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還要什麽開學典禮
在蘇頌的大力推動之下，《三字經》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刊行於世，鍾粟再次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隻能麵對現實了。
據專門送書的公人說，蘇頌來到揚州任上，簡單交割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又將《三字經》好好地研讀了一番。
鍾粟也是完全能夠理解，一方麵是內容吸引了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畢竟要刊行於世，內容不能存在有悖於大宋法律條款和上層禁忌。
如果貿然刊行於世，裏麵有大逆言論，蘇頌恐怕就不是晚節不保、政治生命被終結這麽簡單了，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無限量版的天牢套餐。
蘇頌將《三字經》過了一遍篩子後，徹底淪陷，他甚至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天文學研究，全力推動出版發行工作。
相比之前，蘇頌已經遠離廟堂，多少有點人走茶涼的意思，暫時沒有太好的辦法調動政府資源，不過這也難不倒蘇頌，畢竟為相多年，門生故吏還是有不少。
書商也是很識趣很懂市場的，鍾粟這個名字雖然不見經傳，但如果蘇頌的名字出現在書中，貧礦也會變富礦，到時候除了數錢還是數錢。
揚州本來也是文化繁盛之地，有了蘇頌出麵，加上門生故吏一番炒作，出版工作馬上變得非常順利。
印刷完成後，其中的一部分馬上被投入了各大書肆之中，還有一部分直接進了揚州各處的學館蒙館之中。
至於售書產生的收益，蘇頌暫時幫鍾粟代管，等有機會再交給他，最主要的是書還在源源不斷地售出，利潤還會滾滾而來。
雖然同樣是讀書人，但混到蘇頌這個級別，錢已經不再是問題了，不過對於鍾粟，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其實按照大宋的慣例，鍾粟連個童生的學曆都沒搞到，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讀書人。
大宋的讀書人還是很牛的，考過了童子試，就具備了蒙館先生的資格，雖然還不能領取皇糧工資，但已經是被政府備案的讀書人，人民群眾也會高看一眼。
鍾粟之前就是因為學曆問題，王保長猶豫再三，才將蒙館交給他。
聽幾個公人描述，當《三字經》出版發行進展順利時，明明是別人賺了大錢，蘇頌卻顯得非常興奮，就好像是自己賺了錢一樣。
這種表現普通人是很難理解的，但鍾粟有一個認識，如果一個人經曆了人生的巔峰，還不能有一派光風霽月的胸懷，那他就真把歲數活到狗身上了。
蘇頌在文科理科工科上都是頂尖人物，他還同時深切感受了權力巔峰的滋味，確實達到了這個境界。
鍾粟甚至懷疑，蘇頌的胸懷很可能和他熱愛天文學有很大的關係，心懷宇宙嘛，怎麽會輕易被一些銅臭之物引誘呢。
鍾粟在後世雖然沒有感受過這些，但卻看到了一千多年中的事情，就算沒有親生經曆也對大牛的世界有所了解。
不管什麽時候，流量還是硬道理，有了蘇頌這樣自帶無限流量的超級IP，名與利的獲取顯然變得容易多了。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果然大於人與狗之間的差距。
這種差距在後世照樣存在，比如所謂國民老公XX聰的一條愛犬，據說年預算都在好幾十萬，這可不是一般小草民能比得上的。
鍾粟一開始很想搞個開學典禮之類的，甚至已經做了一些準備，但突然到了的這些書讓他馬上改變了主意。
孩子們每人能得到這樣一本新書，遠遠勝過了一切，還要什麽開學典禮。
蘇頌之前聽鍾粟說過王廟村蒙館的情況，這次考慮得非常周到，除了書以外，還運來了好多紙和筆，足夠用好長時間。
尤其是這些毛筆，鍾粟雖然不算書法家，但也練過書法，對毛筆自然也有一定的研究，這批純手工打造的毛筆讓他愛不釋手。
