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

李二驚詫的看著薑雲明,他沒想到薑雲明會吟詩。

“你不是最討厭那些隻會吟詩作對的酸儒士子嗎?你也會吟詩?”

薑雲明笑了笑,卻並不開口解釋。他哪裏會作詩,剛才不過是突發感慨。就算將這詩的前因後果說給李二聽了,但是其他眾人也聽到了,難不成還要挨個跟他們說我是穿越來的,這詩是幾百年後一個叫宋的朝代的詩人作的?

“好,好一個‘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涇陽伯好文采!”一個老人對著薑雲明拱手說道。

“閣下是?”

“這位是李綱,太子太師。”李二開口提醒。

“雲明不知是太子太師,失禮了。”乖乖,李綱啊,三任太子的老師,就是有點慘,到死也沒混到帝師。也不知道是他倒黴還是他教過的太子倒黴,三個太子沒一個好結果的。

“無妨,無妨。沒想到涇陽伯還有如此文采,真是才識過人啊。”

“不敢當,不敢當。”

他薑雲明哪裏有什麽文采,這詩在後世並不怎麽有名,但是他很喜歡,一直覺得最後兩句很有意境,所以記下了。方才他是覺得自己在這唐朝有如這**,萬物凋零的時節獨自開放,顯得那麽格格不入,才有感而發。

眾人都知道薑雲明很是得李二器重,恰逢他又做了首好詩,於是紛紛上前恭維,弄的薑雲明煩不勝煩。他本就不喜歡官場的彎彎繞繞,現在成了這眾人的中心,卻又不得不虛偽相迎。

李二似乎是看出了薑雲明的煩躁,拉著他走到了一邊、

“你呀,一點都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思。”

“對於任何人都笑臉相迎,那是沒本事的人才做的事。”薑雲明不屑。

“行了,知道你不喜這種場合。正好你的莊子建好了,你也別在這呆著了,看看去吧。”

“建好了?不愧是皇家的工匠,速度挺快的。那替我轉告杜伯父,他那莊子還給他,不過東西和下人我都帶走了。”

“去吧,去吧。”李二揮揮手,轉身走向了百官方向。

田家村。

薑雲明在村頭就下了馬車,步行走在田家村的土路上。這裏算的上是他在大唐的家鄉了,畢竟他剛來到大唐時就在這裏。太陽以人們察覺不到的速度向著地平線落下,天還沒黑,村裏人還沒回家。偶爾遇到的幾個村民都會和薑雲明寒暄一番,但是薑雲明身上的華服讓人們似有似無的多了一絲敬畏。

薑雲明感歎,這封建社會的貴族階級啊。

穿過村子,薑雲明獨自向著後山走去。一月沒人來過的墓碑落上了一層灰塵,薑雲明擦幹淨墓碑,清理了墳包上新出的雜草,靠著墓碑而坐,喃喃自語。

“奶奶啊,孫兒回來了。孫兒現在是伯爺了,田家村方圓一千畝的田地都是咱們家的了。去過了皇宮,皇宮真大啊。見過了皇上和皇後,皇上有些討厭,但是皇後人很好。孫兒從皇後娘娘那裏討來了一座酒樓,還和四位國公的兒子合夥弄了個酒坊,釀的酒皇上和文武百官都說好,以後就可以在家坐著數錢了......”

太陽慢慢的挪進了地平線下,薑雲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灰,跪下磕了個頭。

“奶奶啊,太陽要下山了。雲明先走了,雲明現在就住在山下,那裏新蓋了個涇陽伯府,那就是咱家了,雲明改日再來看你。”

太陽僅存的一絲餘暉從薑雲明身後灑下,拖起長長的影子,顯得孤獨又蕭瑟。

薑雲明看著這日後自己的家。挺好,像模像樣的。沒有老程家那國公府的那般氣派,他畢竟是個伯爺,老程已經達到了普通人的頂峰了。大唐不封外姓王,老程他們也是因為從龍之功才得以封公。

家具都是新打的,透著一股木頭的香味兒。杜家莊子的那個管家沒有跟來,說是在杜家做了一輩子,不想臨老卻換了主家。李二給他找了個,長孫無忌給他找了一個,別的不說,起碼人看著不像什麽偷奸耍滑的。侍女下人還是當初李二送的,隻是現在相對這偌大的伯府,似乎是有些不夠用了。

薑雲明收起自己亂飛的思緒,今日與百官的虛與委蛇讓他有些心累,早早的躺下了。

昨日睡得早了,第二天一早薑雲明就起了床。幾口喝完了粥,薑雲明起身出了門。

過了重陽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今早更是下了霜。種麥子的時候就要到了,村民們都忙著翻地。

曲轅犁的推廣薑雲明不知道順不順利,但是田家村是最早用上的。耕牛還是那麽的缺,曲轅犁雖說能用人拉,但是速度還是慢了些,不過已經很好了。

薑雲明一路來到了村長家中。村長昨日已經聽說了薑雲明回來了,但是並沒有見到。

“明娃子,你不是昨日就回來了嗎?晚上住哪了?”

