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兵與匪

戰馬嘶鳴,槍炮亂響。

緊跟的又是一發開花彈,在人群中爆炸,一時間血雨紛飛,慘叫連連。

“都給老子麻溜的站一邊,全把衣服脫了……”

一聲狂嘯聲,伴隨著刀劍的碰撞,相擊聲,在車廂外亂成了一團。

李窩頭醒了。

他不知道車廂外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以為是韃子來了,連忙從懷中掏出了那把短火銃。

這火銃早上好了火藥與鐵球,就怕再遇到靼子。

他正準備將腦袋伸出窗外看一看究竟,卻被劉大刀一把拽回。

當的一聲,震耳欲聾。

劉大刀,一刀隔著車簾一刺,慘叫聲起,顯然有人中招了。

李窩頭和劉大刀,衝出了車廂外,就見有一具死屍,手裏還拿著一把火銃,身上居然穿的是明軍的衣服。

原來這是碰上了亂兵。

劉大刀不禁的惱火,眼見這群亂兵,衝進商隊之中,幾乎就是見人就殺。

一個個手起刀落,根本就不留情。

錢老鏢頭帶著幾十個趟子手,鏢客,與這些亂兵鬥在了一處,不過,雖然他們武藝精熟,亂兵根本就不是對手。

但這些家夥,個個手上還端著三眼火銃,砰砰砰一陣亂響,白煙過處,鏢子手一個個東倒西歪。

隻是這麽一下,勝敗立分。

倒是那錢老鏢頭,雖然年齡很大,須發皆白,可身體像猿猴,一般靈活。

跳起縱躍在亂兵從中,隻是一個來回,揮舞手上的劍,就接連砍下數十個人。

偏偏這錢勝英還愛穿一身素白的衣服,一圈行走跳躍,所到之處,劍花所至,紅光一片。

好似如入無人之境,隻這麽一圈兒,立時就有十幾個亂兵,撲通撲通倒下,身首分離,人頭掉落了一地。

再看他的身上,隻是輕輕的一揮劍,銀白的劍上便沒有一絲血漬。

更讓李窩頭看呆的是,他那銀白勝雪的衣袍上,居然一點血跡也無。

就在眾士兵滿臉驚異之時,劉大刀手起刀落,這一個亂兵,攔腰砍成兩段。

上半身還趴在馬車廂車頂上,下半身掉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他一腳將屍首踢飛,大喊道:“我是劉總兵,你們是哪部分的,有本事去殺韃子,為啥針對自己老百姓?”

隻這一句話,就把所有的亂兵都鎮住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亂兵,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後,正要端著手上的火銃給他一下。

李窩頭看見了,可他離的遠,情急之下,便舉起短火銃,一扣扳機。

按說這距離,短火銃不一定能夠打到對方身上,更何況自己也不會用,純是下意識的這麽一扣扳機。

砰的一聲,響了。

他都驚呆了,記得這把短火銃自己不知道該怎麽點火,可居然還是響了。

更讓他稱奇的是,那個士兵被他打中了腦袋,直愣愣的倒下了後麵。

短火銃的聲音十分的響,嚇得劉大刀一轉頭,見李窩頭舉著一把精巧的火銃,遠處則倒下一具屍體。

就在這時,遠處那個炮口悄悄的轉了過來,可還沒來得及發射,嗖嗖三枚銅錢兒,如箭一般激射而去。

站在那大炮跟前的三個士兵,瞬間躺倒在雪中,血從心口處流出,幾乎連吭也沒吭。

隻這麽一招,可把那些亂兵的震懾住了。

這正是那錢老鏢頭,甩出去的兩把銅錢,幾乎隔著老遠,甩手的勁力極大,又極有準頭。

雖然這些亂兵陷入了短暫的驚愕之中,可一個個還是挺刀圍了上來。

在這危急的關口,一個聲音響起。

“我是錦衣衛四品僉事駱思恭,你們莫要做亂,我知道你們都是馬林手下的川兵,膽敢作亂,全家受死!”

駱思恭幾乎掙紮著,爬到了車廂外麵,高舉著錦衣衛的鐵腰牌,隻這一句話,頓時所有的人都不敢動了。

可是,還是有人不服氣。

“格老子的,啥子與啥子嘛,你算個啥子東西,也敢在老子麵前擺社火……”

“你是馬總兵的參將,羅汝才吧,我知道你是陝西人,四川話說的不錯嘛!”

駱思恭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冒充四川人的家夥,不能不說,這家夥實在是太狡猾了。

他故意說一口四川話,就算到時候由錦衣衛去追查自己,也無從追查。

他見被點破了真麵目,馬上就跪在了地上,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俄奏似羅汝才,大人眼力真毒得很呀!”

