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危城
這條隧道長約800米，因遠離陀螺撞擊點，故而保存完好。像這樣的隧道，他們合計要途經四十六個，短則四十米，長則五公裏。
隧道內一片漆黑，800米外的出口透著光亮，看起來遙遠而神秘。
“剛才的戰鬥，大家表現的都很好，尤其是小超，擊斃兩名劫匪，值得表揚！”進入隧道十餘米後，唐五一邊總結著這場遭遇戰的得與失，一邊走到一台拋錨的麵包車旁。
他的左眼異能無視黑暗，但其他人不行，尤其是倆女生，對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本能的懼怕。所以，他要製作幾支火把，車內的亞麻布座椅套和油箱裏的汽油是最佳原材料，綁在小超的鐵棍上正合適。
沒費什麽手腳，三支火把完工，點燃的那一刻，幾人同時鬆了口氣。
“咱們以前都是最普通的年輕人，我當過兵，比你們強點。
而你們幾個，阿力剛畢業，家裏沒後台沒背景還沒錢，最多找個小公司渾渾噩噩過一生。
小雯和安安還是大學生，畢業出來也不過就是個做個文員，將來嫁人了事。
小超年紀小小，最是可憐，我11歲時除了調皮，毛都不會。
太平盛世，大家隨便怎麽混都沒關係，大不了混的差些，總歸餓不死。
但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這不是一場夢，睡一覺醒了就能丟到腦後。
阿力說，大災變之前，連魚都沒殺過，這我信，不光你，我相信你們誰都沒有幹過出格的事，甚至還懼怕看到別人打打殺殺。
末世災變大家都親眼目睹，親身經曆，身邊親人慘死。
這隻是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我實話實說，安安的家人能幸免於難的概率極低，而阿力，我之所以答應你和我一起出來，也是想著幫你一把，你以為你躲在偏遠漁村就能安然無恙？
亂世之中，唯有變強，懦弱者的世界裏找不到樂土。
這一路走來，咱們經曆了不少，你們到現在必須要醒悟了。遇到麻煩如果還是存著退讓、躲避、怯懦等想法，現實會迅速將你碾壓成塵埃。
就像剛剛，如果你們沒有幹掉那五人，我一個人遲早要受傷，我一死，剩下你們四個，男的絕對被殺，女的將慘遭淩辱，這就是現實。
現在，劫匪死，我們活，這是團隊的功勞，末世，一個人想要獨善其身，難難難！
身在團隊中，享受著團隊的福利，接受著團隊的庇護，相應的，就要付出，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否則，遲早會被排斥出去。
將來，我們即使不在一起，你們去到其他人的隊伍裏，甚至自己拉起人馬，也一樣要秉承這一理念，達不到軍隊一樣的素質，也要努力向其靠攏。
隻有這樣，在末世中才能活的更長，過的更好！”
800米隧道安然通過，眾人走的不快，唐五的話讓他們步履略顯沉重。此刻驟然從黑暗的山洞出來，眼前一片光明，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
雨仍在下，但幾人感覺自己仿佛獲得了新生，曾經的迷茫如地上的塵土，正一點點被雨滴洗刷掉。
“我靠，我的魚幹全碎了，撒的包裏全是渣子。”
阿力背包仍反挎胸前，他惦記著鮮美的魚幹，結果卻忘記撞人的瞬間背包幾乎被擠成布片。
“完了，我最後半盒煙也碎了，五哥，你說咋辦吧？”別的沒有都好說，但煙沒了真鬧心，阿力心在滴血。
“等到了韶城，大把有，我這有個本子，你撕張紙把那些煙絲卷起來先對付一下。”唐五翻騰背包，找出記事本，連同自己的一包魚幹一起遞給發小。
