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老牛春酒
蒸餾酒的想法來自於殷元和李震、程處默去芙蓉園遊玩之後,他開始懷念高度酒的刺激了。於是他便做了一套蒸餾的設備,效果尚可。待他搬回國公府,這套蒸餾設備自然而然就帶了過來。
新蒸餾的酒不好喝,殷元一直將酒放了近兩月,這才準備品嚐。本來準備今天好好的嚐嚐的,但是沒想到牛進達卻橫插一腳,多了一個人喝酒。
殷元打開酒壇,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牛進達望著那酒壇,心情可謂是無比的期待。
殷元拿起一個酒壺,將酒壇裏麵的酒舀了一壺,然後才倒了兩杯。
牛進達道:“懷素什麽都好,就是喝酒太吝嗇了一些,如此漢子,豈能以如此小杯飲酒?”
殷元道:“喝呀,你的話倒是比喝酒還要快。”
牛進達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立刻被嗆得臉紅脖子粗,接連咳嗽。
殷元緩緩喝了一口酒道:“老牛,吹夠了嗎?”
牛進達驚駭道:“世間竟然有如此烈酒,真是叫人納罕。”
殷元笑道:“此酒尚乃新酒,要是等上幾年,這味道自然會更好。”
牛進達瞪著殷元道:“你既知道此酒甚烈,為何不告訴我?”
殷元道:“你說這話我就有點生氣了,我給你說了好幾遍,但是你根本就沒有拿我說的話當回事吧!”
牛進達吃了個暗虧,但是這個人倒是很爭強好勝,雖然這酒很烈,但是他更加的不願意認慫,一定要大口喝才行。
牛進達不聽勸阻,待芳桃炒好菜之後他已然喝得大醉,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倒頭睡著。
見了芳桃,牛進達突然道:“咦,是你,某在夢中乎?”
殷元趕緊攔住他道:“芳桃,還不趕緊出去。”
芳桃離開,牛進達突然抱頭道:“你怎麽能走,是嫌棄某長得醜麽?”
牛進達天生比較難看,十分的粗獷,臉上都是胡子,看起來也極為嚇人。但是他的出身並不差,他父親曾經是濮陽主簿,他也是讀過書的文武全才。誰要是說牛進達是個粗人那絕對是大錯特錯,因為他明明可以交給下麵文官的雜務都會自己處理,可見他很擅長此道。就算是沒有殷元出手相助,他也能夠很快解決。
殷元順著他的話道:“不錯,你這廝醜陋不堪,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牛進達突然聲淚俱下道:“某從年幼起每日必讀書明誌,聞雞起舞,未嚐有過任何不良之舉。隻是因見了娘子,心裏無比歡喜,但是不知如何才能使你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一時唐突了。誰知你也不聽我解釋,竟嫁作他人婦。我已悔之晚矣,還請娘子莫做躊躇,盡早忘了我這苦心之人吧!”
殷元皺著眉頭看了看牛進達,使勁的拍了拍他的腦袋道:“牛哥,怎麽回事,老牛回春了?”
牛進達被他一拍,驟然清醒了許多,看著殷元疑惑道:“你看我作甚?”
殷元無奈道:“飯你是吃不成了,我找個地方把你安頓下來吧,一路坐車顛回去,我還怕顛壞了你呢!”
牛進達道:“懷素,這酒,真夠勁啊!”
殷元讓人安排牛進達睡了,回來之後越來越覺得牛進達酒後所說的事情十分有趣,於是講給芳桃聽了。然後又拿了一張紅紙貼在酒壇子上,然後在上麵寫下了三個字“老牛春”。
芳桃覺得殷元可能會惹牛進達生氣,但是殷元卻一定要留下來,甚至還想給每一壇酒上麵都貼上。
第二天,殷元受李震和程處默邀請去赴宴,特意囑托周笠要拿兩壇老牛春送給牛進達,讓他窖藏一段日子再開封飲用。
牛進達醒來之後,周笠立刻帶人伺候他吃了飯,臨走的時候周笠果真拿了兩壇老牛春給他。
牛進達盯著酒壇道:“難道是懷素愚弄我,他平日裏可就是叫我老牛的?”
周笠道:“公爺說過,將軍將此就帶回家裏,窖藏一段時日後才可啟封飲用。到時候您若是請他一起飲用,那昨日您醉酒後之事,這酒名字的來曆,他便可你告訴您。”
牛進達疑惑道:“若是調侃我,老牛醉甚至是老牛倒皆可,怎麽會有老牛春之稱。你家公爺,真是個奇怪的人。”
周笠笑道:“那將軍以為,公爺是何樣人物?”
牛進達道:“雖然是個怪人,但他是我大唐最好的一等人。”
周笠顯得很興奮道:“這也算是老國公後繼有人了。”
牛進達看了看周笠道:“早年征戰沙場,如今守護門庭。周笠,你會跟懷素上戰場嗎?”
周笠道:“公爺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別人去了,我恐怕不放心。別人老邁,當惜老骨,周笠十年沙場,妻兒皆死,唯大恩不敢忘。若要提起故地重遊,隻怕也隻有沙場飛矢,還有一絲值得留戀了。”
牛進達很能夠理解一個老兵的想法,他也踏入了不惑之年,大半生也在沙場獨過了。像周笠這樣的人他了解,如果沒有鄖國公府還能留得住他賣命,他可能也會和那些破落的軍戶一樣,花光前半生所有的積蓄,在最破的茅屋裏喝著最差的酒,苦耗餘生。老兵死於戰場,是一個悲壯但是不錯的結局。
牛進達道:“你還未老,何必?”
周笠像是一個看破了一切,暮氣深重的老人一樣道:“我已經認命了。”
牛進達不敢再勸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著兩壇酒,上了殷府的馬車。
周笠曾經是殷嶠的近衛,手下最能幹的人,這樣的人,牛進達當然是認識的。殷嶠離世之後,很多人都勸他乘著年輕改投門庭,也許還能夠搏一個功名,但是他始終沒有離開過鄖國公府。
如果說,崔氏是在用錢財保護殷家的話,周笠卻是使盡了渾身的解數。他沒有任何權力,卻憑借自己在殷府的威望抱住了殷家很多忠心耿耿的老人,他們為殷家這些年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周笠已經做好了跟隨殷元上陣的準備,但是他心裏卻很清楚,以殷元的性格,他很可能不願意讓府裏的老人再上戰場。
周笠看著牛進達離開,突然想起了當年跟隨殷嶠的時候見過的那一個個風雲人物,突然心裏又有些期待起來。也許殷府在殷元的手裏,會重新回到當年的那種盛況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