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賑災(一)
“陛下。”
“陛下。”
……
外麵的宮女侍者跪了一路。洛帝黑著一張臉,一句話不說,蹬蹬蹬徑直朝裏走。寧妃笑意盎然的迎上去,“陛下,這是誰這麽不識相又惹您生氣了?臣妾陪您散散心去。”寧妃挽了洛帝的胳膊,朝花園裏走。
“個個都是白眼狼!”洛帝眼裏似乎都能噴出火來。“朕真是白養活他們了!”
“消消氣,陛下。”寧妃牽著洛帝在錦鯉池邊的小亭中坐下,“這是臣妾今日親手做的白蟾花糕,用的可是新鮮的白蟾哦!”
洛帝伸手欲接,寧妃調皮的把手躲開,然後張了嘴,輕輕晃著頭衝著洛帝長長的“啊——”了一聲。洛帝被寧妃的俏皮樣子逗得展顏一笑,然後乖乖的張嘴,有樣學樣,也啊了一聲。寧妃將一塊白蟾花糕輕巧的放進洛帝口中,洛帝合嘴咬住,身子輕輕後仰,寧妃也不放手,捏著白蟾花糕的另一端略微用勁拉,兩人就像拔河一般來來回回的嬉鬧,眼看著口水都要滴出來了,寧妃才鬆了手,笑的眉眼如花。洛帝品著花糕,故意將嘴巴砸吧的吧唧響,像個饞嘴的小毛孩。看著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一副調皮小鬼的模樣,一邊侍立的小馨也忍不住側頭掩嘴一笑,隨即又一本正經的站好。
“原來是白蟾開了,愛妃這園子裏是真香。”洛帝品完花糕,吸吸鼻子四下裏張望,“剛才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
“陛下剛才氣呼呼的,當然什麽都聞不到啦。”寧妃笑道,“都什麽人這麽不長眼睛,能跟臣妾說說嘛?”
“朕的愛妃這麽聰明,你倒是猜上一猜?”洛帝忽然有了心情,賣起了關子。
“陛下當臣妾是卜卦的術士麽?”寧妃噗嗤一笑,“這麽沒來由的,叫人家怎麽猜?給個小小提示嘛!”寧妃的眼睛彎成兩輪弦月,讓人實在不忍拒絕。
洛帝歎了口氣,拍了拍大腿,嗓音有些低沉,“前些日子閭水泛濫,沿水幾個州縣都遭了災,地方賑災錢糧不夠,戶部擬折便向國庫要錢要糧。”
“去年邊關一直不安寧,屢有戰事,國庫怕是也不充盈吧?”寧妃的某種閃過幾絲憂色。
“可不是麽?去年南方大麵積旱災,虎狼關和金都關一直在打仗,今年的秋收又還沒到,國庫早就所剩無幾,餘下的錢糧僅夠應急之需,怎可輕易動用。”洛帝神色間甚是疲憊,搖了搖頭。
寧妃乖巧的站到他身後,替他揉揉雙肩,“臣妾這裏還略有些積蓄,都是平日裏陛下賞賜的,臣妾去取了來作賑災用,雖是杯水車薪,陛下不要嫌少才好。”
洛帝聞言心中一動,神色頓時溫柔愛憐起來,伸手在肩頭握了寧妃的柔荑,將她輕輕的拉倒身前坐於自己腿上,“若是那些個臣子都像朕的愛妃這麽明事理,朕這個皇帝不知道做的該有多舒暢。”洛帝一手攬了寧妃柔軟的腰身,一手把玩著她白嫩潤滑的纖纖玉指,“朕這個皇帝再窮,也不可能動用自己女人的錢。放心吧,難是難了些,但總還是能解決的。”
“雖是杯水車薪,也是臣妾對陛下、對災民的一番心意,臣妾這裏有陛下關照,日日錦衣玉食,要這些積蓄也沒什麽用呢!能替陛下、替天下分憂,臣妾是真的歡喜。”寧妃柔柔的說到,“陛下無需介懷呢,難道陛下嫌棄女人的錢有脂粉氣麽?”寧妃伸指輕輕戳了一下洛帝的鼻子,打趣道。
“朕怎麽可能嫌棄你的東西?愛妃的一切朕都喜歡的不得了呢。”洛帝輕吻了一下寧妃的麵頰,“朕是不舍得,朕是一國之君,同時也是你寧涵雅的丈夫,做丈夫的,怎麽能花老婆的錢?那些個金銀首飾,你好好收著,有用的著的時候呢!”
