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聚
離開學校的第三天早上，看著太陽慢慢升起，呂可安已經對自己能否獲救不再抱有期望。
她喜歡光明，不想讓自己和老鼠似的活在暗無天日的濃霧中，所以，她登上高高的廢墟一坐就是兩天。
這片街區原本是繁華的商業區，因為停電，路兩側的店鋪全都關門歇業，此刻，或許方圓一公裏內隻有她一個活人。
唐五和小雯八成都已死去，指望軍人.警.察更不現實。
安安神色木然，癡癡的望著腳下緩緩翻滾的霧氣，即使坐在這裏活活餓死，她也不想再下去。
“安安？”
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身後的濃霧裏傳來。
“誰？是幻覺嗎？”
安安迅速的扭過頭四下打量，周圍很靜，並無聲響。
可緊接著，翻騰霧氣中猛然向上竄出的人影徹底讓她失控。
“啊...老公...真的是你嗎老公...嗚嗚嗚...”
骨子裏向來傲嬌無比的小才女，此刻和天下所有柔弱女子沒什麽差別，一躍而起，緊緊摟著自己的依靠淚流滿麵。
“嗬嗬，別哭，你身上沒受什麽傷吧？”
唐五既尷尬又開心，他這21年來頭一次被女生如此環住腰身。
“傷了...嗚嗚...我的心傷的...很厲害...”
安安哭的止不住，眼淚鼻涕蹭了唐五一身，她覺著太委屈。
“額...”
唐五手足無措，片刻後，他大著膽子用僵硬的臂膀摟住懷中人，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前肆意啜泣。
“臭老公，你怎麽來的這麽晚？”
足足哭了半個小時，安安才緩過來，這一頓發泄讓她心情舒暢了許多。
安安仰起臉，依舊摟著唐五不肯鬆手。
“我一直在找你們，但方向搞錯了，後來摔了一跤昏過去，這才醒沒多久。”
唐五伸手抹掉她俏麗容顏上殘留的淚珠，看來這睫毛長長的女生是真的要和自己在一起了。
“嗯...小雯不知在哪裏，你有什麽打算？”
她不想思考，精神的驟然鬆弛，讓她一下子感覺油盡燈枯急需好好補一覺。
“活要見人，死...也要把小雯帶回家...”
唐五心中難過，他不相信妹妹會死去。
“我陪你去...找...”
話音未落，安安就痛痛快快的合上眼眸睡著了。
“我暈...”
唐五無語，這水平，說睡就睡，真絕了。
廢墟上亂石嶙峋，找個合適地方坐著都難，他不可能把撿來的媳婦隨意仍這兒。
思前想後，幹脆抱著安安直奔大榕樹，順路撿拾了一大團指頭粗的電線，打算在樹上搭個窩棚。
誰知道這丫頭一覺睡到什麽時候？唐五心急如焚，不可能傻傻陪在旁邊等到她醒。
身為一名合格的士兵，野外生存能力是軍事考核的重要指標。唐五沒費多少功夫，就在霧氣上方的枝杈處搭建出一間舒適小窩，安頓好媳婦後，他再次開始了細致的搜索排查。
......
“我吃！我不想吃菜！我永遠也不吃白菜了！”
已然扭曲變形的車廂裏，李曉雯抱著一顆白菜狠狠撕扯著，這幾天若沒有車上的一堆菜，她肯定會餓到吃土。
可頓頓生吃白菜，豬都受不了吧？
身上有幾處斷裂的骨頭，分別在胳膊、肋骨和小腿上，不到三天，居然已經不疼了，雖然胳膊揮舞起來沒有力氣，小腿也還不能走路，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小雯現在認為那是在嚇唬小孩子。
五天，她估計最多五天就沒事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餓！
她從未這麽餓過，仿佛肚子裏住了幾頭狼進去。
不一會兒，偌大一顆白菜被她剝的隻剩最中間的嫩心，強忍著惡心塞到嘴裏三兩口幹掉。
“老天爺啊...求你賜我點肉吧，肥的都行！”
她忍不住大聲哀嚎。
“小雯？”
車廂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遙遠而不真實。
這是三十多米外唐五驚喜交加的喊聲。
距離雖遠，但如今他的耳朵聽力比起往昔已經提高了太多，遠處那聲嚎叫九成九是表妹。
李曉雯蒙了，她有些懷疑，不可能是表哥，剛才的喊聲定然是幻聽。
“小雯，小雯...”
唐五高聲大喝，聲音顫抖眼眶微紅。
“哥...我在這兒啊...哥...”
小雯喜極而泣，不是幻聽，是真的，真的是哥哥找來了。
她哭著喊著，連滾帶爬的到了車廂邊緣，睜大眼睛努力想看穿濃霧。
“小雯...”
唐五的心髒抑製不住的狂跳，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數次被路上雜物磕碰絆倒，卻不管不顧的橫衝直撞，徑直奔了過來。
“哥...”
