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年命如朝露
兩壇酒被牛進達喝了大部分，走的時候還在不停的朝殷元要酒喝。因為鬧騰的太嚴重，上車送走的時候被殷元一腳踹了進去。估計第二天他會覺得屁股疼，但是他一定不會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會疼。
第二天一大早，殷元到達左武衛的時候，秦瓊已經來了左武衛。而且看起來秦瓊很嚴肅，隻是不嚴肅的是，他現在馬廄旁邊，盯著一匹戰馬的馬蹄，牛進達在旁邊拽著馬蹄。
殷元走過去笑道:“將軍怎麽來的這麽早，倒顯得我們這些下屬實在是不像話了。”
秦瓊回頭看了看他又回過頭去，向牛進達道:“抓穩了，不要晃。”
殷元識趣的沒有說話，站在一邊好像在等秦瓊誇自己兩句的孩子。
秦瓊終於看夠了，摸著自己的胡須道:“小小一個鐵片，竟能有如此妙用，也實在是不容易。勳國公巧思如此，當為國之大才呀！”
殷元笑道:“此變通之道也，凡人赤腳必傷，馬蹄雖硬卻比不得石頭。所以，這馬蹄鐵的妙用就在於外剛內柔，如人被甲可擋刀劍。”
秦瓊道:“此事須盡早上報朝廷，勳國公可跟我一起進宮，向陛下獻寶。”
殷元想了一下道:“這個，我看還是不要了。我們這些武將總是被人稱飛揚跋扈，大約是因為有功必定討賞，心直口快。我們也該學學那些文官的樣子，先鎮靜下來，陛下賞罰分明，我去不去，其實也是一樣的。”
秦瓊眼中閃過一絲異彩，笑道:“你年紀輕輕的就能夠寵辱不驚，鄖節公後繼有人了。”
殷元的品質和哪位鄖節公是沒多大關係的，何況殷元不願意麵聖也不是寵辱不驚，是因為第一次和李世民見麵的時候並不愉快，所以他覺得還是應該避免在李世民麵前露麵比較好。
秦瓊說了幾句之後讓人帶了戰馬，自己去皇宮獻寶了。
牛進達看著殷元道:“老哥我實在是照顧你，今天酒一醒就覺得這件事情不小，應該請翼國公出麵向陛下獻寶。如此，你必定能夠得到不錯的上次。”
殷元道:“看來，老兄真是仗義呀！這樣的交情，我看可以斬雞頭，喝雞血，當兄弟啊！”
牛進達好奇道:“斬雞頭，喝雞血。這是個什麽法子，是要義結金蘭的意思嗎？”
殷元一愣道:“我隨口說的，你不必當真。”殷元怕老牛當真，那到時候真的去喝雞血，隻怕殷元打死都不幹。
牛進達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大臀道:“你家車夫不行，昨晚我回去的時候摔疼了我。”
殷元點頭道:“車夫和車都不行，改天我非得在車下麵墊上幾張皮子，弄得舒服一些不可。”
牛進達看了一眼殷元道:“給你個台階你是真敢下，你踹了我，屁股上腳印還在，你以為就沒有人看到之後告訴我一聲嗎？”
殷元一愣道:“此事，的確是小弟做得太草率了，該拍了去才好。”
牛進達不幹了，追著殷元滿軍營得跑，非得報仇不可。
秦瓊獻寶之後，第二天就被宣進宮了，躲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殷元硬著頭皮，跟著牛進達準備去麵聖。到了皇宮之後，李世民還在和人議事，所以兩個人隻能在殿外侯著。
時間一長，殷元有些受不了了，於是道:“老牛，是不是每次來見陛下都得等這麽長時間？”
牛進達道:“陛下勤政，所以平時覲見，陛下那裏很可能還有人在議事。這是我大唐之福，為人臣子的榮幸。”
殷元道:“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人要是站的時間太長，雙腿上的血液流通不暢，一定會留下暗疾。”
牛進達將身子的重心往前移動了一下道:“是不是跟你訓練新兵的時候說過一樣，一定要前腳掌多用力，不然時間長了會暈倒？”
殷元道:“這卻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陛下議事這麽費時間，我們為什麽不活動活動，站在這裏多累呀！”說完，突然蹲在了地上，如果有一把椅子甚至是一塊能搬動的磚頭，他一定會坐下來。
牛進達正色道:“胡鬧，這裏可是皇宮，你怎麽能如此無禮？”
殷元道:“陛下通情達理，豈會跟你一樣死板。我說你也是陛下潛龍時候的舊臣了，至於怕成那樣嗎？”
牛進達無奈道:“你小子分的清楚什麽是尊敬，什麽是畏懼麽？”
殷元道:“分得清，我看你就是害怕，反正他又看不見，你這麽嚴肅給誰看呀！”
這時候，突然遠處有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三四歲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的可愛。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宮女，跟的緊緊的，還不停的讓一個小丫頭跑慢點。
小丫頭手裏拿著一束花，邁著特別大的步子，跑的還真的是挺霸氣的。
眼看要跑過來了，上台階的時候突然一腳磕在石階上，摔倒在地上，看起來是摔得很疼，但是咬著牙忍著愣是沒有哭出來。
恰好殷元蹲在地上，回過頭來看了看她道:“公主？”
那小丫頭不明白他的意思，站了起來道:“你是誰呀？”
殷元笑道:“你猜？”
牛進達使勁的將殷元拉起來道:“懷素，不要胡鬧。”
這丫頭道:“大牛叔叔，這個哥哥是誰呀？”
殷元聽了這個稱呼，抱著肚子笑道:“大牛叔叔。”說到這裏他好像突然醒悟過來道:“我叫他牛大哥，你怎麽能叫他叔叔，卻叫我哥哥呢？”
這丫頭道:“可是你看起來和哥哥一樣年紀，大牛他看起來比阿耶還要老呢！”
殷元大笑道:“老牛啊，你看人家多好的眼力。”
牛進達無奈道:“小公主，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小心皇後娘娘不高興。”
這丫頭搖頭道:“不會的，我是來給阿耶送花的。這花，還是阿娘摘的呢！”
殷元想，叫如今的文德皇後做娘的，在這個年紀，恐怕隻有那李明達了，她是個短命的公主，也是一代天驕唐太宗心裏的一處傷痛。未及笄便香消玉殞的公主，也是個聰慧，不恃寵而驕的公主。如果她能夠順利長大，一定會是大唐盛世裏的一顆明珠。
殷元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詩“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這個年紀裏，李明達還沒有這個字，她的乳名應該叫做“兕子”。“兕”是山海經裏的一種瑞獸，獨角似牛。從這個名字，也能看出來她在李世民那裏十分受寵。她以後會和他的哥哥李治一起被李世民親自養大，但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