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牛寨悍匪從良

在斷刀客的引領下,我們趕著殺手卻無名的屍體,一陣曲回婉轉,不一會兒即來到了我們借住的茅草屋前。

讓我們納悶的是,從殺屍場到茅草屋,這來回的時間居然相去甚遠,我們回來所花費的時間,居然隻有去時的一半。

我正欲向領路的刀客詢問,卻發現斷刀客早已不見人影。

顧不得多想,我們趕緊與鬼崽妖、田小妹、王二丫會合。

我們查看了吳六從的屍體,一切無恙。

打點穩妥,加上吳六從與卻無名兩具死屍,我們一行七人沿著山路西行。

米公山崇山峻嶺,薄霧繚繞,恍若人間仙境,俯瞰下去,山下阡陌交通,河流曲折。

我與田古道趕著兩具死屍在前麵行走。鬼崽妖扛著天祿屍字旗蹦蹦跳跳,一下前一下後。田小妹、王二丫二人拉開小段距離緊緊跟著我們。

“奶奶個泡菜,這山何時是個盡頭?”行走了兩個時辰後,田古道開始嘀咕。

大約是聽到了田古道的牢騷,王二丫在後麵也跟著嚷嚷要休息。

我打量了一下落腳處,隻見此處山勢險要,兩邊懸崖峭壁,近身處亂石林立,其狀如鬼如魔,怪異駭人。幸好,亂石堆裏,尚有參天古樹掩映,使生殺之氣有所稀釋。幾條亂路徑直向山裏延伸而去。

我取出羅盤,順路而測,居然發現羅盤指針急劇搖擺,久久不能定住,心想,這個地方煞氣甚濃,不宜久留。

正要催促大家加速前行,突然,林間衝出幾隻老鷹,撲扇著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攪出一股氣流。

我心下叫聲不好。

“米公山上是我家,我家就在山崗上,山崗不缺樹和林,就缺黃金與白銀。”在路前,突然冒出四個莽漢,胡子拉雜,頭紮土布頭巾,手持砍刀,瞪眼豎目。

遇到土匪了!我和田古道臉色一沉,卻無懼色。

趕屍人本來膽子很大,不過這種膽子大多針對鬼怪而言,遇到鬼怪自可製伏,遇到土匪卻奈何不了。

在辰州、永順一帶,山匪出沒是經常的事情。

我也聽說過很多關於土匪搶劫的事,隻是沒有想到自己攤上了。

山匪大多求財,如果將隨身攜帶的財物全部奉上,並無性命危險。如果拚命護財,則會招致血光之災。

“趕緊將身上財物如數留下,饒你們不死,否則休怪我們刀下無情!”幾個匪徒見我與田古道甚是沉著,大概不同於以往方寸頓失的路人,便加重了語氣。

“酉水河裏有小蝦,隨我遊到洞庭湖;洞庭湖裏起風浪,莫問妖孽在何方。”田古道突然念起了趕屍匠表明身份的江湖鍥子。

幾個土匪一頭霧水。

我心想這田古道怕是腦子進水了,趕屍匠與土匪不是一路人,人家如何聽得懂你的江湖行話。

果然,隻見幾個匪徒交頭接耳,其中一個絡腮胡子朝我們猛喝一聲:大膽狂徒,竟敢罵大爺是小蝦和妖孽,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音未落,絡腮胡子操刀就要砍過來。

“且慢!”我看大勢不妙,也大喝一聲。

絡腮胡子愣了一下。

我接著道:“我等本是趕屍人,與你們也算同是江湖中人。今路過貴寶地,請各位行個方便,免得傷了和氣。”

“休要訛詐我們,難道你說是自己趕屍幫我們就怕你不成?”一個土匪在旁邊起腔,給絡腮胡子打氣。

“本人原本是秀才,讀書人不打誑語,我們真是趕屍人,請各位通融通融。”

