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起

你怎麽也到這渭水邊上來了?

一見麵,沒有一句關心問候的話,難道這廝不知道,他剛從鬼門關回來嗎?

眼前的男子白皙英俊,嘴唇略薄,錦衣華服,腰間的刀鞘用珍珠魚皮包裹,還鑲有金邊。雖然看起來英武不凡,但卻激不起王泰的任何好感。

“公子,可千萬不要再和他混在一起了!”

王二坐在馬背之上,湊近了王泰一些,盡量壓低了聲音,眼睛卻不敢看向鄭雄。

“王二,我和王泰說話,你算什麽東西,滾一邊去!”

看到王二嘀嘀咕咕,鄭雄眉頭一皺,眼睛一瞪,臉色馬上板了起來。他看著王泰,臉上似笑非笑。

“王泰,怎麽,見了大哥,連招呼也不會打了?”

王泰心頭不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鄭雄當著自己的麵,敢如此辱罵自己的貼身仆人,對自己的這位前任究竟如何,可見一斑。

王二唯唯諾諾,低下了頭,再也不敢說話。

“公子,總共十二個,都是雛兒,十二歲到十四歲不等。”

王泰還沒有說話,一個長大的壯漢上來,在鄭雄馬前說道。

鄭雄看了看馬車上神色各異,或哭泣、或抹淚、或麻木的女孩們,微微點了點頭。

“路上小心點,人別給跑了。”

壯漢退下,擺了擺手,馬車向前,眼看就要經過眾人的身旁。

“鄭雄,你幹這些缺德的事情,不怕有報應嗎?”

猛然,有人在馬上大聲說道,讓道上的人都是一愣。

原來是王泰,再也忍不住,終於發作了出來。

那些馬車上的女子,那是什麽女人,分明就是小孩。她們雖然蓬頭垢麵,衣衫破爛,但王泰卻看的清楚,她們個個麵色稚嫩,還沒有長全。

這鄭雄,真下得去這手!

“王泰,是你在說話嗎?”

鄭雄顯然愣了一下。這個性情暴躁的二杆子、大傻子,難道是吃錯了藥不成,不然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自己不也是青樓的常客,自己稍一煽風點火,他就和人大打出手,差點一命嗚呼。

自己往日的小弟,對自己跟親爹一樣,唯自己馬首是瞻,他怎麽敢對自己這樣說話?

“鄭雄,是我說的。你還是積點德,把這些孩子都放了吧。”

王泰微微皺眉。果然是誌不同道不合,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交點。

“王泰,嘴巴放幹淨點,怎麽跟我家公子說話?”

王泰話音剛落,馬旁的一名身穿公服的壯漢手持馬鞭,對著王泰怒喝了起來。

王泰微微皺了皺眉,這就是他那日在城中和白三刀衝突時見到的那名衙役。

這廝是鄭雄的仆人,那日被藥渣濺了一身不敢吭氣,今天主子在旁,狐假虎威,立刻動物凶猛。

鄭雄看著王泰,麵色陰冷,眼裏的殺氣一閃而過。一個破落戶、沒頭沒腦的二杆子,竟然一再臊自己的麵子,是不忍、孰不可忍!

難道說,這家夥真的被把腦子打壞了?

“王泰,聽說你當街毆打了白三刀,你是不是吃錯藥,腦子壞了?”

鄭雄輕聲說道,麵色平靜,心頭的怒氣卻慢慢上升。

一個無腦的莽夫,以前是自己的馬前卒,今天當著一大群人,這樣和他說話,眼裏還有自己嗎?

“你把這樣小的孩子弄進窯子,我看你不僅腦子壞了,良心也壞了!”

王泰也是怒火攻心。竟然說他腦子壞了,他不就是說了句公道話,起了惻隱之心嗎,怎能如此侮辱他的智商!

“王泰,你他尼昂的膽子夠大,敢和我這樣說話! 你狗日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鄭雄冷聲說道,眼神猙獰,麵色變的陰沉,眼裏的殺氣騰騰。

王泰同樣怒容滿麵,簡直有些怒不可遏。也不知道,自己這前身,為何把這樣薄情寡義的人當成朋友,看來真是蠢的可以,不死對不起芸芸眾生。

也難怪王二勸自己不要和此人來往,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鄭雄,你家大業大,不缺這點銀子。這些流民已經夠可憐了,你就不要喪盡天良,落井下石了。”

王泰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壓抑住了心頭的怒火。

能在這亂世之中,心安理得地掙黑心錢,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應該是人性泯滅了吧。

“王泰,想不到死裏逃生,你倒是變的沉穩了許多。”

鄭雄微微有些吃驚。這王泰以前是個愣頭青,想不到大難不死,竟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以前也就是利用一下王泰,讓這惡犬當馬前卒,咬咬人,自始至終,他也沒有當王泰是回事,自然也不把王泰放在眼裏。

以前,王泰他爹是臨縣的知縣,自己讓他三分,現在他爹已死,匹夫一個,又有什麽可以攀交和利用的價值。

“王泰,老子不管你是不是裝神弄鬼,趕緊給老子滾蛋! 不然惹惱了老子,老子讓你後悔你娘把你生出來!”

