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撫順城外
沉默。
李窩頭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他思來想去,覺得這要價也太高了。
想到這裏,他對那錢老鏢頭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正要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裏?”
錢老鏢頭叫住了他。
“一萬兩對我來講太多了,算了!”
李窩頭一臉的落寞,正要離開,卻被錢老鏢頭一把拽住,問:“那你能夠拿多少?”
“我現在身無分文,本來還有二十兩銀子呢,可惜也丟了!”
“二十兩?”
“是的,確切的說應該能有四十兩!”
錢老鏢頭聽他這麽說笑了,便追問道:“你哪來的四十兩銀子?”
“皇帝不是說,靼子的人頭,一顆有二十兩銀嘛,我曾經有兩顆!”
“你?”
錢老鏢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居然殺了兩個人。
“是的,一顆人頭在我墜崖的時候失落了,另一顆人頭我忘了割……”
“那兩個人都是你殺的?”
“是的!”
“我不相信,我就見你殺了一個呀!”
李窩頭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確還殺了個人,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蹭的一下拔出了刀。
他這麽一來倒把老頭兒嚇得不輕,“你要幹什麽?”
“哦,師傅你可別誤會,我想起我還有一顆人頭沒割!”
李窩頭丟下這句話就跑出去了,剛跑到半截兒忽然像想起了什麽,怏怏不樂的回來了。
錢老鏢頭就納悶了,不明白他為什麽又怏怏不樂?
“你這又怎麽了,不割人頭去了?”
錢老鏢頭一臉疑惑的問。
李窩頭一臉氣惱,用腳踢著一顆石子兒,覺得自己實在是運氣太差了。
“我剛想起來一件事情,皇帝隻要帶辮子的人頭!”
錢老鏢頭聽到這話,幾乎差點笑出聲來,忍了好半天,才又逗他道:“你這麽熱衷割人頭,難道就是為了拜師?”
“不是,我想為我娘贖身!”
“為你娘贖身?”
“對,我娘是營妓!”
“……”
頓時錢老鏢頭再笑不出來了,正想說出幾句安慰他的話,可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沒想到他自己倒寬慰開他自己了,隻見他小胸脯一挺,眼神中滿滿都是自信,極有誌氣的說道:“我娘說了,自古英雄不問出身!”
“你娘這句話倒是說的很對,不過我就納悶兒了,你也算英雄嗎?”
這個時候氣氛又活絡了起來,錢老鏢頭又逗他道。
“算!”
“你這麽自信?”
“對,我娘說了,算命的說我是個大英雄……”
李窩頭說這番話的時候說得極為認真,那是把錢老鏢頭逗得前仰後合。
良久,李窩頭那略帶稚氣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層愁容。
顯然他在為了一萬兩銀子而發愁,錢老鏢頭笑了。
“這樣吧,我可以收你為徒,但有一條,咱可得說清楚,你可欠著我一萬兩銀子呢!”
李窩頭聽到這話以後,一下子蹦起來老高,覺得實在是太開心了。
他也十分的機巧,當即就跪在地上,砰砰對錢老鏢頭直磕響頭,“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哎,先慢著別磕頭,入我師門,三天之內必須學一門技藝,技藝不過關,我可不收你!”
錢老鏢頭說這番話時,完全是一臉認真,李窩頭聽到這裏後,完全是一臉疑惑。
他實在是不明白,三天之內怎麽可能學會,可這是唯一拜師的途徑,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就見那錢老鏢頭對他微微一笑道:“嚐試用一張紙切開一個雞蛋,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到時候我會來檢驗!”
李窩頭聽到這句話都懵了,隻見錢老鏢頭交給他一張紙和一個雞蛋,什麽也沒說,隻是對他一笑,轉身離開了。
這一下可讓李窩頭犯難了。
就見他接到手上的這張紙,隻是普通的宣紙,用它來切雞蛋,這怎麽可能?
他本來想追上去問一句,卻見那錢老鏢頭幾個縱躍,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了一臉懵逼的他,完全不知所措。
於是他這個晚上可有的幹了,前半夜對著那張宣紙發呆,後半夜嚐試用那宣紙去切雞蛋。
軟軟的宣紙,怎麽可能能切開雞蛋,他拿起那張宣紙用力的揮下那顆雞蛋,紙快破了,雞蛋卻沒事兒。
瞬間他都快崩潰了。
這一天晚上他過得十分的充實,幾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天不亮,隊伍便又開始向撫順城進發。
在馬車上,李窩頭哼哼哈哈,使勁用一張紙去切雞蛋,這一幕看在駱思恭和劉大刀的眼裏感覺這孩子病的不輕。
“窩頭,你沒受什麽刺激吧?”
“錢老鏢頭說了,隻要我能夠用這宣紙切開雞蛋,他就會收我為徒!”
他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劉大刀聽了這話,不禁失笑道:“你還是拜我為師吧,我會教你大刀切雞蛋,想怎麽切就怎麽切!”