“新鮮,你是秀才?我們還是狀元呢,哈哈……”大概是以為回答很有水平,幾個土匪笑得很誇張。

“是與不是,你們檢驗一下便可知道。”我指了指跟前的兩具死屍。

四個匪徒愣了一下,稍作遲疑,又是一陣耳語。最後,一個身材瘦小的土匪被推出來驗屍,臉上很不情願,卻又無奈。

他掀開殺手卻無名頭上的鬥笠與麵紗,與卻無名目光接觸的一刹那,不覺打了個冷顫,雖然強作鎮定,但眼神還是掩飾不住恐懼。然後伸出手掌,在死屍的鼻孔處探了探,一會兒,我發覺其手有些微微顫抖。

一陣試探,瘦匪退回去,說“果然是死屍”。

那絡腮胡子不信,親自上前,將死屍也檢驗了一番,口裏很不服氣:“別跟爺爺裝神弄鬼,這種憋氣功的小把戲我也會搞。兄弟們,不要被他們糊弄了,先將錢財拿下再說!”

其他三個匪徒聽他一說,也吆喝著要擁上來搶劫。

“且慢!”我再次揚手製止。

“又怎麽啦?娘的,老子打家劫舍十多年,第一次遇到你這麽囉嗦的家夥。媽的,還讓不讓老子搶啊!”那個瘦匪罵罵咧咧,有些惱火。

“我知道你們當土匪也不容易,但我們做趕屍匠更不容易啊。要不這樣好不好,如果我能證明我們是趕屍匠,就給我們放行如何?”

“你有什麽資格和爺爺討價還價?有本事就拿出來瞧瞧……”

正在此時,一隻野兔從旁邊跑過,我念了幾聲咒語,然後手指一彈,那野兔應聲倒地。

幾個匪徒一見,麵麵相覷。

我囑那瘦匪將野兔撿了過來,並讓他們將兔子斷了氣後放在地上。

於是,我與田古道開始施法、畫符、念咒。準備完畢,我含了一口水,然後往兔子身上猛然一噴,喊了聲“起”,隻見那野兔猛然起立,朝叢林狂奔不止……

幾個土匪看得眼呆,一副驚愕的表情。

見到兔子狂奔不止的樣子,我與田古道也露出驚愕的表情。這是我萬萬沒有料想到的。按照以往的趕屍技術,兔子不會跑得太遠,一段距離後便會倒下。

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剛才噴水時,頭頂落下的一顆鬆子打在兔子身上剛剛發揮了作用?還是別的原因起了作用?難道師父一直潛心研究卻無結果的跑屍技術就這樣無意得來啦?

雖然心裏很是驚愕與竊喜,我臉上卻裝作不動聲色。

幾個土匪見了眼前的一幕,有些驚詫,尤其那個瘦匪眼露怯意,估計是為剛才檢驗死屍心有餘悸。

其中三個土匪似乎有了放棄攔路搶劫的意思,那個絡腮胡子卻頑固得很,叫囂著:“弟兄們,剛才是幻術,不要相信他!先卸了貨再說!”

三個匪徒有些猶豫。

“我可以證明,他們千真萬確是趕屍匠!”情急之中,身後的王二丫跳出來作證。

幾個土匪被王二丫的一聲驕嗬斥吸引過去。

“哪有帶著女人趕屍的!弟兄們,我剛才說的沒有錯吧,這倆孫子是騙我們的!想不到還有這麽漂亮的小妞!奶奶的,真是菩薩開了眼,知道爺幾個最近憋得慌,這下可好,有人送貨上門。我們將這倆小妞綁了,讓老大選一個做壓寨夫人,剩下的我們哥幾個享用了……”絡腮胡子露出興奮的表情。

