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徐崢嘴炮大開,石勒無言以對
所以在一路上石虎幾乎沒有遇到什麽傷害,在邯鄲南部的一個馬頭小鎮石虎跟前來送信的信差走了個對麵,對方一看一身羯胡士兵的打扮本來是想直接繞開走人,畢竟自己的任務最重要,也不想跟這些丘八打交道。
但是這信使正想著錯身而過時,石虎叫住了他:“兀那·小子,為何看到本王就要走啊,為不過來行禮。”
那信使懵了,臥槽中途還能碰上個王爺,真是稀罕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連忙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王爺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是王爺當麵,還請王爺當麵恕罪。“
”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是誰教你的?一般人見了本王都不敢高聲言語,你這廝卻還能油腔滑調的,是個人才啊!“!石虎嗬嗬一聲樂著說道。
”哪裏哪裏啊王爺過獎了我哪是什麽人才啊,我就完全是個蠢材啊,不然怎麽會認不出王爺來呢!“那信使一臉無賴的表情細細地說道。
說著這信使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原來你就是中山王啊,我這信就是給你的啊,你可不能跑了啊,不然我去哪兒找你啊!!“
就這樣在一個小插曲中,石虎得到了回京的一塊護身符。
再說這徐崢和石良到底做了什麽,能在襄國鬧出這麽大動靜,全部來源於一場辯論。
故事還得從五日前說起。
五日前,石良押送徐崢進宮麵聖,石勒素聞徐崢有嘴炮之名,特地交鋒詢問為政之道。
石勒詢問誰能一統天下
徐崢無視石良的目光,不急不忙道:“總之不可能是司馬氏,司馬氏之琅玡王南遷本有中興之機。
奈何這司馬睿才疏誌淺,貪酒廢政,任由琅玡王氏弄權,坐看氣數白白耗盡,晉室至此,縱是司馬懿重生亦束手無策。
也不可能是高門甲族,高門甲族不接地氣,不知蒼生之苦,強行出頭,無非是難逃身死族滅的下場,將來的天下,有才德者自居之!”
說實話,石勒仍存了最後一線勸說徐崢的希望,就當是看在石瞻的麵子給徐崢一個顯耀門楣的機會,這不奇怪,大多數人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在勝負未分之前,沒有誰會認為自已注定失敗,尤其對於野心之輩更是如此。
石勒希望能通過說理的方式一步步的把徐崢的話頭套住,最終令他啞口無言,信心動搖,誠心歸於自已麾下,對於石勒的目地,石良顯然心領神會。
隻不過,徐崢的回答滑不溜手,僅有大概而不指明具體,令石勒頗為無奈,於是把心一橫,直接了當的問道:“倘若他日有執掌中樞的機會,你當會如何?”
徐崢眉頭微皺,似是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樣,隨即卻反問道:“不知陛下會如何施政?徐某不才。欲討教一二。”
石勒暗自氣結。
這TM還是裝聾作啞的老一套啊,但他既然存有把徐崢收為已用的僥幸,就必須要拿些真貨出來。
石勒略一沉吟之後。便道:“為政者。理當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不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使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具體則是削平強藩,集權中央,土斷清口,廢繁為簡,使百姓休養生息,而國力自強!”
“嗯!”石良重重一點頭,差點就要出聲叫好!
“這個....”徐崢卻現出了遲疑之色,搖了搖頭:“嚴整有法度徐某同意,但清簡寡欲有待商酌。
徐某以為,使國家長治久安,不出於開拓視野,探索創新,尚武好鬥,藏富於民,節儉與否並不關大局,具體而言,對內秉持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打通向上晉升的渠道,使普通良人也能出將拜相,最終消彌士庶之別,至少在治政方麵依才能,而不是依出身提撥。
對外則鼓勵出海探索,遊曆天下,有組織的對化外夷民進行掠奪征服,取人財富為已用,以戰養戰,依靠戰區獲取補給,而不過度依賴於後方輸送,當然,要使戰爭成為掠奪戰而不陷入消耗戰的泥潭,對敵必須要保持足夠的軍事優勢,要做到不戰而已,戰則必勝。
這又回到了探索創新方麵,隻有探索創新,才是向前發展的原動力,無論軍民,皆是如此,具體可歸納為走出去與競爭!”
“哼!您就胡扯!”石良不服氣的冷哼一聲:“古之明君,上至堯舜,下至文景,誰不是無為而治,以仁德治天下?
尤其是文景崇尚節儉,連皇後都布衣釵裙,不佩珠玉,留下了赫赫美名,為曆來正直之士景仰。
而將軍您呢,竟然還敢質疑清簡寡欲,古來亡國之君,誰不是亡於驕奢**逸?
至於您提到的消彌士庶之別,我雖出身於小門小戶,卻不得不提醒您。
聖人有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推而論之,夫婦兄弟朋友,也各有其道,古來帝王誰不是依此治國?您標新立異,難道要如王莽弄致天下大亂?