鄭雄的話,讓王泰勃然變色,怒不可遏。

“鄭雄,閉上你的狗嘴! 你是誰的老子,我可沒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王泰的話,讓鄭雄怒火攻心,紅了眼睛,惡從膽邊生。

看到鄭雄氣的臉色發紫,額頭上青筋暴露,旁邊穿公服的鄭捕快立刻又喊了起來。

“王泰,趕緊下馬,磕頭求饒,否則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鄭五,你個狗日的,你敢跟我家公子這樣說話!”

麵對著鄭雄的隨從,王二倒是怒氣勃發,氣場十足。

“鄭四、鄭五,上去廢了他!”

鄭雄厲聲喝道,臉上的寒意更甚。

鄭四和另外一個身穿公服的瘦漢抽出刀來,縱馬而出,直奔王二。

“王二,能不能應付?”

王泰皺起了眉頭,問向自己的家人。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鄭雄竟然能指使衙門的公人,看來有些能量。

“放心吧,公子!”

王泰發了話,王二更是氣盛。他手持長槍,縱馬迎了上去。

馬車上的小姑娘都是驚詫地抬起頭來,看著大道上不可思議的一幕。

甚至於河邊的難民,以及渡口上的軍士都是紛紛轉頭,向著河堤上看來,欣賞著這一場即將來臨的“龍爭虎鬥”。

馬蹄聲響,兩名公人揮舞鋼刀,打馬而來,直奔王二。

王二打馬向前,右手執著長槍,馬匹從兩名公人的中間穿過。錯身經過時,王二鐙裏藏身,避開了左邊公人的攻擊,長槍把右麵的公人掃落馬下。

王二和剩下叫鄭四的各自調轉馬頭,就要再一次對衝。

“你們幾個一起上,給我殺了這小子!”

鄭雄大聲呐喊,指揮著身旁剩餘的幾人,就要和王二血拚。

“誰敢動手,休怪老子的弓箭不答應!”

王泰摘下了馬上的大弓,張弓搭箭,對準了前方。

“狗日的,你射射試試!”

看到身旁幾人無人上前,鄭雄暴跳如雷,大聲怒喝。

說時遲那時快,王二已經和鄭四碰上,王二一槍杆,又把鄭四又砸落馬下。

幸虧雙方隻有十幾米,馬速衝不起來,否則,剛才這一番碰撞,肯定是非死即傷。

也幸虧這些人都是打慣了架,知道手輕手重,不然以王二的塊頭和力氣,隻怕這兩個公人在劫難逃。

王二耀武揚威,回到王泰身旁,氣定神閑,看起來是平日裏經常訓練的緣故。

“好,王二,幹的不錯,沒有丟咱們王家的臉麵!”

王泰收回了弓箭,微微點點頭,讚賞地說道。

想不到這畏畏縮縮,囁囁嚅嚅的王二,除了力氣大以外,馬上的功夫不錯。

“多謝公子誇獎!”

王二臉上一紅,得意洋洋,竟如孩子一般。

鄭雄那邊,鄭四和鄭五被攙扶了回來,二人呲牙咧嘴,不過看起來沒受什麽重傷。

“王泰,你他尼昂的去死吧!”

鄭雄一聲怒喝,咬牙切齒。王泰抬起頭來,卻發現鄭雄手裏拿著一把手銃,惡狠狠地對準了自己。

“公子,小心!”

王二毫不猶豫,縱馬上前,擋在了王泰的馬前,與此同時,“蓬”的一聲,一股青煙升起,鄭雄手中的火銃開了火。

“啊!”

王二慘叫一聲,從馬上掉了下去。

周圍人都是一驚,王泰也是一愣,瞬間怒火中燒。

看到鄭雄正在手忙腳亂地裝填彈藥,王泰張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正撞在鄭雄胸口,將鄭雄撞下馬去,手銃也掉入了道旁的草叢。

“王二,你怎麽樣?”