其他三個土匪眼睛也泛著綠光,臉上露出**笑。

隻見那絡腮胡子將手指含在嘴裏,一個響哨,頓時從四處竄出幾十個同夥,將我們團團圍住。

其中十來個壯漢將田小妹與王二丫架了,抬在肩上,往山裏而去。

田小妹與王二丫大聲呼救。

我與田古道怕死屍受到損害,也沒敢抵抗,對那絡腮胡子說我們自己趕著屍體走上山去。

絡腮胡子大概也不能確定我們是否真有法術,又沉浸在喜得美女的喜悅之中,居然應允了。

可害苦了田小妹與王二丫,我心裏內疚,有些對不起這兩個女人。

“秀才,得想個辦法將兩個女人救出來,要是被這些禽獸**就慘了。”田古道邊走邊低聲對我說。

現在看來,隻有到哪個山頭唱哪支歌了。

七拐八彎,翻嶺越坡,終見一個山寨赫然入目。

幾根巨木搭建而成的山門,鑲嵌在一個山坳處,山門上歪歪嘰嘰寫著“天牛寨”三個大字。

“秀才,天牛寨這三個字也寫得太破了點,一看就知道沒有讀過書,不如你幫他們重新寫過?”田古道在危險中表現出來的淡定,讓我刮目相看。

不料田古道的話被旁邊的土匪聽到,嗬斥道:“放你娘的狗屁,這寨名是我們老大親手所書,那才是真正的天馬行空!”

我不禁啞然失笑。

“大哥,我們給你搶了個壓寨夫人回來啦!”剛進寨門,絡腮胡子就掩飾不住亢奮,朝裏麵報喜。

一群小嘍囉跟著歡呼,聲音回**在山穀之中。

娘的,千萬別驚了我們的死屍。我在心裏罵道。

這時,從寨子的廳堂走出一夥人,一個鷹眼光頭莽漢被簇擁著,看架勢應是山寨的匪首。

“老大,我們弄來了兩個花姑娘,請你挑一個中意的做壓寨夫人,剩下的給我們玩玩。”絡腮胡子臉上堆滿了媚笑,一副討好的奴才相。

“放你的娘的狗屁,老子兩個都要了,今晚就拜堂成好事,吩咐下去,擺上幾桌,讓弟兄們樂嗬樂嗬。”

絡腮胡子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一臉的尷尬,訕訕地笑著。

眾嘍囉齊聲吆喝,將田小妹與王二丫綁了捆在旁邊的一個木柱上,田小妹奮力掙紮,朝我們大喊:“秀才救我。”

聽到田小妹的叫喊,光頭匪首將目光轉向我們。這時,那瘦匪上前,對其耳語幾聲。

光頭匪首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們,那眼神怪怪的,讓人琢磨不透,直起雞皮疙瘩。

一陣沉默。

光頭開口問話:“聽說你們是趕屍匠?”

田古道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柳門走屍弟子田古道是也!”

光頭又說:“聽說還有個秀才?”

我答道:“在下正是生員冷異才!”

匪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哈哈大笑:“真他娘的稀奇,秀才不去考功名,卻跑來趕屍,真是不務正業!奶奶個熊,要是響馬都不搶劫了,那還叫響馬?”

光頭匪首朝我上下打量,似乎在審視一個怪物。

我心下暗暗尋思,得盡快想個辦法將田小妹與王二丫救出來,待到天色一晚,這窩匪徒將兩人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飯就不好辦了。

“這位好漢想必就是天牛寨的寨主了,你算是江湖中人,江湖最重道義二字。我們趕屍這個行當,幹的是收人錢財,替喪家盡孝的事情。倘若不能將死者如期趕到目的地,就是失信,也是失了道義。想必好漢應該懂得這個簡單的道理。”

光頭匪首不語,似乎在等著我的下文。

“好漢,我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不我們來個比試,如果我們贏了,就將我們放行;如果我們輸了,就隨便你們處置。”

“比試個鳥!這裏是老子的地盤,老子就是天王老子,說什麽都是聖旨!”光頭哈哈大笑。

“秀才,你和這幫鳥人講什麽道義。他們壓根兒就是一幫毫無道德廉恥的小人,哪配談道義,真是侮辱了道義兩個字!你看看那天牛寨三個字都寫不舒展,一看就是毫無道義可言的無恥之徒!”田古道在一旁附和著。