最後一點,您崇尚以武力掠奪,屠城滅國固然能取一時之需,卻有傷天和,有悖於聖人之道,終不為長久之計,漢人不都是曆來講究澤被四海,以仁德服萬邦,令偏邦蠻夷誠心來朝才是正理!
也不知您從哪裏整來的這些歪門邪道,我敢斷言,若是您有朝一日執掌朝政,必然百姓困苦,民不聊生,父親所主張的,才是王道,正道,長治久安之道!”
石良把徐崢批的一文不值,心裏暗呼**,小臉蛋都由於興奮過度而漲的紅通通的,眼珠子也在滴溜溜的四處亂轉。
果然,石勒與徐光均是現出了毫不掩飾的詫異之色,以重新審視的眼神打量著自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已竟能說出如此的長篇大論,這讓他更是得意,忍不住的哼哼有聲,輕輕晃動起了腦袋。
石勒老懷大慰,捋須點了點頭,卻還是顧及著徐崢的臉麵,擺擺手道:“良兒你莫要妄言,一個小孩子家,哪懂得軍國大事?徐將軍也莫要太在意,不過,其中幾點倒是發人深省,徐將軍有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為佳。”
徐崢突然有些猜出這祖孫倆一唱一和背後隱藏的意圖了,分明是要與自已比較治國方略的高下,目地還是想拉攏自已為他石家效力。
石勒固然抱著這份心思,徐崢又何嚐不願以石勒為已用呢,於是向石勒拱了拱手:“小王爺以如此年紀能說出這般見解,恐怕放眼天下無幾人,不過,小王爺以古喻今,這是徐某不敢苟同,古人道德高尚,今人卻未必。
唐堯盛世,家不閉戶,路不拾遺,但自三代(夏商周)以降,又有哪朝哪代可以做到?為何?
徐某曾細細考量,歸根結底,在於私有製的出現,唐堯萬物歸公,上至族酋,下至黎民百姓,各人隻取所需,絕不多占,既便王位,也是以真正的禪讓方式進行,而不是源自於曹魏,傳承至我朝的偽禪讓。
唐堯遺風曆舜一代相安無事,傳至禹,卻出現了家天下的概念,因而禹傳位子啟,自此為三代開端,也是私有製的真正登場。
照這麽說,私有製是人心崩壞的根源,那麽,能不能退回唐堯重拾天下為公呢?這不可能,唐堯時期,環境惡劣,百姓食不果腹,身無餘財,因此,隻有把穀物漁獵集中分配,才能保證族群的延續生存,及至於禹,因對外征戰獲取的大量物資與糧食產量的提高,出現了剩餘,荀子曾有言,人之初,性本惡,這惡,不是指惡行惡業,而是指占有與貪婪!
在基本生存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作為王候公卿的禹及其子孫,與身邊人出於人類本性,又因手握大權,自然而然會生出把多出的剩餘據為已有的心思,既有錦衣玉食,誰又甘心粗茶淡飯?並且占了還想占,總想多占一點,以獲取更加奢侈的享受,自此之後,天下為公變為天下為家,天下是一家一姓之天下,父死子繼理所當然。
因此私有製是時代發展的產物,雖有諸多弊端,卻無人可以逆潮流而行,即使是聖人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也沒法阻擋人的貪欲愈演愈演,那麽,是否就任由人心一直崩壞下去?”
席中的每個人均是眉頭一皺,臉麵隱現深思,就連石良都不嚷嚷了,徐崢的提法盡管新奇,但仔細想想,的確是這麽回事,石勒更是若有所思,似乎明白到徐崢要說什麽了,隻是還隔著一層紙,而這層紙怎麽捅都捅不破!
屋內一片沉寂,徐崢淡淡一掃,又道:“曆三代至春秋戰國,經秦漢傳至我朝,士庶之分把私有製推上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高門甲族貪婪無止盡,占山據澤,動輒擁良田數千頃,執政者操生殺大權,插刮天下奇珍財貨,中下等士人則利用為官一任的機會,拚命刮地三尺,每當州郡長吏離任,當地百姓必須湊上例錢作為送禮,少則數萬、數十萬,多則百萬都有,自上至下,無官不貪,無吏不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可笑的是,士人竟自詡為清流,以言行高雅,談玄論道為榮,俗話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士人的清流正是建立在平民百姓的累累白骨之上!
請問陛下,即便你崇尚節儉,且徐某相信你能身體力行,但麵對舉國皆貪,又有幾人能仿效行之?既便將來你執掌朝政,下麵投你所好,你又如何分的清是真廉還是假廉?
再退一步說,你自已清廉節儉,那麽,你能否保證子孫後代也艱苦樸素?
古來亡國之君,誰不是亡於驕奢**逸?
縱觀古今,開國君主簡樸清廉而子孫後代驕奢**逸者多不勝數,往往三五代間便徹底墮落,
請問,你如何約束子孫?難道憑借祖宗之法?”
“這....”石勒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