到雞鳴聲,繼而又聽到遠處更夫敲更的聲音,此時已是四更時分。我心裏想,這屋子哪有什麽猛鬼,看樣子今晚很平靜,大概是我們貼的神符,布下的八卦陣發生了作用,眼看著就要天亮了,根本就沒有一點鬼影子。
正在我慶幸的時候,突然,隱約聞得外屋有異響。
聽了一會兒,卻不見動靜。我以為自己聽覺錯誤,便豎起耳朵,屏息斂氣,側耳傾聽。
還是沉寂。突然,陰風忽襲,燭光閃爍,火焰的影子照在牆上,顯得詭異莫測。
“不好!”我立即搖醒了身邊的田古道和鬼崽妖。
“髒東西來啦?”田古道驚然坐起,頓時清醒不少,嚴陣以待。我感覺已有遊魂入屋。
“秀才,這鬼魂一定是藏在屋子內,並非外麵進入。因為我們早已在門窗等入口施法、貼符、布陣。鬼魂不可能進得來!”田古道分析道。
人死之後,軀體逐漸腐朽,而靈魂則成為鬼魂,其中有一些鬼沒有進入陰間而繼續遊**於陽世,或在夜裏離開陰間潛入陽世,出來作祟施亂。如有鬼魄作祟,則要以符籙、經、讖、咒等縛鬼、驅鬼和殺鬼。
又一陣陰風吹來。燭光搖曳幾下,忽然熄滅了。
我與田古道沒有說話。房子內陷入一片寂靜。
“嘭!”不知哪裏發出一聲異響,分不清聲音從哪個方向傳來。
“秀才,那東西終於現身了,準備為我們的一百兩賭銀而戰吧。”田古道重新點燃了火燭,低聲對我說。
說來也怪,燭光重新燃起後,那聲音就消失了。
為了爭取主動,把握時機,我讓鬼崽妖出去探一下虛實。
就在鬼崽妖出去的當口,突然又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好像樓下與樓上同時發出。
就在這怪聲響起的時候,我們聽到遠處村寨的狗狂吠不已,彼伏此起,發出慘烈的吼聲。
“不好,這狗如此叫下去隻怕會驚屍。”
我們趕緊念起啞狗咒,不一會兒,村寨又恢複了寧靜。
“吱吱,吱吱……”突然,鬼崽妖臉色惶惶,驚恐地進來。
鬼崽妖用手朝樓上指了指。
“難道惡鬼在上麵的閣樓?待我去看看……”田古道起身要上樓。
我一把拖住他,低聲喝道:“去不得,否則就中了那鬼魂的計謀。”
“鬼還會使計謀?看來真是隻狡猾的厲鬼!”
“是的,你看它發威在試探我們,說明這隻惡鬼並不唐突,我們要備加小心才是。”
“秀才,你說這惡鬼使的計謀?”
“剛才就是要吸引我們去樓上觀看,如果去了就正好中了它的詭計。”
“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一點嘛!”
“這鬼魄是要將我們化整為零,然後各個擊破。所以,我們現在不要出去,隻要它不進這個屋子,我們就不要理睬,免得分心亂了陣腳……”
“秀才厲害,你分析得有道理!我們隻管守住這間屋子就是了。”
又是一陣沉寂。少頃,隻見燭光頻閃,我恍惚見到門口一個影子飄過。
田古道起身,在門頂懸吊了一把桃木劍,在窗戶扣撒了一把糯米,然後回座靜養。
正在我專心盯著房門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股陰風吹來,火燭再次熄滅。
“秀才,要不要再點燃火燭?”
“當然要,一次燃兩隻,快點!”
一會兒,房子內重新燃起火燭。我們的眼睛尚未適應過來的時候,鬼崽妖用手推了我一把,嘴巴朝屋內的一個角落撅了撅。隻見角落裏,先前靜止的一把無人坐著的搖椅在不停地自己搖擺著……
我與田古道不免駭然。門口和窗戶都已施法,且驅鬼神符、縛鬼咒、殺鬼法器也一並上齊了,為何那搖椅在自己搖擺?難道惡鬼已經進屋?倘已進屋,為何又能突破層層法網?莫非真是罕見的猛鬼?
“秀才,看來真是猛鬼!現在怎麽辦?”田古道也有些惶然,在我耳邊低聲道。
“以靜製動!在八卦陣沒有突破之前不要擅自行動,那惡鬼想擾亂我們的心誌,千萬不要上當。鬥鬼千萬不可先自己亂了陣腳!”