“奶奶個熊,欺負爺爺我沒讀過書?媽拉個巴子,爺爺就和你們比試比試,否則不知道爺爺的厲害!”匪首受不了田古道的激將,居然一反常態,接受了挑戰。

光頭說先比文,這讓我大感意外。

“天高鳥飛絕。”我先出一聯。

“刀低人頭盡。”匪首接應道。

“殺殺殺,墜入陰間罪難逃!勸君放下屠刀,少一刀少份罪!”我再道。

“搶搶搶,活在陽世也快活,攔路弄點東西,搶一個算一個!”匪再答。

“天牛寨,祭天牛,牛牛在天。”我出題。

“米公山,取人頭,頭頭是道。”匪首答。

來回幾個會合,沒想到匪首竟然也答得上來,雖然幾句話離不開本行,文不對題,或缺工整,卻也沒有大問題。我懷疑這匪首還真讀過一些書。

文試完畢,開始比武。

隻見那光頭匪首讓嘍囉們搬出一口大鍋,加滿油,燒旺火,不久即滾沸,嘍囉扔銀元於鍋中。匪首卷袖,伸手入鍋,將銀元撈了上來,手卻安然無恙。

事畢,匪首一臉躊躇滿誌,四周張望,迎來一陣陣掌聲與喝彩聲。

就在吆喝聲中,鬼崽妖一下跳到了滾開的油鍋前,不慌不忙,一隻手拄著天祿屍字旗,將另一隻小手往那滾開的油裏直插進去。

“鬼崽,不要啊!”田小妹見狀發出歇斯底裏的叫喊聲。有幾個不明就裏的土匪閉上了眼睛。

可一會兒,鬼崽妖也將銀元撈了上來,手卻安然無恙。

“騙子,騙子!害羞,害羞!”鬼崽妖嬉笑著,然後兩隻手拄起天祿屍字旗揮舞著。

那匪首與嘍羅們目瞪口呆。匪首臉色青中泛紅。我看到匪首的樣子甚是好笑,這種騙人的江湖把戲實在太膚淺了。

其實,我知道,這“油”並不是真正的油,而是醋加少許的油,由於油比醋輕,油就會浮在上麵,讓人感覺得是滿滿一鍋油,而醋比油的沸點低,所以手伸進去沒關係。當然,事先在手上塗滿硼酸更好,可以防燙。

輪到我出招了。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蛇洞,於是移步來到蛇洞口,作法念咒,不一會兒,蛇即出洞聚在一起。

人群一陣**,匪首與眾嘍囉臉露驚詫之色。

我並不理會他們,接著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連連揮舞,口中念了幾聲咒語,群蛇見之,不一會兒便自行散去。

人群發出一陣唏噓之聲,有人對我露出敬佩神色。匪首有些不快。

我心下暗笑,其實這不過是師父教我的江湖把戲之一,但知道的人並不多。這種聚蛇驅蛇的方術,其要旨為:先將青蛙焙幹研粉,用鼠油拌勻,陰幹後,撒於蛇洞旁,蛇嗅之即到。而手帕被雄黃燒煙蒸過,蛇不敢近。

大凡跑江湖的,多少知道一些玄術,這些玄術在普通人眼裏,顯得異常玄妙,之所以玄,是因為看上去不可思議,甚至天方夜譚。

剛才光頭匪首表演的“撈油鍋”,那是江湖藝人慣用的把戲,過於低級。

趕屍人的玄術有兩類,一類為人為的方術,這種方術是可以破解的,一般借助中藥等物即可操作;另一類則是真正的玄術,一般需要師父傳授咒語等要訣,比如招魂、放陰、雪山咒等,這是不能解釋的。

作為一個趕屍人,必須掌握一些玄術,知曉的玄術越多,其法力則越強大。這種玄術一般由師父親麵傳授,一般來說,一個趕屍匠懂得的玄術越多,其門下弟子也就越多,在趕屍界的地位也就越高。

我師父精通的玄術就近百種。

且說那匪首剛才被我拆了門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又礙於眾小嘍囉在場,不好發作,便幹笑一聲,要和我比試硬功夫。

