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歲

辭別李倧,明生不再流連沿途風光,離家月餘,怕不是老爹老娘要瘋,要趕緊回去,不然屁股不保,老娘的棍棒可不是開玩笑的。

天公作美,此時正是東南風正勁,船帆鼓動,如離弦之箭在海上飛奔。

不過四日,便行至登州海域,距成山衛不足五十裏。

明生**的心又跳動了,蓋因為揚威號的標準建製為六十人,滿員可為一百二十人,以明生到哪裏,哪裏惹事的個性,要滿員才好。可是月亮灣就那麽點成丁,又缺人了。

此時剛好路過山東,不弄些人回去,就感覺渾身發癢,心裏不舒坦。想到此處,便命揚威號左轉向,直奔成山衛而去。

尋了一處無人海岸,十幾人搭乘舢板上岸聚攏在一起,薑福剛剛從夜梟號趕過來,不明所以,本應是一路北上,怎的又中途轉向?跑山東來了,小少爺不省心呐~老漢我好苦。

“少爺,怎的轉到山東了,你不會又想什麽幺蛾子了吧?”薑福無奈苦笑。

明生給薑福來了一個純良的微笑“哪有,小子想著咱們不是又添置新船了麽?需要人手,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在這文登三衛三所打打牙祭,再弄些人口回去。”

就知道沒好事,薑福苦笑著說道“少爺,咱們能換個地方坑麽?前前後後,咱們從山東帶走有小兩千人,沿岸衛所的逃籍居多,這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曉得,曉得,這些人終歸要討生活,與其在衛所裏有今天沒明天,還不如拉來跟咱們幹!有勞幾位叔叔們再跑一下。”

拉人頭靠的是什麽,就是不要臉,明生一點心裏負擔也沒有。

薑福無奈,幾人商議了一下,轉身對明生說道“少爺,這一年來衛所混亂的很,咱們最好不要平白冒這個風險。四周山林裏寨子很多,都是野民,分頭去尋一下就是。”

“衛所怎的亂了?也沒聽說最近有仗要打。”

薑福很是落寞,歎口氣說道“去年朝廷下旨,衛所及屯地劃入地方,威海衛、成山衛、靖海衛一並劃歸文登縣,軍需也由縣裏負責,過去屯地勞作的軍戶不需再種地了。”

“這是好事呀,不種地又有糧餉拿,您歎甚的氣?”明生笑道。

“好個甚!那衛所的軍田都通過種種手段成了上官們的私田,文登縣沒拿回多少土地,反而要負擔三衛的糧餉,結果就是這些軍戶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沒人管了。

田沒得種,縣裏撥付糧餉不足,又被衛所軍官層層盤剝,一年的口糧到手裏隻剩一季的,不逃難道等死不成,如今三衛合起來還不到一衛的人馬。少爺,你說咱們還好意思到衛所裏偷人麽?”薑福難得的對明生翻了下白眼,揶揄著說道。

“呃~~~”

明生沒想到山東沿海衛所敗壞到如此地步,那還去甚的衛所,難道將指揮使,千戶們拉過來給咱撐帆?還是算了,惹不起這群大爺。

明生便依著福伯建議,十幾人撒出去鑽林子,勸服一些野人招入麾下,這些野人並非真正的野人,都是逃走的軍戶們在深山老林裏結寨開荒,沒得戶籍身份,所以叫野人,嚴格來說,明生也是野人,還是個野人頭。

撒出去的兄弟以五日為期,留下明生無所事事,可明生偏偏是個閑不住的,在船上苦挨了三日,便帶著四個手下兜兜轉轉,向著二十裏之外的成山衛而去。

……

成山衛城長寬各兩百五十丈,城牆高兩丈,城內十字主街將小城劃為四個坊隅。衛指揮司衙門在東北隅;生活居住區多集中於東南隅和西南隅;集市則設於城內中心的十字街口。

衛城年久失修,城牆斑駁,長滿了苔蘚雜草,牆皮脫落,城磚都不知丟了多少,到處是豁口。東城門口兩個老兵,身著破舊鴛鴦戰袍,補丁摞著補丁,有氣無力的靠在城牆上閑聊扯屁,也不看城門處往來人等。

明生趴在五十丈外灌木叢中偷眼觀瞧,不由大失所望,本以為衛城守備森嚴,巡查嚴密,哪裏想到也如新山集一般隨便出入,索性幾人走上官道,拍拍身上的泥土,隨人群走入城中。

想著在城中尋處食肆,吃些東西,不想前行不到百丈,便被人流堵塞,前行不得,一個個都翹著腳向內觀看,間或竊竊私語。

這小小衛城,還有熱鬧可看,難道是雜耍?明生不由來了興致,推推搡搡,五人擠進人群。

哪裏是雜耍,分明是鬥毆!

但見五個漢子圍住一個躺地漢子,用棍棒猛打,倒地的漢子雙手抱頭,隻是一味的求饒,旁邊一十四五歲小白胖子,穿綢裹緞,跳著腳高喊“給小爺打,打死這破落戶!”

