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玫

10月28日,淩晨。

未完工的小樓與沙園村直線距離約三公裏,兩地間多有樹木、民居等阻礙物。

此刻,火光將一方天際映紅,即使隔著重重障礙也看的一清二楚。這絕非篝火,再大型的篝火也達不到如此效果。

“阿力,你出來。”唐五轉身見發小要推門進屋,馬上喊他過來。

“啥事兒?”阿力一怔,其實他現在也不困。

“沙園村失火了,你剛才沒看到?”唐五看那火勢,明白已經沒救了。

“我靠!我靠!一個小時前我特麽出去打水還沒看到呢,這火燒的旺。”阿力幸災樂禍的賤笑。

“嗯,明天估計那塊圈起來的地方就成白地了。”唐五有些慶幸,還好隊伍沒有住進去。

對於火災,他並不陌生。

當兵頭一年,西川山火爆發,恰逢清明時節,他們連隊官兵接到命令去協助地方滅火。

當時去了120人,回來96人,大火無情,留下了24條年輕的生命。

而那時,消防車,直升機,各種現代化消防工具一應俱全,但仍不能有效阻止大火的蔓延。

沙園村火災唯一能用的就是水桶,連自來水都沒有,怎麽滅?

隻能眼睜睜看著燒,人多都沒用。

“不過去看看?”阿力超愛看熱鬧。

“看個毛,沒事了,睡覺去,明天天一亮就走。”唐五把他打發回去。

這一夜,唐五每隔一小時就出去看一眼,大火整整燒了一晚上,天亮前下了一場小雨後,火勢才算小了下來。

雨後的清晨,寒氣逼人,呼出的氣流形成一道白霧,唐五數次想推門進去叫眾人起床,但又於心不忍。

今天沒有早餐,他心裏有些歉疚。

直到八點,小超第一個醒來,其他人也陸續從屋裏出來。

“我剛才走到堤壩上查看,有些詭異,這麽大的火,柵欄外居然沒人,等下咱們一起去看看。”

唐五和阿力說完,又和同伴簡要講了昨夜的火災。

站在堤壩上,隻能看到焦黑的房頂,以及升騰的白煙,卻看不到一個人,這是怪事。

按道理,村莊失火,人們沒地方呆,應該離開火場,走出柵欄外。可外麵幹幹淨淨,除了一些飄**出的灰燼外,濕漉漉的地麵上沒有泥濘腳印。

難道還有其他出口?

一行人洗漱完畢,唐五領隊,沒幾分鍾就再次回到柵欄入口處。

咣的一腳,唐五將竹門踢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以及數不清的死屍。

這場景,如同煉獄!

唐五頭皮發麻,死人他不是沒見過,甚至自己還親手殺過,可和眼前景象一比,簡直小兒科。

所有人,身軀沒有保存完好的,最多見的就是肚子被掏爛,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在少數。

離出口最近的是一名肥碩的中年婦女,此人躺在粘稠的血泊中,上衣大敞,明顯是被暴力撕開。

唐五蹲下來,看著她的肚皮,已經不再流血的肚皮上,是幾條長短不一但齊整平行的傷口,似乎是手指劃過的樣子,這讓他聯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金剛狼’。

一大段花花綠綠的腸子從中間最長的傷口擠了出來,仿佛一截奇形怪狀的麻花掛在她的胸前。

唐五取出匕首,將其胸腔劃開,略一查看後,發現心髒和肝髒已被生生拽走。

這不是人幹的,是某種野獸,而且數量不少。

他騰的站起,前後仔細查看,最終確認柵欄裏絕無異種存在。

這些異種野獸定然是夜間襲擊了村子,無意中打翻了照明的燈火,引發火災,殺光村民後,匆忙吃飽甚至根本來不及吃飽就逃離了火場。

野獸本能的懼怕火焰,地球上的如此,外星球的似乎也不例外。

在屍體較為集中的一片空地上,唐五發現了大量類人型生物的足印,腳掌巨大,他踩在一枚清晰的血腳印上對比,那隻腳比他的大出一半,推測在六十碼左右,反推身高應在兩米五的樣子。

當然,此種野獸也有可能個子不高,手腳卻偏長。

總之,行凶者殘忍而嗜殺,絕非等閑之輩。

沿著竹牆走了五十多米後,染血的野獸腳印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在此處重疊,屠村的異種無疑是從這裏跳進,完事後又跳出撤離。

兩米五的竹柵欄,唐五自認是跳不過去,太高了,凶手的彈跳力驚人。

“嗯?那口缸裏……”

猛然間,再往前十幾米外,角落裏一尊蓋的嚴嚴實實的大水缸中傳出輕微異響,這聲響動竟讓他頭發根瞬間乍起,從裏到外的毛骨悚然。

回首再看,四名同伴早已跑到柵欄門外,麵對如此恐怖場景,他們直接萎了,不敢再看第二眼。

外麵,還有數名從周邊遲遲趕來的村民,但無一人有勇氣踏入柵欄內。

唐五找不到幫手,左顧右盼下,卻發現一堆建房的椽子,這些物件本是易燃品,但因遠離火場而得以保全。

現如今沒電,停了自來水,更買不到水泥磚頭,大量村民集中在一起,隻能用原始的方式增建木屋,這也是火災迅猛爆發的主要因素之一。

他抄起一根椽子,輕輕懟住大缸,然後猛的用力往前一推。

大缸倒地,一個身穿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軲轆著滾出來,雙手死死捂住臉龐,同時閉著眼睛放聲嚎哭。