一個山大王與一介秀才比試武功,顯然很不公平,但這是人家的地盤,哪有公平可言。

匪首讓手下搬來幾塊磚頭,橫擱在兩條板凳之間,要和我比試空手劈磚。大概是為了表示此次的磚是真材實料,沒有作假,他讓我先來。

我一個秀才手無縛雞之力,哪有那本事,讓我劈磚,無異於雞蛋碰石頭。我表示願意甘拜下風,那匪首卻不答應。

我隻好運氣劈磚,一掌下去,筋骨盡傷,我疼痛不已。

眾匪像吃了開心果,大笑不已。在眾人的笑聲中,那匪首來到石磚跟前,緊腰運氣,然後猛喝一聲,一掌下去,那三塊重疊的磚頭居然全部斷碎!我們不免目瞪口呆,眾匪放肆叫好助威。

“一個山寨老大,欺負一個柔弱秀才,你也不覺得害臊!”此時,王二丫突然從廳堂掙脫出來,厲聲嗬斥。

匪首一愣,繼而圍著王二丫轉了兩圈,說:“小娘子,要不我們比試比試?我還從來沒有和女人過過招……”

“比就比,誰怕你!”王二丫居然渾身的巾幗豪氣,不免讓我刮目。

眾匪約是很久沒有看過熱鬧,今天有此樂事,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吆喝鼓噪。

“我還真舍不得傷了你這美人的細皮嫩肉,我們空手比試好了。”匪首居然也懂得憐香惜玉。

於是,匪首與王二丫拉開架勢,在寨坪開始了比試。

匪首很輕浮地走近王二丫,伸手去摸她的臉蛋,沒想到冷不丁被王二丫猛然一腳蹬了腳背,疼得直喊娘。

我和田古道、鬼崽妖在一旁呐喊助威。

匪首吃了啞巴虧,不敢再大意,拉開架勢,尋找機會,向王二丫發起進攻。兩人你來我往,不見進展。突然,匪首一個鷂子翻身,躍至王二丫背後,雙手將王二丫抓住托起,舉在空中。

匪徒們頓時叫聲不斷。

“小美人,爺就喜歡你這樣的辣性,越辣越有味道。來人,將小娘子伺候好,等會我要享用,哈哈哈……”

匪首收拾了王二丫,心裏甚是得意,卻沒有放過我的意思:“秀才,你一個大男人還要一個小女子幫忙,你也配做男人!”

匪首將一把砍刀扔在了我身前,讓我操刀與他比試。

士可殺,不可辱。到了這個份上,我也沒有了退路,隻好硬著頭皮上了:“我知道自己會死在你的刀下,隻是想到這兩具死屍回不了故土,不免失職。比試之前,請讓我再祭奠一下他們的亡靈,也算是有個交代吧……”

匪首見我說得有理,也同意了。

於是,我開始施展放陰術,與兩具死屍用鬼語交流:“兩位亡者,此番趕屍,陡生變故,我即將和你們一樣成為陰間鬼魂,怕是不能送二位魂歸故土,請你們原諒……”

這時,殺手卻無名的魂魄遊離過來,對我說:“不礙的,秀才不必過於悲戚。我生平最恨濫殺無辜的市井狂徒,今日比武之事,我可以代勞。呆會比武之時,我將魂魄附在你的肉身之上,即可指揮你動作,你隻管放開手腳即可,定無危險……”

我聽了,當下大喜,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收起放陰術,精神抖擻,豪氣附身,全身陽剛堅毅,對匪首道:“如果今日我勝了,你就不得阻攔我們,同時燒了山寨,遣散門徒,從此不再從事殺人越貨喪盡天良的勾當!”