“八卦陣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突破了,還有得玩嗎?”田古道見我漠然的樣子,有些急了。
我囑田古道、鬼崽妖靠近我,三人以品字形背靠背席地而坐。這樣陣勢可以從不同的方位觀察情況,便於及時施法以及調整戰術。
那搖椅自動搖擺了很長一段時間,見我們沒有理睬,最後自己停了下來。
我朝搖椅上一看,那椅麵布滿了灰塵,待停下來的時候,還是滿椅子的灰塵。如此相持了一陣。樓上的閣樓上發出“乒乒乓乓”的怪響。
接著樓下也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讓人汗毛直豎,那聲音像腳步聲,好像是穿著棉鞋的聲音,輕一腳淺一腳的,節奏感卻很強。
隨著腳步聲的越來越近,屋子裏的溫度變得冷颼颼的,我們感覺是那惡鬼在步步逼近。
我死死盯住門口,果然,看見一個影子很快閃過。
我立即以摧符籙召請六丁六甲神將,田古道則念咒語旨傳諸尊神律令,勒令禁止鬼魄作祟,以驅惡鬼,殺邪靈。
可是,這套從未失手的程序居然沒有了法效。一個身著素衣長袍的女子悄然無聲地站在了門口,那素衣是死人常穿的壽衣,好像剛從棺材裏爬出,女子臉色慘白,披著雜亂的長發,嘴唇紫黑紫黑。
眨眼的工夫,我發現那女鬼剛才慘白幹淨的臉上,居然流著鮮血,那鮮血從眼角汩汩而出,樣子甚是駭人。
田古道迅速拿出照妖鏡,朝那女鬼臉上照過去,鏡子將燭光反射在那張蒼白的臉上,那女鬼不停地躲避著反射光,最後隱去……
“秀才,看來還是照妖鏡管用!”田古道按不住驚喜。
還不等他落音,門口又出現了一個渾身黑衣的男鬼,也是披著長發,麵目猙獰,仔細一看,臉上居然沒有眼睛和嘴巴!
田古道再次端起照妖鏡,朝他臉上照射過去。那男鬼頓時消失了。田古道放下鏡子,正暗自高興,卻發現那男鬼又出現了,不過這一次換了臉,變成了吊死鬼,吐著長長的舌頭。
田古道再舉鏡子,那鬼即刻不見。田古道放下鏡子,那鬼倏地又變了一副臉孔出現。如此反複,那鬼的臉孔越變越恐怖。
我讓鬼崽妖跑到門口拉童子尿,那鬼頓時隱去。
可沒多久,那鬼又重新站在了門口,手裏拿著一個東西滋滋有味地啃著,我們仔細一看,好像是人的心髒,那鬼吃得滿嘴是血,他卻全然不顧。
“可能是幻覺,不要管他!我們趕緊念《正氣歌》驅邪。”
田古道聽我一說,便一起和我念起文天祥的《正氣歌》,正氣歌浩然正氣,可以讓群鬼退避三舍: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
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
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
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
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
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
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
隻見門口升起迷霧,那惡鬼的身形漸漸隱而不見。
我們稍稍鬆了一口氣。田古道對我的指揮產生質疑:“師兄,我看我們這樣謹慎防守不是辦法,得主動發起進攻,否則那鬼以為我們怕他!”
質疑之間,卻見那鬼再次出現,這一次更加恐怖,他取下自己的頭部,拿在手裏,不停地從左手拋到右手,那腦袋滴著鮮血,其狀慘不忍睹。
田古道見狀,由不得我命令,便猛然站起,咬破自己的中指,鮮血頓時汩汩而出,他快速走到門前,隔著門檻朝那鬼身上甩去,以血濺之。那鬼居然沒有反應,與他麵對麵僵持著!
我也從懷裏取出虎牙鎮尺,朝那鬼魂一把拍將下去。卻還是沒有反應!簡直不可思議!
這是我們出道以來見過最不怕人,也不怕施法的惡厲鬼了!
我當下大駭,心想今晚隻怕真的得命喪這鬼屋了。這時田古道已經退回八卦陣內尋求自保。
那鬼見田古道退回屋內,便得寸進尺,慢慢跨過我們事先設置的高高的門檻,走進屋來。
我甚是奇怪,鬼怎麽可以跨過高高的門檻,且毫不懼怕我們的法力,按說我們的法力已經很高深了。
“難道是假鬼?!”我當下一激靈,冒出一個念頭。
那鬼手裏提著自己的腦袋,慢慢向我們逼近。
就在同時,門外發出一聲尖叫,似狼嚎,似狐鳴,然後聲音慢慢變得沉悶起來。
隻見原來的女鬼再次出現在門口,女鬼的後麵居然還站著一個壯年模樣的男鬼,跟在無頭鬼的後麵,朝我們踱過來。
這時,鬼崽妖拿出彈弓,往門外的那女鬼臉上使勁彈去,隻聽得“哎喲”一聲叫喊,女鬼立即移開了。
鬼崽妖接著往女鬼後麵的男鬼彈去,那男鬼用手捂住被彈到的地方,也迅速消失。
從剛才女鬼發出叫聲,我判斷這是一夥真人扮的假鬼!
