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耿直的陳奇瑜
當晚張書堂偷偷到了陳奇瑜府上,本來身為七品推官到四品右參政府上拜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他沒有選擇白天,而是深夜來訪就很可疑了。雖然陳奇瑜感到了其中不尋常,但兩人素無過節,他也不好將其拒之門外,隻好讓家人把他讓到了書房。
給雙方擺上茶水,陳奇瑜問道:“張大人這麽晚過來,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張書堂一臉嚴肅的將大摞寫滿字白紙送到近前道:“回稟大人,這是唐王長子案件的最新進展,還請大人閱覽。”
陳奇瑜聽了大感驚訝:“這種案件似乎應該由知府經管,張大人將這些卷宗送到我這裏,似乎有越權之嫌。”
張書堂正色道:“此時事關重大,其中另有隱情,不是知府大人所能決定的,我不得不請大人做主。”
“哦?”陳奇瑜也很好奇,他本來聽說唐王長子被毒殺獄中,也非常吃驚。隻不過這都是坊間傳聞,沒有得到官府的證實,他也沒有在意。如今張書堂這個負責案件的推官親自到訪,還說案件中又隱情,這件事情顯然非常嚴重。
他接過卷宗很快看了起來,這裏麵有仵作給朱器墭和小張的驗屍報告,也有陳三和趙管家親筆畫押的證詞,內容非常詳盡。陳奇瑜越看越是心驚,到了最後他猛然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了兩圈口中連呼:“猖狂,實在太猖狂了。”
張書堂始終觀察著陳奇瑜,當他看到陳奇瑜的臉色由凝重轉為吃驚,再轉到憤怒的時候,他知道這次的計謀成了。見到陳奇瑜憤怒的走來走去,口中連呼要嚴懲凶手,張書堂連忙起身拱手道:“陳大人稍安勿躁,這件事情大人知道就行了,千萬不可聲張。”
“你說什麽?”陳奇瑜將手中的卷宗扔回桌案說道:“唐王長子蒙受不白之冤而死,難道我們裝過看不見嗎?”
“陳大人,這件事情已經出了,應該想辦法彌補才是,而不是張揚出去。”張書堂低聲說道:“大人想一想,此事事關皇家臉麵,一旦傳揚出去皇室的臉往那麽擱。就算兩位王爺因此而伏法,大人恐怕也會被皇室記恨,說不定哪天就被抄家滅族。”
“這……”陳奇瑜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官場經驗不足,還希望憑借著一腔熱血整治官場,還大明朝一個朗朗青天。但少年登科的他也不是傻子,經過張書堂這麽一點撥,他猛然醒悟了過來。這樣的事情沒有對錯,一旦觸怒了皇室,最倒黴的肯定是他這個揭發者,這是說不出道理來的。
陳奇瑜跌坐在椅子上,他隻感覺自己的理想都要崩塌了。官場的黑暗他不是沒有了解,但要讓自己昧著良心假裝看不見,他卻怎麽也接受不了。剛剛而立之年的陳奇瑜還不是後來那個因為鎮壓農民軍,名躁關陝的五省總督,尚未養成那種殺伐果斷的氣勢,做起事來難免猶豫。
見到陳奇瑜不說話,張書堂說道:“大人明鑒,其實現在當務之急是不能讓宵小之輩的陰謀得逞。”
“張大人這話從何說起。”陳奇瑜抬起頭來,看向了張書堂。
見到陳奇瑜投來詢問的目光,張書堂微笑道:“大人想一想,兩位郡王為何會如此做?他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當然是晉位唐王。”陳奇瑜說到這裏,他自己也是一驚:“你的意思是……”
張書堂點點頭:“如果讓這樣的人成為藩王,實乃我大明一朝的奇恥大辱。如果大人能夠說得上話,讓他們的希望落空,非常可以不讓宵小之輩得逞,還能得到未來唐王的好感。”
“未來唐王應是何人?”陳奇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張書堂笑道:“應是何人一目了然,大人何必多此一問。下官言盡於此,這就告辭了。”說吧他將卷宗收拾了起來,拱手施禮退出了書房。陳奇瑜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了,隻需要點破其中關節即可,所以當張書堂走出陳府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第二天,陳奇瑜借著吊喪為名,來到了唐王府。拜謁朱器墭靈柩的時候,陳奇瑜偷眼看了看跪在旁邊的朱聿鍵,發現他眼窩深陷,臉色一片灰白,顯然是因為多日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不過他在的眼神中,卻始終閃爍著莫名的光芒,這種光芒讓陳奇瑜的心頭一動,他下意識的有種感覺,這個剛剛二十多歲的男子未來絕不是池中之物。
這樣一個盡守孝道,又有著不凡之處的男子,成為唐王絕對沒有問題。此刻陳奇瑜已經下定了決心,幫助他登上唐王之位,不讓朱器塽和朱器埈那兩個小人得勢。
身為南陽府最高的官員,陳奇瑜這個四品大員在地方上也是很有分量的。因此在陳奇瑜拜謁結束之後,他被唐王朱碩熿邀請到內宅喝茶。這次陳奇瑜本來就有見唐王的想法,對方邀請正中了下懷,他自是欣然同意。
“陳大人最近錢糧收繳之事如何?藩王俸祿何時發放?”朱碩熿挺著肥大的肚子,半躺在軟椅上,對著陳奇瑜笑問道。每年藩王都有朝廷發放的俸祿,這大部分都有地方府庫直接撥給,所以朱碩熿才會詢問掌管南陽地區府庫錢糧的右參政陳奇瑜。
聽到唐王朱碩熿的問話,陳奇瑜心中不禁大為反感。自己的大兒子剛剛去世,他竟然毫不關心,甚至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反而關心自己今年的俸祿何時發放。想到明朝藩王一代不如一代,竟如此冷血和昏庸,他不免在心中盤算,不知道朱聿鍵登上唐王之位,會不會也慢慢變成這個樣子。
至少朱聿鍵當上唐王,不會比朱器塽更差吧。陳奇瑜歎了口氣拱手道:“啟稟王爺,今年的糧稅正在收取,相信半月內可以收完,到時候就可以將藩王俸祿發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