那匪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對自己有一萬個勝算。

於是,我大喝一聲,殺手卻無名的魂魄即刻附上身來。我頓時感覺體內真氣湧動,血脈活通,筋骨生勁,之前的文弱之氣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鋼筋鐵骨,渾身發熱。接著又是寒氣湧動,那寒氣刺骨,在體內四處狂竄不已,似千軍萬馬整裝待發。最後迅速湧入四肢,湧上臉龐,隻感覺自己的臉上似乎結了一層冷冷的冰霜。

此時,一股寒風吹來,天牛寨的樹葉紛飛,卷起一陣灰塵,使人不寒而栗。

匪首與匪徒麵呈異色。

定了定神,匪首掄刀以千鈞之勢猛刺過來,我立於原地,待刀鋒將近胸部,側身躲過。然後舞動手裏的砍刀,就在一瞬間,那匪首身上的衣裳被挑刺得千瘡百孔,一身布條在風中亂舞,樣子甚是滑稽。

匪首萬萬沒有想到我會有如此功夫,不敢大意,打起精神重新反撲過來。我一個雀躍,圍著他轉了一圈,隻見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掉在了地上,全身隻剩下一條褲衩,有圍觀的嘍囉情不自禁叫了聲好。匪首眼睛朝他一橫,那嘍囉方知失態,立即收嘴不語。

隻剩一條褲衩的匪首不肯罷休,以拚命之勢向我撲將過來,我亦不動,然後揚刀,匪首齶下的胡子被我砍去一半,胡子在風中飛舞,我收刀而立。

匪首驚愕,手裏舉著的刀一直沒有放下,像個木偶。圍觀的匪徒也沒敢出聲。

隻有王二丫和田古道放肆鼓掌叫好。

匪首立在原地沒敢動,這樣的姿勢保持了一段時間,聽到田古道他們的叫聲後方才如夢初醒。

然後,他雙膝跪地,兩手抱拳,朝我直拜:“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水衝了龍王廟,請好漢原諒!小的今日心服口服,請好漢一定收我為徒,我願意跟隨好漢浪跡天涯……”

我不語。匪首竟然不起,說不收他為徒就不起來。

我心下想,我哪裏會什麽武功,又怎麽教你功夫。

田古道在一旁搭腔:“我師兄收徒有很多講究,凡是土匪不收,凡是沒有禮義廉恥的不收,凡是不顧江湖道義的不收,凡是品德下劣的不收……你若是真心想拜他為師,就先去學做人,待你學會做人了,再來找他……”

那匪首見我不為所動,又聽了田古道的說法,也許知道死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道:“這位師叔所言當真?果真如此,我當謹記訓示,重新做人,過些時日再來拜師……”

田古道趁機將其扶起。

光頭吩咐手下大擺酒席,要盛情宴請我們。

在酒桌上,匪首與小頭目頻頻向我敬酒,我來者不拒,眾匪徒多有幾分醉意,我卻氣定神閑,匪徒們對我更是佩服不已。

趁著酒意,匪首向我提出一個要求:“師父,我很是喜歡王家小妹,想娶她為妻,請你做個媒人見證如何?”

匪徒跟著起哄。

田古道立馬站起來:“不可不可,其一,王小妹家裏早已將其婚配;其二,你信誓旦旦要重新做人,豈可強人所難?”

匪首沉默不語,有些不痛快。

我心裏想,田古道怎麽知道人家王二丫有了婚配,難道這小子對她有意思?不免想笑。

由於擔心再生是非,我就出來打圓場:“你喜歡王小妹,說明她有魅力,但是婚姻問題還得兩廂情願,這主要還得看王二丫的態度。”

王二丫會意,接過話茬:“承蒙好漢錯愛,隻是小女子早已許了人家,既然難續情緣,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妹如何?”

那匪首見此,也不好強求,逐與王二丫拜了兄妹。

酒杯交錯,好不熱鬧。

酒醉飯飽之後,我們趕屍前行,與眾匪徒辭別而去,那匪首對我說,師父,到時我會來找你。

待我們走出數裏地,回頭一看,天牛寨方向升起火焰,田古道說:“秀才,那光頭真將寨子燒了準備從良啦。”

王二丫跟著嚷嚷:“秀才,你是高人不露相,有如此蓋世武功,怕是無人能敵,有機會教我幾招好不好?”

我懶得理會王二丫,餘光卻瞥見田小妹滿眼柔情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