“我尼瑪!原來是個孩子。”唐五鬆了口氣,剛才這一下,虛驚一場,他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手心裏都是汗。

“沒事,沒事了,我們是來救你的。”唐五柔聲說著,走過去將小孩抱起,幾個起落跑出外麵。

“這是...”人們七嘴八舌。

“應該是最後一個活著的,你們誰認識她?”唐五目光掃過眼前的村民。

“不認識?”見村民一個個的搖頭,但眼神卻非迷茫,他瞬間明白了,這些人不想讓自家平白多一張吃飯的嘴。

末世,最寶貴的就是糧食,普通人家自己還朝不保夕,哪有餘糧養活這麽個小孩?

“五哥,這孩子太小了,有沒有五歲我都懷疑。”阿力見孩子緊緊摟著唐五的脖子,仍然不敢睜開眼睛。

“這些人擺明了不想認這女孩,他們不要,我要了。”安安母愛爆棚,走過來把女孩的眼淚擦掉,又輕輕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對!哥,咱們一起養她,我少吃一口啥都有了,以後我就是她姑姑。”小雯也過來摸著孩子的臉蛋。

“額...神特麽姑姑,你們確定?”唐五傻眼了,他自己都還是處.男一枚,完全沒經驗啊。

“那你總不能把她扔這兒自生自滅吧?”小雯一說完,孩子的手臂摟的更緊,好懸沒勒死他。

“咳......鬆鬆,我沒說不要啊,這祖宗!不早了,趕緊的,趕緊出發!”

這是非之地他一分鍾都不想久留,萬一那群野獸中途返回拿獵物,那樂子可就大了。

踏上高速,已經走出十餘公裏,唐五依然不敢回頭,他承認自己這次是真慫了。

偏偏他還不能和同伴分享,裝著一副平常樣,隻是從隊頭跑到了隊尾。

“阿力,從這裏下高速,我們去河邊。”唐五忽然開口道。

“去河邊?坐船走?”

阿力順著發小手指的方向一看,這是嶺南農村常見的簡易渡口,渡口邊正停著一條老式擺渡木船。

“對,坐船省力,一路順風順水還抄近路,一個人劃槳就夠了。”唐五笑道。

實際上,他是要將自己這一行人的氣味從大地上抹去,鬼知道那些跳得高、腳掌大的異種會不會嗅著味道追來?

大天朝最常見的土狗,其嗅覺都是人類的數十倍,尤其是他腳上沾了太多的血跡,那些野獸等火熄了返回,發現有獵物跑了能不追?

想想都覺著滲人!

他現在最特麽後悔的就是去那柵欄裏溜達,當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渡船狹長,坐五個人加一個孩子富富有餘,阿力充當船夫,唐五坐在最前麵,胸前還抱著那小孩。

女孩已經睜開眼,但誰逗她都不說話,隻是摟著唐五脖子不鬆開。

“我說,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小聲告訴我。”唐五聲音很輕,唯恐孩子害怕。

“我...我叫...阿玫...五歲...”女孩奶聲奶氣的湊到他耳邊說著,看似悄悄話,實際船上人都聽到了。

“阿玫,你餓不餓?”唐五覺著自己像狼外婆。

“餓...”女孩阿玫點了點頭。

“嗯,還要等等,等下給你做好吃的...對了,那個姑姑不知道還有沒有零食。”唐五忽然想起魚幹來,抬眼看向小雯。

“我暈,魚毛都沒一條。”

小雯很崩潰,如果手裏有貨,這可愛的大眼睛娃娃還不乖乖過來任自己玩耍?

她頭一次恨自己嘴饞。

“我這兒還有,本來想著關鍵時刻喂貓呢,便宜小阿玫嘍。”安安嗬嗬笑道。

“你特麽才是貓!”小雯假意拍打著閨蜜。

“阿玫,去找這個...額...她有好吃的。”唐五一時竟不知稱呼媳婦什麽才合適。

“阿玫,以後我做你媽媽,他做你爸爸好不好?”安安取出魚幹,在手裏搖動著。

“我的爸爸媽媽都死了,我...我知道呢...”阿玫忽然哭了起來,五歲的孩子已經懂事。

她這一哭,安安和小雯眼圈都紅了。

“阿玫,別哭,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安安去抱她,這次女孩終於放開了手,投入她的懷抱。

“這世道,我真是靠了!”阿力狠狠搖著槳,發泄著胸中的鬱悶。

船行江中,悠然而愜意,雖然天上還有厚厚的雲層,但氣溫明顯回升,一夜未合眼的唐五昏昏欲睡。

數小時後,在唐五等人登船的渡口處,一小群人形白毛怪物氣憤無比的尖聲狂叫著,似乎在爭吵著什麽,它們繞著渡口來回折騰了十幾分鍾後,無奈空手沿著原路返回。

這些怪物手掌和腳趾夾縫中的毛發呈現暗紅色,那是昨夜鮮血的殘留,其身上沾染的血滴已被彼此舔食幹淨,恢複了一塵不染的樣子。

它們的身高,不足一米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