“今日早朝,朕讓眾臣都湊湊分子,各家募捐一些錢糧以解燃眉之急,你猜猜,你猜猜咱們的大總管捐多少錢?”洛帝提高了音量,氣呼呼的叫道。
“一千兩?”寧妃偏了頭,睜大了亮閃閃的雙眸。
“你再猜!”洛帝哼了一下,搖搖頭。
“三千兩?”寧妃抿著嘴笑,“大總管這麽富庶的貴族,全京城除了皇宮就屬他家宅子最大,總不能出手太寒酸吧?”
“往少了猜!”洛帝擺擺手。
“800兩?”寧妃用手比了個八字,語調上揚,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話。
“你呀,總是把別人都想得這麽善良!二——百——兩!”
洛帝伸出兩個手指頭,最後三個字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寧妃張口結舌,差點沒驚掉了下巴。
“朕給他的封地跟親王也差不了多少!還不包括這些年他自己暗地裏搜刮的地!拿著朕給的大總管和太尉兩份高額俸祿!如今國庫吃緊,他居然就捐出二百兩!!朕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有臉說出這個數字的!”洛帝氣的眉毛胡子都在發顫,一副恨不能將對方生吞活剝的表情。
寧妃趕緊給洛帝撫背順氣,“這大總管也太過小家子氣了,朝廷有難處,他身居高位不做表率,其餘大臣估計就捐的更少了吧?”
“可不是?那幫子白眼狼一看他才捐這麽點,都紛紛效仿,居然還有捐三十兩的!當朕是叫花子打發嗎?還有更荒唐的,竟然建議朕操辦法事,用童男童女來祭什麽河神!簡直是不知所雲!河神倘若管用,朕這真龍天子還管不了它一個小小河神嗎???”洛帝氣的前額青筋爆出,在亭子裏來回踱步,忽然又停下來雙手一攤,“還有更氣人的,朕命皇後代表後宮也做個姿態,這個母儀天下的女人,命人端出來一盆子首飾,還把麟兒給推了出來,說什麽讓朕把麟兒去賣了,鬻子換糧!這就是朕的好皇後!朕的後宮之首!”洛帝連連搖頭,喘著粗氣,胸膛一上一下劇烈起伏,“朕真的巴不得她明日便跟她那遭瘟的娘一樣趕緊天花死了,朕的寧妃好做皇後!”
寧妃一聽此言,嚇得趕緊從洛帝身上起來,跪在地上。“臣妾萬萬不敢!”
洛帝盛怒之下,自知言語有失,扶了寧妃起來坐下,自己背負了雙手立於池邊怔怔的望著遊來遊去的錦鯉,不再發一言。
寧妃也沒有說話,她在靜靜的等待陛下的怒意過去。她深切的體會到這個皇帝目前的窘境和孤獨,看似一國之君高高在上,實則很多事情都難以掌控,有很多無形的手在他身邊操縱著一切,連皇後也和他離心離德。雖然這個局麵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他本身就不適合君臨天下,他隻是偏巧生在了帝王家,是皇權鬥爭的產物,是權利的相互傾軋將他陰差陽錯的推上了這個人人羨慕不已的寶座,而偏偏他自己不喜歡。他的兩個哥哥一個遠在北疆,一個雖在京城卻終身不得入宣政殿,還有個妹妹靈熙公主整日隻知道使性子耍脾氣,跟駙馬天天吵得不可開交,唯有自己這裏,他能感受到一些溫暖和踏實,所以三天兩頭的往這裏跑。然而越是如此,她也就越危險——皇後和其他妃子都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