李窩頭白毛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道:“你不要教我大刀切雞蛋,隻是教我大刀砍人頭就行!”
“切,你先練好勁力吧,小身板太瘦弱,連我的大刀,怕是你舉都舉不起來!”
劉大刀說出的這番話,李窩頭的確承認,他的那把大刀,自己的確舉也舉不起來,人家就算想教自己幾招,隻怕也學不了。
就在這時,撫順城到了。
一路上顛沛流離,遠遠見到灰黑色的城牆時,頓時讓人感覺到,終於有了家的感覺。
一群人離老遠就歡呼雀躍著,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十分的開心。
因為這意味著終於回到了大明,回到了故國,回到了家。
但等到這群人到了城牆下以後,眼前的慘景幾乎讓他們心涼了半截兒。
就見這撫順城遠觀還像那麽回事兒,真正到了近前,才發現已經殘破不堪,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似乎還經過火災,被煙熏得漆黑的城牆上,雀樓也隻燒的剩下了木頭架子,幾根黑黑的木柱,孤獨的聳立在慘灰的天空下。
偶爾有幾隻烏鴉,落在這些柱子上,更是顯得漆黑如墨。
嗄,嗄,……
到處是廢墟,死寂一片。
如今的撫順城,其實已經完全拆毀了,正麵隻留下一麵城牆,其餘三麵城牆幾乎都拆毀了大半。
其實在這之前,撫順城就曾經被努爾哈赤占領過,這完全是因為漢奸李永芳主動向努爾哈赤獻城。
當時的努爾哈赤就已經將撫順的所有百姓強行遷走,劫掠一番以後,拆毀了大部分的城牆,留下了這麽一座空城。
此時城內的百姓,都是從各地逃難過來的。
漢民為了逃脫女真人的追捕,不願意被他們當奴隸,又重新聚集在撫順城內。
殘破的城門上,吊著幾十具屍體,在風雪中來回的搖擺,血順著灰黑的城牆,流淌而下。
更多的烏鴉,在啄食著這些死屍,這些人看上去,似乎剛死沒多久。
李窩頭都不敢看這些屍體,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
此情此景,不論任何人見了,都覺得心驚不已。
高大而殘破的門洞上,用血在煙熏火燎的牆上寫著幾個大字,(通敵者死!)顯得分外的突兀,醒目,驚心動魄。
當他們快來到城牆下時,嗖一聲,尖利的呼哨聲響起,一支箭,精準的射落在他們麵前。
眾人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就聽一個聲音,從城頭上傳來,“你們通通都滾,繞道而行,這裏我們占領了!”
話音剛落,殘破的城門,吱吱呀呀數聲,居然在他們麵前關閉了。
看不見城頭上有人,想必上麵的守軍,都不敢露頭。
邱東家雖然是走南闖北,可也沒見過這陣勢,連忙跑到駱思恭和李窩頭所在的馬車邊上,幾乎就是一臉的苦相。
“大人,你看這該怎麽辦啊?”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哎!”
駱思恭隻好強行支撐起身體,他早在車窗邊看到了這一幕,隻好由劉大刀和李窩頭一邊一個攙著他,緩緩下了馬車。
他勉勉強強,支撐病體,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城牆下。
他仰起頭來,顯得氣定神閑。
他很牛逼的用一口地道的京腔,對城頭上高聲喊道:“上麵是哪位兄台,露個麵兒,我,大明錦衣衛副指揮使駱思恭然也!”
……
城頭上好半天沒有動靜。
就在李窩頭和劉大刀,以一種十分傾慕,敬佩的眼神看向駱思恭時。
城頭上發話了,而且還是四川口音。
“呸,我日你個先人板板!”
“格老子的,啥子錦衣衛嘛,你們一定是狗兒子派來得奸細!”
“你們磨得和他廢話話,一箭搞死他們嘛!”
嗖,嗖嗖十幾支箭射了過來,嚇得駱思恭連蹦帶跳,直往後躲。
那一瞬間,他那腿腳似乎一下就好了,跑得比李窩頭和劉大刀都快。
落在後麵的劉大刀和李窩頭就慘了,每個人屁股中了一箭,那感覺十分的酸爽。
劉大刀徹底怒了。
“格老子的,你們是哪個狗日的,在老子的屁股上繡花花,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老子手上這口刀!”
說罷,這口大刀,一百二十斤重,八尺八寸,三尺三寬的大刀倒插在雪地上,顯得分外寒光凜凜。
“哎呀呀,這可真是擺社火,下麵可是劉袍哥?大水衝了龍王廟兒,碼頭兄弟一家親哪!”
總算是認清這是一家人了,澄清了誤會,正當城門吱呀呀,幾聲正要打開的時候。
忽然他們背後傳來了馬蹄砸地,紛雜的聲音。
就聽城頭上又有人大喊道:“不好了,龜兒子們又來攻城了,關城門,關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