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娥姑娘

三傻子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四愣子酣睡著的麵孔,嘴角淌著口水,臉上含著笑容,笑得還挺甜蜜。

三傻子輕罵一聲:“瞅他那熊樣吧,昨晩指不定去幹啥壞事了呢,等老子練功回來再審你。”

他一如昨日,跑到了奉天公園門口,那裏已經有三五個山姑娘在賣花了,但並未見到雲娥。

三傻子沒在門口耽擱,直接跑進林中,在林間空地練起功來。

當他練完功,向公園大門跑去時,又聽到了雲娥的歌聲——

……

杏花紅了,

梨花白了,

街頭巷底聲聲叫。

……

雲娥看到三傻子時,臉上綻放的笑容,有如盛開的鮮花。她行了個禮,輕喚一聲:“恩人。”

三傻子也笑了笑:“這麽早就來賣花兒,很辛苦吧。”

“可不是,”雲娥說道,“我們下半夜就動身,搭著順路的馬車往城裏趕,我家遠得很,在上木村呢。”

上木村如今已屬於某個風景區的一部分了,但當年卻是一個荒涼偏僻的小山村。

“恩人,我送你一把杜鵑花吧,這是在高山頂上采來的,別的地方這個時節已經沒有了。”雲娥說著,從花籃裏取出一把鮮花。

三傻子接過花,捧著看看,聞聞,纖細的枝,殷紅密實的花瓣,撲鼻的芳香。那種恬淡溫馨,從容不迫,一如眼前那農家姑娘。

再看她粉紅的臉恰似山花,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秋天深潭中的清水亮閃閃的秀發,有如黑色錦鍛光滑柔順,編成一條長辮垂在後臀處,纖纖細腰好像嫩柳。

三傻子看見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小棠。

他捧了花,掏出一塊大洋遞給雲娥,問她:“你知道禮拜天是啥日子嗎?哪天是禮拜天?”

雲娥說:“我們鄉下人從不過禮拜天的,但城裏有工作的人和學生們禮拜天是要休息的,哪天是禮拜天我也不知道,你得打聽城裏人。你的錢我不能收,花是送給你的。對了,你到底叫啥名字呀?”

三傻子正要回答,忽見周圍的賣花姑娘們又驚恐不安起來,有的已經挎著花籃要跑了。

“他們又來了!”有人喊著。

雲娥頓時也花容失色,聲音顫抖著,“他……他們又、又來了,人好多。”

三傻子望過去,大倪鼻梁貼著膏藥,二倪腕上纏著繃帶,身後還有一群小嘍囉,簇擁著一個身材短粗,滿臉胡須的車軸漢子,朝這邊耀武揚威地走來。

“怕啥,俺在這兒呢,他們敢吃了你咋的?”三傻子看上去很輕鬆,似乎沒把這幫家夥放在眼裏。

雲娥身子仍在發抖,不由自主就貼靠在了三傻子身上,“你、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三傻子說道,他嗅到了花季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感受到了少女身體的柔軟。

這時,那幾個人走到了近前。

大胡子車軸漢指著三傻子問身邊的倪氏哥倆:“就是這小兔崽子?”

大倪捂著鼻子聲音悶悶地答道:“就是他,這小子下手狠著呢,大哥你當心點。”

“你給老子滾一邊去!”大胡子踹了大倪一腳,然後對一眾痞子說,“那女的不錯,待會兒把她帶到本大爺那裏去。”

他剛想衝三傻子說什麽,三傻子卻先開口了。

“你就是王八胡子?”三傻子問。

“你咋說話呢,啥王八胡子?咱哥是奉天公園一霸——王大胡子,奉天誰不知道?”二倪狗仗人勢,居然瞪著三傻子。

王大胡子也來勁了,牛哄哄地問三傻子:“你個小癟犢子知道大筐子小筐子不?那是我表舅,把北市場跤王鐵山都給撅了。”

“啥玩意兒?”三傻子聽王大胡子說到幹爹被大筐子小筐子撅了,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他還能受得了?