王泰摘下長槍,跳下馬來,來到王二的身旁,關切地問道。

短短瞬間,二人的情感上了一個巨大的台階。王二為了他可以不顧生死,他自然是要投桃報李了。

“公子,沒事,胳膊上遭了一下。”

王二左胳膊上鮮血淋漓,不過看樣子,倒是沒有什麽大礙。

王泰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給王二綁好了傷口。

鄭雄那邊,他的隨從也都是大驚失色,一起圍了上去。

“痛死老子了!”

鄭雄卻是推開眾人,站了起來。原來他裏麵披了甲,不過錦袍覆蓋,看不出來。

“老子的手銃呢,趕緊給老子找回來,今天我非弄死……”

鄭雄四處查看,抬起頭來,話語戛然而止,原來王泰臉色鐵青,提著長槍,大踏步走了過來。

鄭四心驚肉跳,忍著痛上前一刀砍下。主人在旁,無論如何,他也得做做樣子。

“公子快走!”

鄭五和其他兩個漢子,也都硬著頭皮提刀而上。誰都看得出來,王泰這個愣頭青,可是動了真怒。

眾人平時跟著鄭雄,並不把莽撞無腦的王泰放在眼裏,可是誰都心裏明白,這混世魔王一旦發起威來,那可是非同小可。

光是王泰的一身蠻力和武藝,就不是自己幾個人可以對付的。

王泰躲過鄭四輕飄飄砍過來的鋼刀,一腳把他踹翻。鄭五和兩個大漢,也都被他紛紛打翻。他邁開步子,直奔鄭雄而去。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年代,人人猙獰。這鄭雄為了幾句話,就敢對他下黑手,要他的命。而他竟然毫不猶豫,抬手就是殺著

若不是鄭雄有鐵甲護身,恐怕也已經見了閻王。

“王泰,你要作甚?”

鄭雄終於在路旁的草叢中撿到了手銃,他臉色蒼白,手指顫抖,鉛丸卻怎麽也裝不進去,灑了一地。

“王泰,我爹可是朝廷命官,你不要……啊……”

鄭雄話音未落,王泰手中的槍杆已經狠狠砸了下去,把鄭雄砸翻在地,接著王泰狠狠地打了起來。

“狗日的,老子和你有殺父之仇,你一見麵就要老子的性命! 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他本想痛下殺手,但權衡利弊,不能隨心所欲,以免真的落草為寇。

事情,還沒有糟到那一步。

王泰又要砸下,手臂被王二緊緊抱住。

“公子,算了吧!鄭雄是衙役,他爹是縣裏的主薄,殺了他,事情就鬧大了。公子息怒啊!”

王泰冷眼一翻,冷聲道:“怕什麽,殺了他,大不了老子落草為寇! 我管他爹是主播還是女主播,先宰了狗日的再說!”

殺對方,自然不是最佳方案,不過,痛扁對方一頓,三百殺威棒,可是少不了的。

王二不顧胳膊上的疼痛,使勁拽住王泰的胳膊,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剛才被打翻在地的鄭四等人紛紛起身,卻是不敢上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觸這個二杆子的黴頭,以免自己遭殃,主人遭殃。

“好了,把手銃撿起來,把他那個藥袋和裝子……彈丸的皮袋都拿過來。”

王泰沒有繼續打,而是讓王二把鄭雄的藥袋彈丸袋一起拿下。

“搜他的身,看有沒有這些孩子的賣身契什麽的。”

鄭雄躺在地上,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雙手抱住了頭,不敢吭聲,任憑身上的賣身契被王二搜刮幹淨。

“果然是巧取豪奪,狼心狗肺,一個活人,不過一兩銀子!”

王泰看完契約書,怒火中燒,幾下把手中的賣身契撕個粉碎。

十二個女孩子,每個隻不過一兩銀子,真是人比狗賤!

一年的狗糧,恐怕也遠遠不止一兩銀子。

“鄭雄,今天留你一條狗命,帶著你的人趕緊滾,不要讓老子後悔!”

鄭雄被手下扶上馬背,眾人簇擁著他,倉皇離去,頭都不回一下。

“你們都回去吧! 那青樓,可不是什麽好去處!”

王泰話音未落,幾十個流民一起圍了過來,男女老幼,跪了一地,原來是這些孩子的家人。

“公子,你好人做到底,把孩子都帶走吧!留在這裏,她們就是死路一條!”

打發走流民,帶著一群忐忑不安而又興奮的小女孩沿著官道緩緩向前,猶如鄉鎮幼兒園的園長。

“公子,收拾了鄭雄那禽獸,你怎麽看起來不高興啊?”

王二看王泰眉頭不展,疑惑不解。

“鹹陽四公子,我這幾天功夫就得罪了三個,我高興得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