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故事的巧合與大河三郎的死
三妞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跑出這個那個院子的,隻知道自己跑出來了。
她走之前,還聽到了那些人的聲音。
她隻能拚命的跑,哪怕腳底被小石子咯得生疼,哪怕一雙小腳丫子早就被這天給凍裂了,她也隻能往前跑,不能回頭。
回頭……會死!
她親眼見著大頭和二狗被那群人砍了手,然後剁成了好多節,被送走了。
她聽不懂那些人說的話,但是她卻能聽懂那群人惡魔一般的笑,在砍完大頭和二狗以後那種笑……
她知道,那群人是鬼子。
就是搶了華夏東三省的鬼子,她不明白官老爺們為什麽會讓這群鬼子住在華夏人的地方。
她也不明白這群鬼子為什麽過得比她們這群人都要好,天天都有很多大大的木箱送到這個院子,如果不是這樣,她和大頭還有二狗就不會盯著這附近來乞討。
他們兩個人……也不會死!
她不覺得手被砍下來,血流成這樣還能活著。
她現在隻知道,如果再不快點跑,她也會被砍手……
江繼開在自己家裏隨便吃了點早餐後,就往日橋區跑。早在前天,他就從杜月生手中拿到了情報,手下的人,當然也早就去盯著了。
卻沒有想到,果然是有發現的,那邊似乎有些著急,這兩天又加大了點兒進貨的量。
當然,他清楚的知道,鬼子著急,對於他們華夏人來說,就一定不會有好事兒。
中日之間必有一戰,這幾乎是幾大國的共識,也是如今國內各大黨派人士的共識,沒看之前都已經聲明要聯合抗日了嗎?
更別說在如今的上海灘,他們JT都和DXD關係都緩和了許多,甚至之前預想要聯合追查這批火藥的下落了。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青幫那邊的讓步。這也說明,青幫內部也已經亂得不行了,急需……一把刀……
他不介意當這把刀,隻要能於國有利,他也不介意隱藏在黑暗,更不介意背負罵名。
……
“隊長,有情況有情況!”一道小巷子裏,一個穿著灰色棉衣的男子蹲在了另一個黑衣男子的身邊。
“什麽情況?”
“有個小女孩兒從那個院子裏跑出來了,那幾個日本人好像在追她。”
“多小?”
“四五歲吧。”
“草!”黑衣男子罵了一聲,隨後喊了一句,“幹活兒了,兄弟們!”
結果,巷子裏好多門被打開,一堆武裝者出現。
“等不到頭兒來了,咱們先去,剛好這群人注意力都在那孩子身上。老三,你帶兩個人去救那孩子,其他人,跟我去抄武館!”
“是!”
……
馬克找到高橋武館的時候,突然就見到一群便衣包圍了這個武館。
作為記者,雖然才來華夏不久,但也是練就了眼力的,隻一眼,他就能看出這群人是巡捕房的。
武館的守衛隻得拔出了刀具抗爭。
他還驚訝了一下,隨手拍下了雙方對峙的照片。
很多時候,他真的是覺得華夏頗亂。不過……細想起來,華夏近些年的發展也著實是沒有辦法。
……
大河三郎沉著臉,看著躲在巡捕身後的女孩子,用生硬的漢語道,“讓開,這孩子偷了我們武館的東西!我們要抓她回去!”