一股旋風平地而起,一聲怒吼從天而降。三傻子騰空旋腿,眾人尚未明白是怎麽回事呢,就聽“砰砰”兩聲,王大胡子挨了兩腳,“撲通”倒地,腦袋瓜上皮肉綻開,血流一地。

一群狗腿子大眼瞪小眼,手足無措。

三傻子腳踏王大胡子的腦袋,雙手叉腰,威風凜凜地瞪著那群痞子,“還有誰想上?”

連王大胡子都被一擊倒地,別人誰還有本事過招?既然沒本事,一個個就認慫了。

三傻子踩著王大胡子問:“老子問你,那什麽大筐子小筐子是啥玩意兒,在哪兒能找到他們?”

“啊……疼,”王大胡子在三傻子腳下痛苦地哼唧著,“你這小子咋不吱一聲……就動手哇……還一下手就這麽狠。”

“少廢話!”三傻子的腳底在王胡子臉上碾著,“老子問話你他奶奶的別打岔,要不一腳踏碎你的狗腦袋!大筐子小筐子是什麽幾八玩意兒,在哪兒能找到他們?快說!”

三傻子說著,腳下加了一點力。王胡子疼得直抽冷氣,“我……我說,大筐子小筐子是……那個……那個……”

“那個啥?吞吞吐吐的,信不,小爺立馬就踩死你。”

“哎喲喲……我這不正說呢嗎……他們是北市場兄弟跤館館主……這跤館是從鐵山……手裏奪來的……”王胡子已經哭哭啼啼了。

“是嗎?”三傻子話音落下時,腳也狠狠踏下。

“嚓!”

脆脆的響聲,王大胡子胳膊被踩斷了,大臂和小臂骨頭都分離了,皮肉下可見斷骨茬子。

“啊——”王胡子的慘叫聲聽著都瘮得慌。

大倪二倪及一眾狗腿子見狀,齊刷刷跪到了地上。

雲娥也嚇得將頭扭向一邊,捂住了眼睛。

三傻子拉過雲娥說道:“她是俺姐,以後誰敢欺負她,就不是斷胳膊斷腿了,老子會踩斷他脖子!你們要不要試試?”

“不敢,不敢……”那群痞子戰戰兢兢地回答。

“以後俺天天來這兒,隻要看見你們,俺就往死裏打!”三傻子威嚇道。

“咱以後不敢來了,再不敢來了。”

“大倪二倪?”三傻子橫眉怒目道,一副凜凜威嚴狀。

“啊,大爺咱錯了,咱錯了!”倪氏兄弟連連磕頭。

“昨天沒打服你倆唄?”三傻子問。

“服了,咱被打得服服貼貼的。”

“帶上這家夥,趕快滾蛋!要是不服,就讓什麽大筐子小筐子過來會俺,爺把他們破筐砸爛!”三傻子用腳輕輕踹了踹在地上蠕動著的王大胡子。

“不敢,不敢。”倪氏兄弟和幾個小痞子來攙扶王大胡子。

“等一下。”三傻子忽然想起了什麽。

“啊?”那幾個痞子嚇得渾身一激靈。

“你們趕快告訴俺,哪天是禮拜天?”

幾個痞子鬆了口氣,趕緊答道:“後天,後天是禮拜天。”

“滾吧!”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痞子們攙著王大胡子,連滾帶爬地跑了。

看到痞子癩子們逃遠了,雲娥才緩過勁來,她稱讚著三傻子:“你真有本事。”

三傻子憨憨地一笑,“俺沒啥本事。”

又想起什麽了,便對雲娥說:“你不是問俺名字嗎?俺叫方山。”

“山好哇,我家前後都是山,我就喜歡山上的花兒。”雲娥輕聲細語地說。

她的聲音傳到三傻子耳中時,三傻子就有了一種溫馨的感覺,不由得想起方才,她因為害怕而貼靠在他身上時的情景。

雲娥掏出一隻手帕,遞給三傻子,“你都出汗了,擦一擦吧。”

三傻子接過手帕,那麽幹淨,上麵繡著花,糙漢怎忍心用這麽娟秀的東西擦汗?他把手帕還給了雲娥,問她:“女孩子都有這玩意兒?”