我當機立斷,命鬼崽妖上前將那無頭鬼手裏的腦袋搶過來。鬼崽妖得令,一躍而起,瞬間便將腦袋搶到了我手裏。我提起一看,果然是個假腦袋。
居然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根本就不是什麽鬼魂!得調整戰術,整一整這幫混蛋!
他們現身的有三人,身後還有多少人尚不得而知,看來硬拚是不行,得出怪招。我迅速將信息告訴了田古道,田古道會意。
那無頭鬼見被我們搶了腦袋,便加速朝我們逼來。
“且慢!三位鬼大哥鬼大姐,我們也是剛剛新亡的孤魂野鬼。我們生前是結伴作生意的,不想前些天遭山賊殺戮,魂魄一直漂泊在外,今天來到這間老屋,隻是想等機會超生,重新投胎做人,不想大水衝了龍王廟,占了你們的地盤……”我胡亂編了些胡話訛他們。
那無頭男屍聽我如此一說,頓時停下來了腳步。
雖然沒有腦袋,我們還是可以感覺得到無頭男鬼的狐疑。
“我們之所以貼符布陣,是擔心有道士之類的人進來驚了我們的魂魄。因為我生前也懂得一些方術,便自己在一處廟裏偷了些尚未施法的神符以求自保,既然你們也是孤魂野鬼,倒也無妨。”我一邊說著,一邊將八卦陣拆了。
田古道見我如此訛他們,也裝作鬼魂的樣子,冷漠毫無表情地望著他們,鬼崽妖見狀,也跟著學了。
我知道他們懷疑我說的話,以為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在裝鬼。
為了打消他們的懷疑,我一把將殺手卻無名的屍體拉了過來:“這位生前是我們的老大,他死得最慘,怨氣也最重。來,你過來摸摸他的寒屍就知道他的怨氣有多重了。”
那無頭男鬼遲疑了一會兒,果真走了過來,看來他對我的話還是將信將疑。
他徑直走到卻無名的死屍前,我掀開卻無名的棕鬥笠,暗地裏用指甲彈了些藥粉。
那無頭男鬼伸出左手,抓住殺手卻無名屍體的右手。死屍本來就寒氣逼人,而卻無名又是冷麵殺手,其寒氣更甚,可以浸透到活人的肌膚。摸了一會兒,果然,那無頭鬼伸出的手陡然彈了回去,顯然是沒有感覺到半絲活人的體溫。
為了徹底讓他相信我們是鬼魂,我接著說:“我生前聽說,人死後半個月之內,如果有善良的陌生鬼魂連續掐住其人中,就可以使寒屍恢複陽氣,可以增加他超生投胎重新做人的機會。我看這位大哥生前一定也像善良之人,今天請你幫忙掐一掐他的人中吧。”
那無頭男鬼果然伸出右手,死死按住卻無名鼻孔下麵的人中穴,另一隻手掩住卻無名的嘴巴,顯然,他是想試探這到底是不是死屍。
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那無頭男鬼終於放下了自己的雙手。之後,退了一步。站在那裏猶豫著。我知道他已經相信自己摸到的確實死亡已經很久的死屍。
我哪肯就此放過他:“這位鬼大哥,我們這位老大死得很慘的,他是被山賊用五步蛇活活咬死的。那山賊的五步蛇是用蠍子、蜘蛛等劇毒的活物,放在一個百年蠱甕裏養大的,所以隻要被那毒蛇咬過,就會瞬間氣絕身亡。不好意思,我忘記告訴你了,由於這種毒性太強,凡是接觸過中毒屍體或魂魄的,其餘毒也會迅速擴散到觸摸者的身體內,最多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全身發紫,倒地而亡。”
那無頭男鬼聽我如此一說,伸出自己的雙手,果然發現雙手開始成黑紫色,他慘叫一聲,跌跌撞撞衝出屋去。
門口的一男一女兩個裝鬼的家夥重新出現後,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站在那裏發愣。
於是,我接著施展障眼法,抽出殺手卻無名身邊的奪命刀,一刀將自己的腦袋砍了,然後用手提了,來到兩人跟前,將血淋淋的腦袋遞給那女鬼。手裏的腦袋還在睜著眼睛張開嘴巴說話:“剛才你們朋友的腦袋沒有了,你趕快把我的腦袋給他接上,這樣還可以落個全屍,到陰間報到的時候,可以少受些折磨。”
那女的哪見到這場景,沒來到及叫一聲,就癱倒在門檻上。
她身後的壯漢見狀,拔腿想跑,我在他腳下下了個絆子,他四腳朝天翻倒在地上,望著我手裏不斷眨著眼睛的腦袋,蒼白的臉上更加沒有血色,嘴裏直喊:“鬼大哥饒命,鬼大哥饒命!”