最關鍵的是還是真毛，不是後世的塑料絲做的，另外這種製作工藝在後世也已經差不多失傳。
一想到蘇頌還幫自己賺了一筆錢，而且這筆錢還在繼續膨脹，他反而有些小小的失落，白手起家真得太難了，大佬托舉下，一個衝刺就能甩別人幾條街。
但不管怎麽樣，鍾粟的大方向是不會變的，該幹什麽還是要幹什麽。
王廟村並不大，在小雷子和幾個小夥伴的宣傳下，二十四個蒙童都得知了蒙館開學的時間。
鍾粟除了要給孩子們發放新書外，另外還準備了毛筆和紙張。
之前老先生在的時候，孩子們一般都是用沙盤來寫字，雖然也能用到毛筆和紙張，但這種機會不太多。
但鍾粟不讚同這一點，再窮不能窮教育，雖然毛筆和紙張稀缺，但起碼在課堂上要盡量滿足。
既然這次蘇頌又送來了不少毛筆和紙張，舍不得用不是鍾粟的習慣和風格。
中國書法的魅力，即使自己不能發揚光大，但怎麽也不能淹沒在自己手裏。
王保長知道鍾粟要在開學時發放新書，也是欣喜若狂，他畢竟認識幾個字，所以也準備來湊湊熱鬧。
他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王廟村是個小地方，好多人甚至連登封城都沒去過，根本談不上什麽見世麵之類的。
這裏也不知道是被哪位神仙看上了，先是來了個很牛氣的小先生，然後不知道這小先生用了什麽辦法，又結識了蘇頌這種超級大神級別的人物。
這樣的關係隻要繼續維持牢靠，小先生也就離當官不遠了。
王保長也不是沒見過當官的人，但級別差得太遠。
真正算起來，登封縣令他倒是見過一麵，那還是很久之前去登封縣城，他弟弟指給他遠遠看了一眼。
王保長在蒙館開學第一天就來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幹些什麽，但又實在沒什麽事情，就開始幫助鍾粟給孩子們分發書和紙筆。
“小先生，老頭子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也想留存一部《三字經》。”
“王保長感興趣的話，想留存幾本都可以，盡快拿吧。”鍾粟笑著說道。
書的印刷量很大，蘇頌有把握不會砸在手裏，這次給鍾粟送來了兩百本。
如果不是因為路途遙遠，他甚至想送來更多。
這樣算下來，每個孩子分到一本後，剩下的還很多。
王保長拿起一本書，先用那雙粗糙的大手摩挲了一番，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嘴唇輕輕地動著，但沒有發出聲音，開始的幾句他大概認識，鍾粟看他的情緒很是激動。
由於最高統治者的大力倡導，大宋人對知識充滿了渴望，王保長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好歹認識幾個字，這個保長就會是別人的。
孩子們領到了屬於自己的書本和紙筆，也是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
“小子們，哪個不好好聽先生講學，把書本撕破的，老子就將你們的腿打斷，聽到了嗎？”
王保長突然對著領到新書的孩子們吼了一句，嚇得孩子們趕忙把書往懷裏捂了捂，好像生怕書會突然散架了。
王保長其實已經產生了聽鍾粟講學的衝動，但他聽說書背不好的話，先生會打板子，尤其是之前的老先生，不少孩子的手都被打腫了。
如果自己也背不上來，他不確定會發生怎麽樣的悲劇，保長被打的事件萬萬不能發生。
對於不服從管教的村民可以大聲嗬斥，哪怕遭到各種頂撞也無所謂，但被先生訓斥的場麵實在太慘烈，王保長鼓不起絲毫的勇氣去麵對，知識的力量的確強大無匹。
蒙館進入了新的階段，也就代表著王廟村的生活也步入了正常的軌道，流感過去，人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該幹什麽的照幹不誤。
鍾粟再次感歎一番，推手的作用果然不同凡響，老蘇的舉手之勞就能將自己推向雲端。
不過這不完全符合自己的做事習慣，必要時借助一下外力不是不可以，他更樂意用自己的能力達成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