雲娥接過手帕道:“我的手裐給你擦擦汗怎麽了?”說著,抬手用手帕給三傻子擦汗,飽滿而有彈性的胸無意間就碰到了三傻子的胳膊。

三傻子渾身“突突突”好一陣顫抖。

他猛然間就想到了小棠坐在他腿上時的情景,心中慌亂起來。於是對雲娥說:“俺得回家了!”

說罷,轉身便走,丟下雲娥愣在那裏,思忖著:“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三傻子回到鐵山家時,一進門便大吃一驚,四愣子竟然在和幹爹鐵山練功,黑丫則笑眯眯地在一旁觀看。

見三傻子回來了,四愣子一笑,“俺從今起拜幹爹為師了。”

三傻子詫異地問:“你咋想起來學功了?在村子裏時,你可從來沒想過跟俺學呀。”

“嗐,那時俺尋思你就會一招旋風腿,也沒別的功夫,有啥可學的?誰知道你會這麽厲害呀。”四愣子笑著。

黑丫在一旁說:“富足,你累了就歇會兒吧,喝點水,擦擦汗。”說著,遞來水碗和毛巾。

四愣子便接過去喝水擦臉,看得三傻子直愣神,把要審四愣子的事都給忘了。

黑丫說:“我要去上學了,你跟我爹好好練,少偷懶。”說罷,轉身走了。

看懵了三傻子。

鐵山招呼一聲:“三兒回來了?吃飯去吧。”

三傻子這才緩過神來,他想了想,問道:“幹爹,誰是大筐子小筐子?”

鐵山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冷冷地問:“你聽誰說過什麽了嗎?”

“幹爹,”三傻子認真地說,“俺想去削他們,幹爹能答應俺嗎?”

鐵山點點頭,“不管你聽誰說過什麽了,但這哥倆確實是跟幹爹有過節,肯定要削他們。不過,這事咱們要好好計議,等幾天,麻先生回來後再商量吧。”

再說王大胡子被倪氏兄弟和一眾小混混攙扶到了兄弟跤館。

當時,大筐子小筐子哥倆正在吃飯,看到王大胡子頭破血流,一隻胳膊耷拉著成了廢臂,不禁大吃一驚。

小筐子吐出已經咬到嘴裏的饅頭,瞪大眼睛問:“咋回事?誰把你揍成這副德行?”

“哇——”王大胡子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連幾個狗腿子都沒扶住他。

“老舅哇,你可得給我做主……嗚嗚嗚……我到奉天公園收傭……被……被一個土拉吧唧……傻不拉幾的鄉巴佬給打了……那逼崽子……沒等俺說啥呢……就……就下黑手……哎呀媽呀……疼死我了……”

王大胡子雖然跟小筐子年齡差不多,但輩分在那擺著呢,該叫舅就得叫舅,一點兒也不能含糊。

“你說一個鄉下土包子把你打成這樣?”大筐子也丟下手中的饅頭,“那家夥什麽樣?”

“是個……小兔崽子……”王大胡子吭哧癟肚地回答。

“我叉,這小兔崽子這麽厲害?”小筐子問。

二倪趕緊說:“那小子老狂了,還說要是不服,就讓你們兩位爺過去會他,他要砸爛你們的筐。”

“啥?”小筐子一腳蹬翻身旁的椅子。

三傻子必然要同大筐子兄弟一戰,猛虎雄獅,到底孰強孰弱?

待看北市場風雲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