這時,田古道與鬼崽妖扮成僵屍跳了過來,田古道假裝對我說:“哥,我自從死了這麽多天,至今還沒有人給我們祭奠、供奉些吃的東西,我好餓啊。我看這個人的肉很多,我們把他吃了好不好?”
我心裏罵田古道比我還狠毒,嘴裏卻說:“鬼隻能吃鬼,不能吃人,如果吃了人,就再也沒有機會超生做人了。”
田古道接過話茬:“那可以吃了他,他是鬼又不是人,沒有關係的。”
那壯漢聽我如此一說,好像抱住了根救命稻草,不停磕頭求饒:“鬼大爺,我是人,不是鬼,你們不要吃我啊。”
鬼崽妖不知從哪裏撿來一根粗木棍,對著那壯漢的頭部一棍子打下去,那壯漢來不及吱聲就倒在了地上。
我囑田古道與鬼崽妖將兩人綁了。
我來到樓下,看到那扮無頭鬼的男子正在樓下,捧著自己的手在大廳內狂竄。隻見他手裏操起一把生鏽的砍刀,就要朝自己的手砍去,大概是想製止毒性擴散。
我決定再捉弄他一把:“且慢!我這裏有治療劇毒的解藥,口服即可解毒。哦,我忘記你的腦袋已經被砍掉了,可惜啊,我也救不了你啦。”
“我有腦袋!快把解藥給我!”那家夥自己卸掉外套,露出了廬山真麵目,一把從我手裏搶過藥粉,往嘴巴猛吞。還沒待他吞完,藥粉就發作,“撲通”一聲栽在地上。
我給他服用的哪是什麽解藥,其實不過是蒙汗藥而已。我用繩子將他也結結實實捆了。
我們將三人拖到一起,一齊綁在樓下大廳的主梁柱上。打點妥當之後,外麵已經露出毛毛亮。
“秀才,我們這次真是發大了!一百多兩銀子在向我們招手!”田古道露出猥瑣的驚喜表情。
我沒理睬他,四處巡視了一番。發現屋後門我們事先布置的紅線已經被扯亂。看來這夥裝神弄鬼的家夥是從後門溜進來的。
我站在後門,放眼望去,隻見屋子緊緊與山體相連,邁出門檻不到五尺即可入後山。而後山樹木蔥鬱,顯然是藏身的好地方……
我們收拾了一番,不覺已是拂曉,天已經亮了。
田古道很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鬼崽妖在窗戶口探頭探腦,突然他拉起我往外看。
我透過窗欞,看見外麵已經站滿了人群,眼睛望著鬼屋,三五兩群在交頭接耳。
看來這些人都是起了個大早,趕來鬼屋看熱鬧,同時也兌現自己的賭注的。
“秀才,我敢肯定,外麵的村民以為我們已經死了。我還敢肯定,他們也希望我們死了。哈哈……”田古道發出得意的笑聲。
田古道的笑聲驚醒了剛才被嚇暈的“女鬼”,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在木柱上,見到我們站在身旁望著她,嚇得直哭:“鬼大哥,放過我吧……”
田古道和我耳語一陣,露出一臉的壞笑。田古道將女人從木柱上解下來,然後故意作出猙獰的模樣問那女子:“想活命嗎?”
