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盜
趙銘道裹著一條毯子走上了甲板,黑夜已經完全降臨,夜晚安靜的出奇,自從出了海之後,這是最安靜的一個夜晚,隻有風吹拂著船帆,離開清瀾港已經有三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進入珠江口。
在清瀾千戶所,趙銘道渡過了人生中最充足的一個半月,這四十多天的時間裏,他要訓練軍隊、采購衣食,伺候數百人的吃喝拉撒,還要麵對來自本地士紳和瓊府高層的爾虞我詐,他從未感覺到人生會如此艱難,但趙銘道感受到的卻不隻有疲憊,還有喜悅。
看著三百個死囚變成兩百四十名能打能殺的士兵,看著死魚一樣的實驗號在歡呼中下水起航,看著堆積如山越堆越高的貨物,還有來自於手下的畏懼、弟兄的崇拜以及周圍人的諂媚,趙銘道享受其中也樂在其中。
在三天前,他決定動身前往澳門,不僅雇傭了二百七十多個漁民和水手作為這艘船的專屬船員,還調遣了一百名新軍和三十名黎兵加入其中,雖然船上大部分的火炮都丟失,但憑借這些兵丁還有安德森以及他手下那些經驗豐富的船員,這艘改名為定海號的武裝商船仍然是廣東洋麵上的巨無霸。
“將軍,你還有什麽遲疑和擔心的呢,憑借這艘定海號,即便你達不成貿易,也可以安然撤退,實際上,據我所知,葡萄牙人欺軟怕硬,隻要你表現的足夠強硬,他們肯定願意給你合理的地位。”因為船上有經驗的航海軍官不夠多,所以在臨近天亮,最為鬆懈疲憊的淩晨,都是由代理船長安德森負責舵盤,二人在船艉樓甲板上相遇,安德森注意到了趙銘道流露出的憂慮。
趙銘道微微搖頭:“我不是擔心這次貿易,或許我不是專業的商人,但我有船有兵,不會買,我還不會搶嗎?我真正擔心的是大明帝國的形勢,這個國家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了。”
安德森笑了:“這不很好嗎?”
趙銘道問:“哪裏好了?”
“嗯,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時勢造英雄,混亂的世界必然產生很多的英雄和貴族,在我們相識以來,您所展現出來的才智和氣度,應該很適應戰亂的時代,而假如不適應,您有這艘船,完全可以攜帶忠誠於你的人南下,去東印度群島找一個島嶼去做一個小國王呀。”安德森笑嗬嗬的說。
“可是戰亂會讓很多人死?”趙銘道說。
安德森搖搖頭:“我不認為您在這裏憂慮神傷就可以少死一些人,這還不如去祈禱,至少祈禱可以讓人以為你在為死者做些什麽,那樣可以收買人心,而你的憂慮隻會讓人懷疑你的領導才能。”
“安德森,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當初雇傭你真是一個好的選擇。”趙銘道說。
安德森道:“那您可以考慮給我和我的兄弟漲一下傭金。”
趙銘道搖搖頭,在上個月已經漲了一回了,再漲一次就會讓其他人不滿了,畢竟那一百死囚新軍可是戴罪之身,沒有任何薪餉可領。
“我給你和你的弟兄單獨算了這次貿易的股份,百分之五。安德森,你要努力了。”趙銘道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艘船的駕駛、可能的戰鬥以及和洋人的貿易規矩,這些都需要安德森和他的手下,給他們股份,他們才會認真的做事。
安德森笑嘻嘻的說道:“將軍,您真是一個慷慨的人,為了報答您,我建議您捂住耳朵。”
“什麽?”趙銘道不解,而安德森卻示意他捂住耳朵,他本人則拿起掛在胸前的銅哨,鼓足全部的力氣吹起來,然後大喊:“士兵們,渣滓們全都起來吧,穿上衣服,拿起武器,有不知死的海盜雜碎看中咱們了,快點,把那幾門長腿婊子推出來,看不看能不能嚇退他們!”
定海號上立刻熱鬧起來,正在艙室內休息的士兵和水手一窩蜂的衝出來,占據各個要害地方,給手中的火槍和船舷上的回旋炮裝填彈藥,而在下層甲板,槍炮軍官正在催促水手打開炮門把船上僅有的六磅炮推出炮門,這四門炮原本是屬於金色渡鴉號,在當初兩艘船被拍在海岸時,金色渡鴉完全損壞,一部分船體被卷入海中,趙銘道當上千戶,受雇傭的安德森帶人把這些火炮撈了上來,若不然,定海號連像樣的火炮都沒有。
“列隊,火槍手在前,矛手在後,把回旋炮撿起來,炮手裝填霰彈,不要擅自開火,聽的命令。”當趙銘道看著七八搜槳帆船從不遠處的海島繞行而出,分兩隊夾擊定海號,安德森又修改了他的命令,哈哈大笑道:“這裏的海盜看來是打過西洋船的,知道饒前後,而不夾左右,可惜,他們這次打錯主意,我們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刀矛!”
安德森的英語演講顯然無法收到多大效果,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已經按部就班的工作起來,有人把沙子倒在甲板上,避免流血後導致的濕滑,而海盜的船隻已經繞行而來,避開了定海號的炮門,而安德森則哈哈大笑著轉動著舵盤,直接把定海號當成炮彈,撞在了繞到船首的一艘槳帆船上,隻聽咣當一聲,那艘小船直接被撞成了兩半,發出嘎嘎的聲音,驚恐的海盜和破碎的船板被卷入定海號的船底,被直接碾碎攪動,當這些玩意不成形狀的從船尾出來的時候,在旭日照耀出的金黃海麵上呈現了一片片血紅的波光粼粼。
一開始的戰鬥除了安德森親自導演的衝撞,就是回旋炮和火槍手們與海盜的對射,而劉長興等一幹矛手則應該站在後麵等待反擊海盜的登船,可隨著槍炮聲一響,鉛彈和箭矢亂竄,很多人都嚇的縮在在了船舷後麵。
“長興,蹲下蹲下,你不怕死麽!”一個死囚兵踹了一腳愣愣站著的劉長興。
劉長興嘿嘿一笑說:“千戶老爺不是說了麽,鉛子不長眼睛。”
“就是不長眼睛你.........。”那死囚兵拉扯劉長興。
劉長興滿不在乎:“我都死過一回了,害怕再死一回麽,鉛子部長眼睛,可我有,我手裏這杆矛也就有!”
“站起來,狗東西,起來準備殺人,海盜上來了,你們誰也跑不掉!”趙銘道揮舞著佩刀,有皮靴踹著船舷邊死囚兵,用他粗大的嗓門喊道:“你們都是該死的人,今日誰能立下戰功,還他自由,大賞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