小雯瞅著霧氣中閃現出的身影，真真切切，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親人。
這一刻，兩雙手終於緊緊握在了一起。
“不要哭，我們都還活著，要笑！”唐五好開心，懸著的心終於能放回肚子裏了。
“走，我帶你去找安安。”
待小雯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後，他拎起挑揀出的幾顆白菜，又讓她趴在自己背上，瞅準方向返回大榕樹。
……
9月25日，自第一次震**攻擊算起，已經匆匆過去十天。
短短十天，存在了數千年的地球文明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性打擊。
斷電、斷網、停水、交通癱瘓，大量房屋建築被夷為平地，生產和生活陷入停滯，人類的數量急劇減少。
覆蓋全球陸地範圍的綠色濃霧，已經被絕大多數存活下來的人們習慣並接受。
這霧氣沒有毒性，甚至從某方麵來說，它完全稱得上是比仙丹都神奇的寶物。
進化！
堪稱逆天的進化！
霧氣從根本上改變了地表大氣成分，動物，植物，所有生靈都在進化。
這是一種深入到基因層麵的變異，它更像是某種激素，直接作用於生命體內肉眼無法觀測到的細胞內部，在極短的時間裏強行提升著基因的層次，並有選擇的誘發基因突變，優化著生命結構。
事實上，地球生靈一直在進化，隻是這種進化祥和而緩慢，某些潛移默化的改變或許要幾代人才能發現。
而現在，進化速度提升了何止百倍？
對某些物種來說，提升了萬倍都不止。
25日這天，人們驚喜的發現，綠色濃霧的高度開始緩慢下降。
它沒有消散，而是如水般滲入地下，細心的人會發現，地表的土壤相當潮濕，一些土質鬆軟的地方已變成泥漿沼澤，若踏足上去，瞬間能沒頂。
10月15日，末世災變滿一個月，濃霧徹底消失不見，滿目瘡痍的大地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
破敗的高速公路上，唐五和表妹小雯以及妻子安安在悶頭趕路。
這是他們從羊城出來的第二天早上，耗時一天一夜，到鎮子180公裏的路程即將抵達終點。
越靠近鎮子，曠野上的植被就越茂盛，曾經的稻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人多高的雜草，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
“哥，我這心跳的厲害，不知爸媽怎樣了……”
小雯看著一塊斜躺在路中間破損的指示牌，那上麵寫著高速距鎮子的出口還有兩公裏。
唐五沒有說話，他無法說出口，一股難言的傷痛直衝心底。
小雯天真單純沒什麽見識，可他的眼光與判斷力何其敏銳！此處到模具廠直線距離不過三公裏，放眼望去，除了肆意瘋長的雜草，哪還有一間房屋的影子？
雖已過去一個月，但當初陀螺撞擊的震**以及衝擊波造成的破壞仍曆曆在目。高速路的路麵大麵積斷裂，兩側的景觀樹皆盡伏倒，以前路邊隨處可見的巨幅廣告牌，乃至連綿不絕的高壓電纜都已消失不見。
唐五斷定，落到這邊的陀螺中心點就在鎮子中心位置，舅舅和舅媽如果躲在廠裏沒有及時遠離的話，勢必難逃這一劫。
三公裏路，對現如今的三人來說轉瞬即至。
站在曾經的收費站處，李曉雯抓著唐五的手臂放聲大哭。
記憶中修建的結實牢固的收費站，此時連地基都已不複存在，向遠方眺望，曾經繁華的鎮子現在就是一處漏鬥狀深坑，房屋、街道、工廠……一切都已**然無存。
唐五默默垂淚，他們這樣的普通人，麵對如此天災根本沒有絲毫招架之力。就如頑童與蟻穴，再堅固的蟻穴也承受不住孩子輕輕的踩踏。
遠處，兩道人影晃動，唐五精神一震，鼓足力氣衝了過去。
“請問，你們是鎮子的人嗎？”
他在十米之外站定，衝著兩名正欲離去的漢子問道。
小鎮雖不大，但也有十幾萬人，唐五認識的沒幾個。
“我們從海邊過來，鎮子裏活下來的人不多，我們漁村裏收留了一些，大概有一百來人。”
年紀略大些的漢子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答道。
“漁村？我知道，謝謝了兩位。”
唐五轉身迎上趕過來的倆女生。
讀書期間，他曾經和阿力騎車去海邊玩過無數次，阿力姑姑家入新房時他也跟著去吃過喜酒。鎮上有幸存者，他必須去確認下舅舅舅媽是否也在其中，即使希望很渺茫。
“小雯，你記得阿力那海邊漁村的姑姑嗎？那邊有一百多鎮子裏的幸存者，我們馬上過去看看。”
唐五拉住表妹的手，使勁握了握。
“……好……”
小雯淚眼婆娑，哥哥的話猶如暗夜中的一盞燈，讓她看到一絲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