真是晦氣,這是小太歲欺壓百姓的橋段麽?怎的走到哪裏都有麻煩事,某是見義勇為呢,還是不見義勇為,畢竟身在虎穴,別不小心再把自己小命搭上。

明生看著生氣,腦子裏胡思亂想。

正此時,從人群中衝出一八九歲男孩,哭喊著“爹!不要打俺爹!爹啊~”

小男孩撲向打人的一大漢,反被大漢一腳踹翻,翻滾出兩丈餘遠,眼見得額頭,嘴角有血水流出。那小白胖子更是跑到男孩近前,舉腳便踹,小男孩捂著肚子哀嚎不止。

倒地漢子見自己兒子被打,激憤之下,撲倒一人,任憑棍棒如雨般敲打自己後背,隻是前衝,將那小白胖子撞翻,抱起自己兒子迎著人群便跑。

卻是哪裏能逃掉,那五個手拿棍棒的漢子見自家公子被撞翻,躺在地上嚎哭,怎肯放過二人,幾步趕上,將父子按翻在地。

小白胖子剛剛被一個漢子扶起,便跳著腳罵道“你們死定了!居然敢打某,小爺霍海今日不撕了你們,便不姓霍!”說罷,便呼喊著家丁要繼續毆打。

“還真特~娘的是個禍害!”

明生啐了口濃痰,抄起路邊半塊青磚,兩三步便跑到小胖子側後,揮手就是一板磚,正中後腦。

這小胖子肉多,竟是沒暈過去,身體前撲,鼻子前額卻是倒了黴,被青石板撞的鮮血噴濺,也不知門牙還在不在。

這還了得,哪裏蹦出來的小賊皮充當好漢?五個家丁放下父子不管,揮舞棍棒,鬼哭狼嚎的衝向明生。

四名跟隨明生的趙家軍也是瘋了,小少爺到哪裏麻煩就跟到哪裏,還是躺在船上睡覺舒服,心中腹誹,卻也見不得自家少爺吃虧,上前便同家丁打作一團。

不想這家丁凶狠,又是人多,趙家軍竟然不敵,眼見得便要吃虧,明生心中暗道“壞了,遇到了硬手,這小胖子看來是個有背景的,若是耽擱下去,衛所的軍兵前來,小命不保,要速戰速決。”

“抄刀子,砍翻他們!”明生發了一聲喊,自己從懷中抄出匕首,拽住小胖子頭發,以匕首抵住喉嚨,又喊道“都特~娘的住手!不然某就宰了他!”

此時四名趙家軍也人人手握匕首,那家丁更是被捅翻了一個,倒在地上哀嚎翻滾,剩餘四人也不敢上前,當中一高大者麵目猙獰,嘶啞著嗓子喊道“你們可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那是衛指揮使霍大人的公子,快放了我家公子,少一根毫毛,定活剮了你等!”

那小胖子也顫聲附和道“快,快放了俺,否則我爹饒不過你等!”

都這個時候了,還跟老子耍橫報名頭,就是天王老子,某今天打便打了。

明生獰笑著將小禍害交給一名趙家軍,反握匕首,用刀把狠狠的在小禍害肚子上來了幾下,疼的他如狗一樣嗷嗷直叫。

“廢什麽話!某現在就出城!誰敢攔某,便在這小禍害身上插一刀。那漢子,你還能走麽?傻戳在那裏作甚!”

說罷,明生也不理那些家丁,揮手便向東城門走去,兩名趙家軍護住明生,另兩名趙家軍如拖死狗一樣拖著小禍害,匕首抵住喉嚨不放,被毆打漢子則背著孩子緊緊貼著明生幾人。

幾個家丁傻了,俗話說的好“衝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這些人身懷利器,戰力彪悍,定是賊寇無疑。為首大漢毫無辦法,隻得吩咐一人前去報信,領著二人吊在明生幾人身後。

圍觀的百姓見到動了刀子,早已星散,有那膽子大些的,隔著門縫偷偷的看熱鬧。

百丈的距離,轉瞬即到,城門口的兩個老兵嚇得腿肚子酸軟,無它,那小禍害遠近聞名,沒有不認得的,如今被人用刀抵住,也不敢阻攔,眼睜睜的看著明生幾人走出城門。

出城門百步,見那高大漢子仍遠遠的吊著。

明生心思百轉,合該這小禍害倒黴,你便忍了吧。抄起匕首對著小禍害的屁股狠狠的捅了兩刀,然後一腳踹翻,揮手間幾人便竄進官道旁的灌木叢中。

刀口很對稱,一左一右兩個屁股蛋向外飆血,深度也很對稱,都是兩寸有餘,那小禍害如何受得了,趴在地上哀嚎,一個勁的喊娘。

高大漢子也被嚇出一身冷汗,哪裏還顧及追趕明生幾人,看過傷口,哭喊著叫嚷手下請郎中,自己則撕開衣袖,欲給小禍害綁縛傷口,可這小禍害身體肥壯,一雙屁股更是滾圓,哪裏是好綁縛的,直急的額頭冒汗,手腳發抖……

而此時的衛指揮司衙門前,正人喊馬嘶,二十餘身著盔甲的漢子剛剛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