“偷東西的話,我覺得我們巡捕房更適合接管。”江繼開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槍,順手對著這名日本人舉起,笑了笑,很是淡定。
他趕到的時候,剛好看見王三帶人救下了這個孩子。
他雖然不知道日本人為什麽要追這個孩子。但是,給日本人添堵的事兒,他還是很樂意做的。
“那也是我們帝國自己的巡捕房會管,用不著你們隻那人的!”大河三郎語氣更生硬了。
“是嗎?可我在追查的,可不是盜竊案,而是危害租界公共安全的大事。”江繼開抬了抬眼皮,“哦對了,之前查這個案子的時候,我們還在法租界不小心打死了一個人。”
大河三郎臉已經完全的黑了。
作為軍方在華夏的接應者,他當然知道之前差點兒被人發現的秘密,他也知道他死了一個手下,這個手下……屍體還被送進了同仁。
在他們看來,屍體被送進醫院接受解剖,那是對勇士的侮辱。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快點把那個孩子交出來,否則我就要和貴國政府好好說一說你一個隻那巡捕竟敢管我們帝國的事。”
“我雖是華夏人,卻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長,你應該找工部局。”江繼開聳肩,“我們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你們武館內藏著數量不少的炸藥,極大的威脅著租界的公共安全。現在,我要以違反公共安全的罪名逮捕你。”
“雅鹿!”大河三郎怒了,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暴露!
“你還是盡快放棄掙紮的好,武館已經被包圍了。”江繼開繼續淡淡的開口。
……
三妞抱著這個穿著警衣的哥哥的腿,莫名的覺得,自己好像不用怕了。
“我……我舉報他們,他們還殺了人!他們殺了大頭和二狗!”三妞的聲音,在這不算小的巷子裏,卻是激起了浪花,“他們砍了他們的手!”
江繼開瞪大了眼睛,嘶,砍了手……不會吧?
“雅鹿!”大河三郎掏出了槍,雖說他是一名武士,但是他更是軍方的接應人,自然也會裝備熱武器。
江繼開一見,手裏的槍指節按下了扳機。砰的一聲,打傷了大河三郎的右手腕。
……
馬克聽見槍聲時,還驚訝了一下,但隨後便往槍聲那邊跑去,作為一名記者,他直覺的覺得那邊會有大事發生!
……
故事的發生,就是這麽巧合。
江繼開在追查火藥下落的時候,還順便破獲了最近的連環斷指案……然後還遇到了那個對自家弟弟交口稱讚的英國記者。
毫無意外,他便把這個小女孩兒交給了馬克,還順便讓兩個手下跟著保護安全,他則是去處理那堆火藥的後續事宜了。
“哦!法克!這群人簡直是畜牲!”馬克聽著小女孩兒的講述,又聽著巡捕那磕磕巴巴的表達,更是憤怒,“我一定把這件事曝光出去,這種殘忍的事情,已經完完全全的違背了人道主義!”
“大頭死了,二狗也死了……嗚嗚嗚……”三妞這個時候,再也忍不住了,她知道,哪怕自己還餓著肚子,但她應該不會被人殺死了。
“大頭?二狗?”馬克眨了眨眼睛,用生硬的漢語道,“如果你說的是被砍了手的兩個孩子,那麽,他們沒有死。”
……
次日……
“賣報賣報!法租界巡捕房探長江繼開破獲大案!查獲上萬斤炸藥!”
“賣報賣報!探長江繼開破獲連續斷指案!凶手是小鬼子!”
“賣報賣報!連環斷指案凶手竟是日本人大河三郎!”
“賣報賣報!”
江來出門的時候,就聽著街上此起彼伏的賣報聲,還驚訝了一下,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凶手,但是……小鬼子啊!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沉了下來,以現在的國際形式……大河三郎根本就沒有辦法受到最大程度的製裁。
一股莫名的難受徘徊在心裏。
憋屈……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不,他能發聲。
如今的他,算是一個名人了。至少,他該為這兩個孩子發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為他們討回公道。
……
清心女子中學,辦公室內。
“綰綰,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顧雅看著手裏的報紙,隻覺得小鬼子真的是連畜牲都不如,那麽小的孩子還能下得去手!
“什麽?”林綰看著自家閨蜜的憤怒,有些莫名,“發生了什麽?”
“你早上都沒聽到賣報的說什麽嗎?”
“早上來的晚,沒走大路上過。”林綰眼神飄了飄,是沒走大路過,去巡捕房繞了一圈而已。
“那個砍兩個孩子手的凶手,找到了!是個鬼子!偏偏那個人還不認!”