“哥，我替你拿著魚幹，阿力忙著抽煙，顧不上吃。”小雯一把搶過魚幹，抽出一根來咬了一截，臉上表情立刻美滋滋。
“你特麽自己有，為啥吃別人的？我真是服了。”阿力狠狠撕下一張紙，本子又塞回給唐五。
“力哥，我這兒多，咱倆一起吃。”小超取出兩條，塞了一條到阿力嘴裏。
“嗬嗬，還是小超懂事。”
安安把自己的魚幹遞給唐五幾根，眾人說說笑笑，戰後的緊張焦慮逐漸消散。
下午三點過半，韶城已浮現在視野中。
這一路經過七、八條隧道竟無一條坍塌，運氣很好，耗時比預計提早了不少。
韶城，古稱韶州，其麵積是曾城的兩倍還多，災變前人口將近四百萬，是嶺南大地上最靠北的一座大城。
站在高速附近的小山頂上，唐五幾人向下俯視，三千五百平方公裏的韶城，此刻如同遠古以來就被遺棄的廢墟，看不到幾幢高樓，整個市區都已被肆意生長的植物覆蓋。
偌大的城區範圍內，六個巨大的深坑如同被巨人穿著釘鞋踩了一腳，在大地上留下了分布均勻，大小一致的釘眼。
這些大坑幾乎將城市徹底摧毀，除了零零星星的一些低矮建築外，道路斷絕，人類的生活印跡肉眼難以看到。
“這裏至少有兩處大坑的野獸提前進化，現在市區裏很危險。”
唐五匆匆一掃，就看到了不下五頭異種，其中一種有兩頭，另外一種有三頭，分布在市區各處。
“我一頭都沒看到。”小雯神色緊張，她本想進市區搞些補給。
“我看到一頭，在那棵歪倒的大樹後麵。”阿力指著前方右手邊，與這裏的直線距離約七公裏。
“我也看到一頭，在那幢小樓的二層趴著。”
安安有些後怕，如果誰不小心上去那幢樓，結果轉角和一頭猙獰野獸來個臉對臉，估計直接能嚇死。
“那邊有兩頭，好可怕！”
小超情不自禁的抓住唐五的衣角，有一頭野獸形似巨蟒，而他天生就怕蛇。
“我們馬上離開，這城市不能進。”從現在所站位置，他隻能看到一處大坑的坑底，而今坑內隻餘一獸。
那平台上已經幾乎已經看不到綠霧，這說明，坑底的唯一存留下來的異種也即將走上地麵。
明知前麵就是龍潭虎穴，偏不信邪硬闖，那不叫勇猛，而是莽！
莽的代價，有可能就是生命！
高速繞城而過，阿力再大的煙癮現在也隻能忍著，他現在走在隊伍最前麵。
“老公，你看鐵路，咱順著鐵路走是不是近點？我每次回家都坐火車呢，到郴城下車離我家就不遠了。”
安安實在不想走高速了，一方麵公路比鐵路多繞路，另一方麵高速上的打劫者肯定少不了。
“鐵路確實繞路少，但鐵路的隧道通常都極長，空氣質量不佳，假如燃料燒光，沒法得到補充，你們可就什麽都看不到了。而且塌方的地方要是在出口那邊，我們還得往回返，耽誤的時間更多。”
這些事情唐五早已考慮過，總的來說，選擇高速相對更合適。
“哦……我沒想那麽多！”打劫者和黑暗相比，她選前者。
“唉……你說我一個大美女，滿腳老繭，這叫什麽事兒？”小雯看著身後的韶城已隱沒在蒙蒙細雨中，剛才的無形壓力頓時釋放一空，忍不住抱怨起來。
“哪？哪有美女？我咋沒看見？”
前麵的阿力左顧右盼的佯裝搜尋，惹得小超一陣大笑。
“滾，你個沙雕眼睛長屁股上了，注意看著前麵。”小雯懶得理這個二傻子。
“今晚我們在沙園村留宿，那邊挨著武江，找吃的很方便。”唐五翻出地圖，展開看了看，這幅地圖還是在羊城時搞到的，到現在已有些破爛。
末世前，導航是主流，世界再大，一部手機可行天下。
唐五暗暗歎息，世界變化太快，不過短短兩個半月，卻讓人覺著恍若隔世。
一路勻速行進，直至夜幕降臨，沙園村到了。令人高興的是，此處周邊十數公裏內，沒有遭到陀螺撞擊，生態破壞並不嚴重。
