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母慈子孝

賣了一會,在一陣失望的歎息聲中所有的包子已經都買完了。這個生意已經持續的時間不短了,漸漸的周圍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種新穎的吃食。而且,幾乎每天都會被搶購一空。隻要是早上芳桃一到那裏,周圍的幾個坊市中的人都會聞香而來,時常有人因為買不到而遺憾。

芳桃拿著一串錢道:“妹妹,你可有什麽要買的東西?”

方鯉搖頭道:“沒有,謝謝姐姐。”

芳桃道:“那就有勞妹妹在此等候,我去買一些宣紙回來。”

過了一會,芳桃拿著一摞宣紙回來了。然後挑起擔子道:“妹妹,我們回去吧。”

方鯉道:“殷元不來接你嗎?”

芳桃道:“平日裏國公在的時候他是來接的,要是他不在的話,總會派個人來的。但是今日,他好像沒來。”

方鯉看了看弱不禁風的芳桃道:“他是覺得我在,就沒必要了。”

走了一會,方鯉道:“國公難道在這裏讀書寫字,為何需要這麽多的宣紙?”

方鯉道:“公爺平時倒不是在這裏讀書,但是總是要寫很多東西。最近,他一直在著書,每日要用很多的宣紙。”

方鯉驚訝道:“著書?”

芳桃點頭道:“公爺說,人最不能趕看的就是自己的記憶,也許垂垂老矣的時候,能回顧的就隻剩下了刻骨銘心之事。所以,應該將每日所見所聞記下來,有一天翻閱的時候,一定會別有一番滋味。”

方鯉道:“歪理,既然不是刻骨銘心的事情,記下來又有什麽用。”

芳桃笑道:“這個公爺也說了,人最容易記住的一定是不如意的事情,可是最應該珍惜的,其實應該是那些快樂的事情。所以,快樂的事情更值得記載。”

方鯉覺得這句話倒是很有道理,這位處處透露著古怪的勳國公,倒也是個有些貪歡的人。

回到家裏的時候,殷元並不在家。昨天的事情太大,一定會有一些後續的事情,殷元不敢在這裏偷閑。

方鯉走進殷元的書房裏麵,隻見書桌上一堆書稿上麵寫著“殷元手記”四個大字。

翻來之後,裏麵是一篇書稿,但是看起來墨跡還很新。裏麵記載的,赫然是昨日殷元前往萬春樓以及後麵發生的事情。通篇有大量的心裏獨白,在談到和方鯉初見時寫道:“此女實乃人間殊色,眉目有男兒之驍悍,舉動言辭與某在大唐所見女子不同。某百思不得其解,然知其乃墨家之徒,便知此女奉行兼愛,喜大同之道,故與世俗之人不同。”

後麵對於打鬥的描述更是精彩,活脫脫的讓人覺得,自己就是殷元,當時審時度勢出手,心中卻又有無奈。

到了最後,殷元又寫“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自漢武以來,天下儒道大行而墨家式微,蓋儒乃帝者之所需,君權神授,禮法森嚴。墨者兼愛,人無高下之分,非君王之道。墨者必沒入草莽,倘奉行兼愛而忘非攻,墨者必禍蒼生。念及先賢之道為後人所廢,實為可歎。”

方鯉皺起了眉頭,殷元所說不無道理,墨家兼愛之道若是為別人用心之人所用,斷章取義,豈不是成了禍亂之由。如今天下誰都知道君權神授,人分貴賤,可如果有人非得說人人平等,再煽風點火的話,豈不是天下就亂了麽!

方鯉歎了一口氣,繼續往下看,漸漸的在書房裏放聲大笑。因為殷元對一些事情的描述非常的有趣,長安大街上的見聞,偶爾也被記載其中,雖然平淡,但是別有一番諧趣。

芳桃聞聲而來,看了看方鯉後笑道:“公爺所著繁多,妹妹若是喜歡,那可就好極了。”

方鯉道:“那倒不必,其他的隻怕沒有這手記來的有趣。”

芳桃道:“那個並非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那英雄傳,國公爺可是收錄了很多當世名將的事跡,最有意思的是李特進的故事。”

方鯉好奇道:“哦,這本書在哪裏?”

芳桃走到書架旁邊,拿起一堆書稿道:“這便是了,公爺還說,這個故事往後還會寫,這些人,也會有更有趣的故事發生的。”

方鯉接了過來開始翻看,而這個時候的殷元,卻正在為如何應對崔氏而發愁。

崔氏今天出奇的淡定,淡定的讓殷元覺得,以前崔氏那潑婦的樣子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崔氏喝了一杯茶之後才道:“事情做出來之後,最難的是你有沒有善後的本事。你顧頭不顧腚,固然是不怕那些禦史言官,但是我卻怕。我漸覺你無意於朝堂,那以前所做的一切,便都錯了。可是現在推倒重來,恐怕也來不及了。你可別忘了,說謊就是說謊,一定會留下破綻。”

殷元道:“孩兒覺得,他們應該不敢翻供吧!”

崔氏道:“隻要是沒有打得過勳國公的後台,一定不會有人翻供的。可是你怎麽知道,你在朝中沒有樹敵呢?”

殷元道:“恐怕就算是沒有樹敵,也有人想要這份功績吧!”

崔氏道:“你既然知道,就應該做完全的準備。你縱馬而去,一條馬鞭打翻了三十多人,可你還不夠心狠,如果要幹脆,你就應該讓他們中的頭領替你撒謊,然後不要讓他活到有人找他。”

殷元一愣道:“母親大人妙計,看來是孩兒短智了。”

崔氏道:“一個人太心狠,絕不是什麽好事。但是既然你要做,就應該做得徹徹底底,滴水不漏。還有那個和李景陽一起的女子,你本就不應該讓她活。”

殷元歎了一口氣道:“同窗好友,怎麽忍心呢?”

崔氏站起來道:“我替你走一趟,會少很多言官的彈劾,但是你現在仍需做一件事,讓刑部大牢裏麵的那些人閉嘴。這件事,你知道應該去找誰麽?”

殷元道:“所有能夠涉及的人,隻要找了就會授人以柄。而我,需要一個置身之外,但是能夠改變這件事的人,最好能夠動搖陛下的決斷。”

崔氏一愣,別有深意的看了看殷元道:“誰的孩子都會長大,而你,長大的也未免太快了。”

殷元有些愕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恐怕就算是誰看了,都會像崔氏一樣感慨。

殷元並不喜歡偽裝,但是他卻好像必須裝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給別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