許是受了驚嚇,女人雞啄米似的點頭不已,卻出不得聲。
“既然想活命,外麵這麽多人,你怎麽不喊救命呢?”田古道提示她。
嚇懵了的女子經田古道一提醒,仿佛恍然大悟,歇斯底裏地大聲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這時,我聽見外麵突然停止議論,很多人愣愣地看著屋內,他們拿起了木棍、石頭等做自衛武器,一些膽小的女人躲在男人的背後。
“光喊不跑也活不了命!”田古道再次提示。
那女子似乎已經靈魂出竅,果然拉開屋門,一邊大喊救命一邊朝外麵狂奔而去,身後卻拖著一根繩子。
見鬼屋裏跑出一個渾身素衣的女鬼,外麵的人群一陣**,人們紛紛後退。那“女鬼”衝出屋子沒多遠,便倒在地坪的草叢裏。
人群一陣**,見到女鬼倒下後,幾個膽大的男子操起棍子,很謹慎地慢慢挪過去,走近之後,卻不敢接觸那女鬼。
人們重新將目光投向鬼屋,指指點點。
“哈哈,哈哈,哈哈……”就在人們七嘴八舌的時候,田古道大笑著從屋裏走了出去。
人們更是一頭霧水。
“這就是鬼屋裏的女鬼,裏麵還有兩個男鬼,已經被我們捉住綁了!”我將屋門打開,人們將信將疑地望著我和鬼崽妖。
“這三個真的是鬼嗎?”這時有人問了一句。
“不是,是人裝的鬼……”
我們將夜裏的情況告訴村民們。村民才跑進屋去,圍住兩個男鬼看稀奇。
我讓人提來一桶冷水,潑在兩人身上,那壯漢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茫然地望著大家。被蒙汗藥蒙住的漢子歪了一下頭,依然酣睡著。
我拿出一粒藥丸,塞進他的嘴裏。不一會兒,他也醒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村民將三人重新吊在了坪邊的一棵大樹上,狠狠地打了一頓,讓三人老實交代。
三人起初不做聲,或是答非所問,有人惱了,又是一陣暴打。
三人經不起拷打,便如實招供了:
原來這三人是江湖騙子,那女的與扮無頭鬼的男人是夫妻,壯漢是女子的弟弟。
這三人在當地是一霸,一天在墟市行騙時被人識破,他們惱羞成怒,將揭穿他們騙術的人活活打死,從此開始了亡命江湖的逃竄之旅。
當他們逃竄到這裏時,發現樹木洞這個村寨是很好的藏身之處,便決定在這裏藏起來。躲在山裏觀察了一天地形,他們決定占用這座房子,於是三人便決定扮鬼將主人嚇跑,製造鬼屋的假象,從此棲身於此。如果有個風吹草動,他們便溜進山林之中。
村民聽了他們的招供,氣打一處來,紛紛對三人拳打腳踢解恨:
“我操你媽,我相親的女子聽說這裏有鬼屋死活不肯嫁過來,你們害得我打光棍。”
“我讓你裝鬼,害得老子半年沒敢上山打獵。”
“你個狗日的,我晚上愣是不敢從這裏過路,害得我要轉一個大圈。”
“害得我天天上香燒錢紙,浪費了我的銀子。”
眾人排著隊,踢一腳聲討一番。
這時,田古道將一張破桌子搬到坪裏,然後大聲喊道:“快來啊,快來啊,現在是賭注開寶的時間啊。賭死的過來出銀子,賭活的過來取銀子啊。”
眾人聽田古道一喊,方才想起賭注的事情。有人想趁機溜走,賴了銀子,被站在桌子上的田古道發現,大聲喝住。
這時,作為公裁人的老者也出來說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自古以來,願賭服輸。大家都過來,不要離開,免得傳出去,留下笑柄,我們樹木洞的臉麵往何處擱。”
聽老者一說,果然沒有人要離開了,紛紛按照昨日登記的名冊,按照賭一賠十的規則出了銀子。
“謝謝啊,謝謝啊……”田古道每接一次銀子,便道聲謝,笑得合不攏嘴。
望著滿桌子的銀子,田古道眼睛發直,拿起一個布袋,準備將銀子一把掃了。
“田師傅,這裏麵還有王大炮的銀子。”老者提醒田古道。
“對對對!王大炮在哪?請取走屬於你的十兩銀子!”
王大炮鑽出人群,人們發出一陣嫉妒的噓聲。
“各位鄉親,對不起了啊,你們輸了銀子,要怪就怪這三個壞東西。”田古道一邊將銀子裝了,一邊喊道。
村民聽了田古道的提示,紛紛來到三個騙子跟前,排隊朝他們一頓踢打——
“還我的二百文!老子踢死你。”
“我的銀子,狗雜種,害得我輸了銀子。”
“娘的,老子半個月酒錢打水漂了。”
我們收拾了行頭,趕著死屍,朝前趕路。臨了,田古道向人群揮手致意:“鄉親們,有機會我們下次再來下賭注……”
離開樹木洞沒多遠,田古道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剛才贏來的白花花的銀子,眼睛裏放出貪婪的光芒。我也頗感欣慰,一下子就賺了一大把,抵得上趕十多趟屍。我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目前賺的銀子也不少了,再加把勁,就可以將兩百兩參加鄉試的費用賺齊了。想到這裏,心裏暗自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