……
“頭兒,大河三郎死了。”法租界巡捕房內,王三對著剛到巡捕房的江繼開道。
“什麽?死了?”江繼開瞪大眼睛,“在哪裏死的?”
“牢裏。”王三無奈,“死得很慘……”
江繼開眉頭皺起,法租界巡捕房,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但也不是誰都能進的來的。不過,他在聽見王三的後半句話以後,還是問了一句,“怎麽個死法?”
“心、喉、腹部均有傷口,且七竅流血,臉色猙獰,極其痛苦的模樣。而且……手掌和腳掌都被剁下來了,用的剁肉刀,刀就丟在牢裏,牢裏,也都是血……”
江繼開默了默,他覺得很是快意。
這樣的人,就該直接被打死。
昨天如果不是還念著大河三郎身上可能存在的情報,他大概率也會直接意外失手……擦槍走火的把大河三郎斃在現場,再狠狠的踩上幾腳。
本來,走正規的法律程序,大河三郎雖然傷了孩子,還有著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
但是大河三郎作為日本人,這就是外交事件……最後很有可能,就是板子高高舉起,卻是輕輕落下。
但現在不同了,大河三郎死了,雖然大河三郎的死是會帶來一定麻煩的,鬼子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這些事兒還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探長頭疼。
哪怕上頭說要找凶手……但是他怎麽可能會認真去找凶手。
那上頭也是想太多了,在華夏人的地盤上,幫著欺負華夏的人去找凶手?
而且這個凶手很有可能也是華夏人!
……
“大河君竟然會被巡捕房抓了?怎麽可能?”山中良二看著今天的報紙,全是驚訝,“還運了炸藥?就在高橋武館?”
“難怪每次都對火這麽小心翼翼!這個混蛋,就不怕把自己炸死嗎?”
“還砍了兩個孩子的手?”山中良二越看,卻越覺得情有可原,“挑釁那個隻那醫生,大河君是在為經久君憤怒啊。”
“經久君,你放心。我也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山中良二歎氣,又看了看自家妹妹,唉……愁人,妹妹該怎麽嫁出去?大河三郎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
“不對,我現在就得去看望一下大河君,華人有句古話,叫做雪中送炭!”這麽想著,山中良二便開始準備外出。
……
到了同仁的江來,打算優先去看了昨天的斷指再植病人,內心歎氣,無論如何,得把這兩個孩子的人生給救回來。
他昨天晚餐時,與自家父親一起去拜訪了一位老中醫,晚一些,這位老前輩會來同仁一趟,一起為第一個孩子診治。
“江主任早!”
“副院長早!”
“江醫生早!”
江來聽著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也都一一點頭應過。
回到辦公室,換了白大褂,先是進行了外科的交接班,主要是說了一下17節斷指病例的情況,而後江來便帶著這群人查房去了。
……
“大頭!大頭!你還活著啊!太好了!二狗也活著!”三妞幾乎開心的要哭出來,昨天她被那個說洋話的洋人給帶回了家裏。
那個洋人給她買了新衣服,買了新鞋子,還給她吃了很多好吃的。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洋人也不全是壞人。
今天早上,休息了一個晚上的她,被洋人帶到了洋人的醫院……然後她就見到了自己的小夥伴。
一旁,馬克看著這樣的一幕,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拿著相機,拍下這樣的一幕,他覺得,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為美好的笑容了。
十一二歲的男孩兒,眼裏初步有了焦距,看向了那個穿得很好看的卻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張了張嘴,“三妞?”
“嗚嗚嗚,大頭……你沒死真的太好了!”三妞一聽,就開始哭了起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小夥伴已經死了,她以為自己也會死。
“三妞……”大頭眨了眨眼睛,想要抬手摸摸對方的腦袋,然後就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固定著……還打著白色的石膏……他便又記起了之前那讓他根本就忘不掉的一幕。
他的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