“五哥，你敢信麽？這裏居然還有村民在種地。”隨著距離的拉近，阿力竟看到了一位老農扛著鋤頭從田壟往村裏走去，似乎剛剛結束了一天的辛苦勞作。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他們一路走了將近400公裏，無數農田已不複存在，還真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打理的整整齊齊的田地，感覺仿佛到了世外桃源。
“以後世界的格局肯定會大變樣，曾經的都市或許會成為怪獸的天堂，除非人類再次強大起來，否則如韶城那樣的大城，將沒有人類的立錐之地。”
唐五相信，地球人類遲早還會崛起，想要摧毀幸存者的希望，這點災難還遠遠不夠。
下了高速，順著一條混凝土路行進了兩公裏，一道粗大竹竿製成的柵欄擋在眾人麵前。
竹製柵欄高約兩米五，繞著村莊走了一圈，隻在道路處開了一扇僅供一人通行的小門。
門後，影影綽綽有數名年輕男子在值守，看到有人走近，值守之人頓時緊張起來。
“你們要幹什麽？這裏禁止外人進入。”一名村民在裏麵大聲呼喝，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隔著細細的縫隙，幾乎看不到彼此的容貌。
“小超，點起火把，我們走。”唐五不怪這些村民，換做是他，也會如此謹慎。
可這竹柵欄能擋得住什麽？
別說是異種野獸了，就是他們幾人，一個衝鋒過去，連柵欄帶後麵的人都得完蛋。
“真晦氣！”
小雯很生氣，在村民眼中，自己一行好像壞人似的不受待見。
“沒必要生氣，在附近找找，空房應該不少，從某方麵來說，留在村中還更不安全。”
唐五不是任性跋扈、無腦白癡的少爺，沙園村內人口密集，柵欄一擋，如同包餃子，早晚會遭到野獸的窺視，若沒有過硬的防禦手段，還不如分散居住。
此處到江邊並不算遠，一公裏出頭，一條結實的混凝土堤壩將水道與田地分離開，堤壩內的水流不算太急，這個季節，屬於枯水期。
沿著堤壩走出兩公裏後，一幢圍牆圈起的小樓被唐五選中。
一路上房屋並不少，但有些有人居住，有些又大門緊鎖，想必房主就在柵欄裏麵，他不想因擅闖民宅引起糾紛。
這幢小樓建了一半，並未完工，院子裏還堆放著水泥沙子等建材，二樓以上隻有混凝土框架，牆都還沒有砌。一樓當時考慮要給建房工人住，所以門窗齊全，室內的地麵牆壁都做了簡單處理。
“今晚就在這裏，還是老規矩，大家都動起來。”
唐五清理出一塊場地架設篝火，然後外出找尋木材，小雯和安安鋪設地鋪，阿力和小超捕魚，幾人分頭行動，無需額外吩咐什麽。
天氣漸冷，露天席地已不合適，即便身體強壯過常人，也依然是肉.體凡胎，女生和小孩尤其脆弱。
一個多小時後，阿力和小超才返回，漁獲不多，這趟耗時不少，但食物頂多夠眾人吃個半飽。
火光熊熊，熱氣蒸騰，一天下來的雨雖不大，但也把幾人身上的衣服淋透，篝火正是驅寒幹衣的最佳助力。
沒多久，魚已烤熟，三斤左右的烤魚一個人兩條，多出來一條給了小雯。唐五拿出一小罐細鹽，大家各自捏一點撒在魚肉上，這樣才能激發出魚的鮮味。
和昨天連江的晚餐相比，今天的堪稱可憐，往日吃飯最慢的安安也沒幾分鍾就解決完了，烤幹了衣服，除了小超和阿力，其餘人都進屋睡覺。
躺在草墊上，唐五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這樣的情況已經太久沒有出現。直到半夜十二點，他依然沒有一絲睡意，想著一點鍾輪他值夜，倒不如幹脆早些替換外麵兩人進來休息。
屋外的篝火堆旁，阿力倆眼珠瞪著篝火發呆，小超尋了塊青石，在一旁磨著他的武器。
“你們去睡吧，我睡不著。”
唐五轉到院牆外麵撒尿，一抬頭，卻赫然看到，遠處村莊方向一場大火映紅了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