村長知道後山山腰蓋的是伯爺府,但他並不知道薑雲明封了爵,更不知道那伯爺府就是薑雲明的。

“村長,那後山的伯府就是我的,日後我就會村裏住了。”

“啥?那不是伯爺的府邸嗎,明娃子你咋住那裏了?”

“村長,涇陽伯就是我,以後啊,田家村就歸我管啦。”

“啥?明娃子,啊,不對,是伯爺。”村長手足無措。

薑雲明歎息,封建社會的權貴階級,使得曾經熟悉互助的鄰裏之間豎起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

“村長啊,咱們之間不用這套。您都忘了嗎?當初是您四處張羅著給我落戶籍,還時不時的讓大牛幫我幹活兒。若不是有您的幫襯,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還不知道呢。我啊,還當您是村長,您呐,還當我是那個明娃子就行。”

薑雲明的話讓村長很感動。“好,好。私下裏,咱就還是原來的樣子,出了門可不行。你現在是伯爺了,在外人麵前要有伯爺的架勢,不然別的老爺們會看輕你的。”

“您呐,就放心吧。”薑雲明寬慰老人。“上朝的時候正三品的大官兒都不敢說我啥呢!”

“好啊,明娃子你出息了。可惜了你奶奶啊,沒享上福。”

村長可惜。

“昨兒個啊,我去看過奶奶了,我想奶奶一定會高興的。”

村長帶著薑雲明來到了田家村地頭,讓大牛把田裏的人都喊了過來。這個時節家家戶戶都在為種麥子準備著,能勞作的人都在田間了。

村長拍了拍手,說到:“大家都知道後山新蓋的伯府吧?那是雲明的。雲明就是新封的涇陽伯。以後咱們村兒和周圍一千畝的田地都是雲明的了。”

村長說著話,示意薑雲明上前:“雲明啊,大家夥兒現在都是你的租戶了,你和大家夥兒說說,以後的租子該怎麽交。”

“大家不要拘謹,雲明剛來田家村的時候沒少受大家的幫助,雲明都記得大家的情呢。”薑雲明見大家因為他封了爵,成了地主,都顯得很拘束,心裏也有些不自在。

“村長,不知道咱們村以前的租子是怎麽收的?”奶奶在田家村並沒有租田,所以薑雲明不知道這租子該怎麽收。

“往些年每戶要交給官府二擔糧,這是大唐的賦稅;至於佃租是每年的收成交完賦稅所剩的六成。”

“六成?”薑雲明有些心驚。他沒想到後世流傳的盛唐賦稅佃租如此之重。農民賦稅加上佃租就占了全麵收成的六七成,更何況還有繁重的徭役。薑雲明感歎,原來這盛唐,“盛”的不過是貴族老爺們啊。

薑雲明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村長,其他地方的佃租也和咱們都一樣嗎?”

“倒也不是,我聽說過有些老爺收四成的租子,但是沒聽過更低的了。”

“那這樣吧,這已經九月多了,即將年底了,雲明新上,今年的佃租就算了吧。明後兩年的佃租也算了,兩年之後每年交四成的租子。”

“這怎麽行?佃戶交租天經地義,雲明你給大家最低的佃租大家就知足了,怎麽還能免三年的租子?”

其實薑雲明根本不缺這點租子,但是不收租子又不合適。別人家的佃戶要是知道薑雲明的莊戶都不用交佃租能不鬧騰麽?不患寡而患不均,索性薑雲明就按著最低的來收了。免兩年的佃租也是薑雲明深思熟慮過的,蝗災還有一年就要來了。後年的收成基本很難保證了,薑雲明想讓莊戶們多存點糧,能好過一點是一點兒吧。

薑雲明安撫了一下村長:“村長,雲明剛到田家村之時身無長物,奶奶也年邁,初始之時全靠大家接濟。現在雲明闖出來了,這點佃租對於雲明來說並不算什麽,若不是怕別人家的佃戶覺得不公,雲明都想從此不收大家的佃租了。這兩年的佃租就當是雲明回報大家了。”

田家村沒什麽作奸範惡的人,似乎是選擇性地忘記了當初接濟薑雲明時自己家中的拮據,都紛紛的感謝著薑雲明免收這兩年的佃租,兩年後還給他們最低的租子。

看著不停地感謝他的村民,薑雲明對著所有人躬身:“當年的雲明無依無靠,承蒙各位不棄,如今雲明全是衣錦還鄉,隻希望大家能越來越好。”

太陽從雲層之後探出頭來,金色的陽光灑在整個田家村,是那麽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