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燭影斧光 三
九月二十九日
寅時初刻，因為下了一天大雪，百官們是在雪地裏站著等候上朝。不多時，一個小黃門打開垂拱殿大門，道：“皇上體恤，令眾位大人進殿等候，躲避風雪。”百官紛紛謝恩，魚貫而入，來到垂拱殿裏。
同平章事趙普看著這漫天大雪，憂心的道：“冬日大雪，來年倒是好收成，不過這等嚴冬，今年不知有多少百姓會陷於饑寒交迫。”
身側一眾文武官員聽到趙普的話，看著銀裝素裹的開封府，紛紛默然不語。
不多時，趙匡胤升殿，小黃門唱到：“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朝會開始。
辰時初刻，朝會結束後，官員們從垂拱殿出來後，走了一段，順著中書門下官署旁邊的回廊往自己官署而去。
晉王趙光義全身明黃，在雪地裏很是明顯。趙光義和幾個隨行官員聊了些大雪的事，說道各路轉運使應該如何如何。
突然，趙光義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昨日有禁軍先後進了開封府，眾位大人可知何事？
一位工部侍郎拱拱手：“晉王殿下，昨日是禁軍輪番到工部倉庫領取冬裝，因害怕擾民，所以是小股部隊進城，領了就徑直回營去了。”
晉王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午時初刻，雪小了一些，開封府得路上，行人也更多了。宮中，穿著厚厚的宮裝的嬪妃們，很少見到這麽早的雪，覺得稀奇，也紛紛出來在後苑堆雪人，打雪仗，一時間皇宮後苑笑聲一片。
趙匡胤拉著宋皇後的手，站在金水河邊，看著封凍的金水河，說道：“皇後你看宮中一片笑語嫣然，朕想的是宮外百姓，今冬該怎麽熬過去。朕有時候想，現在北伐，百姓會不會太苦。”
宋皇後輕輕道：“皇上體恤百姓，這是百姓之福，我也不知道該打不該打，我隻記得，父親經常說的是，什麽時候這個仗打完了，老百姓才真正的鬆快了。”
宋皇後口中的父親，是前朝左衛上將軍、忠武軍節度使宋偓，軍功卓著，愛兵如子。
趙匡胤道：“但願如國丈所言，如果能一舉收回幽雲，大宋幸甚，百姓幸甚！”
說到此，趙匡胤輕輕對皇後說：“不日就要北伐，今晚晉王找朕喝酒，就在福寧殿，皇後今晚住柔儀殿吧。”
皇後點點頭，道：“皇上連日辛苦，少喝一點。”
當趙匡胤夫婦柔情蜜意的時候，魏羽正在家中，陪小樓和李嫂等人打麻將。老劉今早上才回來，回家倒頭就睡，還在房中沒有起來。
魏羽想著今晚上的大事，本不想打麻將，但是不打麻將更緊張，也就索性答應了小樓的要求，先在家打幾圈再說。
在房中才醒來的劉進賢，聽著魏羽打麻將叫牌的聲音，心頭一動：“如此大事，公子果然沉得住氣，舉重若輕。”
酉時初刻，舉重若輕的魏羽跟著一隊禦前班值，繼續開始了一天的巡邏。隻是躲在背後的魏羽，今天偷偷檢查懷裏石灰包的次數，比平日裏多了好幾倍。
要不是因為短刀在靴子裏麵不好摸，估計魏羽也躬下身子檢查了好幾遍了。
戌時，天上又開始大雪，天色也變得黑了起來。忙完一天公務的趙匡胤，回到福寧殿，等著晉王趙光義。
戊時初刻，晉王進宮，隨身帶著一個很大的食盒。
戊時二刻，張行、羅進才等一眾將領，全麵接受了大內各個宮門的防務。大內總管王繼恩經過承天門發現熟悉的禁衛被皇城司和禁軍替換後，匆匆幾步，正不知道往哪兒去的時候。
旁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王總管，如果沒去處，去皇城司坐一坐也是好的。”
王繼恩驚恐的回頭，麵前是劉進賢一張笑臉，還有一雙冰冷的眸子，如要擇人而噬。
當是時，福寧殿中，處理公務的長幾上麵，擺滿了各色菜肴。
爛蒸同州羊羔、南都麥心麵、香粳蒸鵝、鬆江鱠等等不一而足。
趙光義正要打開食盒，趙匡胤道：“朕和三弟，先給母後上香。”說罷，趙匡胤帶頭走向了殿後的昭憲太後神座。
趙光義跟在身後，路過博山爐的時候，從袖子裏掉出幾塊小指粗細的物件，掉進了博山爐的炭火。
二人恭恭敬敬給昭憲太後上完三炷香，回到長幾。
晉王趙光義打開食盒，取出了幾色菜肴和一個銀壺。舉著銀壺，就把自己和皇帝麵前的兩個杯子倒滿。
趙匡胤道：“三弟，朕和你上次這樣喝酒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趙光義想想後答道：“是皇兄平定後蜀孟氏的時候把，臣弟還記得皇兄當時喝酒耍了一通棍法，神采飛揚。皇兄，臣弟敬皇兄一杯。”說完，舉起了自己麵前的一杯酒。
趙匡胤並不舉杯，說道：“三弟，你比朕小十二歲，廷美比你再小八歲，雖然年齡懸殊，但是你我兄弟情深，母後在天之靈定當欣慰。”
趙光義見皇帝不舉杯，隻要輕輕啜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趙匡胤再道：“三弟還記得陳橋驛嗎？”
晉王答道：“自然記得，皇兄自陳橋驛起，雙手打下了這大宋天下。臣為皇兄賀。”說罷，又要舉杯，趙匡胤抬手攔著了晉王。
說道：“陳橋驛一事，三弟功勞甚大，母後曾有約定，朕死後，朕傳位於三弟，三弟可還記得。”
趙光義陪著笑：“皇兄休得取笑，母後臨終之時，言語上有欠考慮的地方，皇兄休要再提。”
趙匡胤看著趙光義的眼睛問道：“三弟果真這麽想?”
趙光義道：“臣弟對皇兄忠心耿耿，天地可鑒，日月可鑒。”
趙匡胤道：“如果有一日，三弟要做這個皇帝，三弟給朕說一聲，朕交予你便是。”
趙光義大驚失色，離席慌忙跪倒：“皇兄何處此言啊，臣弟是萬萬不敢有如此心思啊。”
聽到此，趙匡胤大手一拍長幾，幾個菜肴都被震得掉在地上。隻見皇帝大怒道“既如此，為何要在酒中下藥，為何帶上陰陽壺給朕倒酒，三弟啊三弟，你意欲何為？”
說到此，趙匡胤便一手抓向晉王麵前銀壺，隻要銀壺在手，晉王弑君之事，鐵證如山。
趙光義長身站起，情急之下也一把抓向銀壺。
趙匡胤心道：“就算晉王也經曆過軍伍，不過，任你十個晉王，也休想在我麵前討得到好。”
才想到此，發現手腳酸麻無力，竟然難以站穩，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隻見晉王趙光義站在對麵，笑容陰森，眼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