自古道,擒敵先擒王,羅汝才這麽一跪,這些亂兵也消停了,一個個收回了刀劍,再也不敢造次。

很快這支亂兵被駱收攏,劉大刀把人一收攏,足足有三百人,仔細一問都是馬林的手下。

羅汝才恭敬的站在駱的麵前,仔細的把戰敗的經過,以及逃出女真人包圍圈的經曆一一講述。

雖然他也是七尺有餘的漢子,想到一同出來的那麽多人,幾乎全死了,就剩下這麽多人,眼圈都紅了。

“可你們也不該打劫老百姓啊!”

劉大刀依然不依不饒的罵道。

“回稟大人,我們也沒有辦法,這一路上缺衣少食,有不少傷號都凍餓而死了!”

羅汝才這麽一說,幾個人一下相對無言。

這一路上,女真人對於明軍,一直實行堅壁清野,就算偶爾會遇到老百姓,不但不敢提供吃食,說不定還會被告發。

所以,這三百多人,再加上,一見就是商隊,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哪個人不動心。

“好了,過去的事情咱既往不咎,咱們一起回撫順城!”

“遵命,大人!”

到了這個時候,羅汝才以及他屬下的三百多潰兵,不敢不聽從駱的指揮。

他們或許不怕能夠揮舞一百二十斤重大刀的劉綎,但不能不怕錦衣衛,即使在關外,錦衣衛們也是無孔不入。

在明軍,錦衣衛也確實起著監軍的作用,從總兵到普通一兵,他們的行為會被受到監視。

最直接的後果就會連累家人,所以這些人不能不考慮,也不敢不聽從駱思恭的命令。

就在這時,邱東家被駱思恭派人叫了過來,後者也是被嚇壞了,盡管錢老鏢頭帶人拚命守護銀車的安全,可碰上這些執有火銃的亂兵,也的確夠他們喝一壺的。

隻見這邱東家的臉上,一片慘白,直到見到這亂兵的頭目,十分乖巧地跪在駱思恭的麵前,才多少有些放心。

可他整個人還是止不住的哆嗦。

就聽駱思恭對他微微笑道:“讓你受驚了,此處離撫順城,應該不算遠了,你放心,他們不敢再騷擾你們了,有他們保護,你們會平平安安的先回撫順,到了那兒以後,就是咱大明的地盤了!”

李窩頭懶得聽這些人嘮叨,總覺得這個羅汝才,壓根也不是好東西。

真要是時機成熟,說不定這家夥,還會反水,還會作亂。

可這就和他無關了。

此時夜已深,他從帳篷裏出來,就見外麵,錢老鏢頭鐵青著一張臉,指揮自己的手下,把那些被亂兵殺死的趟子手,鏢客們,挖個坑,就這麽埋骨在關外了。

按說,人死應該葉落歸根。

可這條件實在是不允許,曆來,鏢行中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除了一些有名望的鏢師,死在異鄉以後,遺體或骨灰能夠有徒弟們帶回家鄉外,其餘人就沒這個待遇了。

可是死的這些人都是錢老鏢頭的徒弟啊,由此也可以想見他的心情。

李窩頭小心的走到他的身邊,態度極為恭敬的一拜,“錢老鏢師,武功高強,請問,您願意收我為徒嗎?”

老鏢頭,眼一斜,一見是他,認出了他就是一槍打死一個亂兵的那孩子。

似乎還跟駱思恭關係還不錯,因此便轉過頭來,有了點兒笑容,問:“你和那駱思恭是什麽關係啊?”

“沒有關係,萍水相逢,僅此而已!”

李窩頭這樣的回答倒是讓那錢老鏢頭一愣。

按說,這駱思恭可是京城錦衣衛四品官,而且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誰不願意和他拉扯上關係呢?

偏偏眼前這孩子,卻是如此的老實,連個善意的謊言,都不去編。

想到這裏,他便對他有了幾分好感,再一次問道:“臨來之時,我見你牽著馬,馬上坐著一個拿大刀的人,那個人又是誰?”

“回錢老鏢頭的話,那是劉總兵,人稱劉大刀!”

錢老鏢頭,聽到這裏笑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不是也會說和這個劉總兵也是萍水相逢?”

“是的!”

“可我見他們對你十分的親密,拿你當親人看待!”

“是的!”

“那又為什麽?”

“我救過他們兩人的命!”

“你?”

錢老鏢頭簡直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孩子竟然救了一個總兵和一個四品武官。

“是的,不過他們也救過我,算是互不相欠!”

錢老鏢頭,聽到他這話以後覺得啞然失笑,就在剛才他就見這家夥救了劉大刀一命,偏偏他絲毫不居功,這在當下,如此浮華的時代,該多麽難得,頓時便對這孩子,更存了的幾分好感。

“我收你為徒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不白收,你有銀子嗎?”

“多少?”

“不多,一萬兩!”

錢老鏢頭很認真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