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坑
狗子強忍著屁股傳來的陣陣疼痛,爬起來提上褲子,對錢老漢躬身施禮道“還請錢爺爺隨小子走走,至於章程麽?小子也不懂,但是錢爺爺您懂,小子按您的要求照做就是。”
揮手吩咐薑福開了牢門,將錢老漢扶出。
在柵欄裏關了半月有餘,錢老漢也甚是煩悶,便由著狗子哼哼唧唧在前引路。
一行人看過鹽場,轉過一個小山坳,來到磚瓦窯,但見得兩股黑煙衝天而起,距離窯洞三丈開外,就能感受到滾滾熱浪,三十幾人往來忙碌,淺紅色長條形的方磚碼放整齊,猶如一座座小山。磚燒得,瓦自然也燒得,隻是因為土質原因,也都是淺紅色,看著粗糙,不似江南的瓦片細膩,但是論堅固,遮風擋雨卻是一點也不差。
錢老漢看著這些新燒出的磚瓦,撇撇嘴道“你從哪裏找的這些棒槌?磚泥和的不均勻,你看看這瓦有多少氣孔?火候也沒掌握好,不是出窯早了,就是出窯晚了,看看,看看,有幾塊磚是沒有裂的?”
負責窯廠的劉姓獨臂老兵聞言頓時怒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被一糟老頭罵的一無是處,今後還怎麽在月亮灣混?
“怎的?你有好辦法,此處是海島,沙石含量大,能燒出這樣的磚就不錯!你行你上!”
錢老漢也不理他,轉身對狗子說道“我那二小子精於此道。”
狗子笑著答應,又安撫了一番窯廠眾人,帶著老漢來到偌大一片的施工工地,二百多人聽著很多,實則分散在工地上,也不甚擁擠。有些房屋已經砌磚近半,錢老漢走近觀瞧,卻是像發現了新奇之物,轉身問道“這牆砌雙層倒是防寒結實,不知留這夾層何意?”
“這是小子瞎捉摸的,窯廠那邊有很多窯渣炭灰,等牆砌好了,將窯渣炭灰置於夾層,夯實,冬天防寒保暖,夏天驅暑防潮。”狗子得意的說道。
錢老漢點點頭,跟著狗子橫穿工地,走上一個小土坡,但見得整個寨子似梯形,橫四豎三幾條主街,闊有一丈半,橫街略呈弧形,所有房屋都麵向海灣,三麵環山,寨子也無需圍牆,空地上被平整出一塊塊方形田地,種植一些時令蔬菜。
老漢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還真是一個好地方,這趙氏父子野心不小啊,隻這一片基業建成,便是萬金也不換。
下得小土坡,便是彎月形的海灣,此處位於彎月的尾部,彎月頭部白燦燦的鹽場,一直延伸到月亮灣中部,隻看這份景色,便令人迷醉。
“錢爺爺,您看船廠建在哪裏才好?小子思索了多日,也沒個好的主意。”狗子看老漢心情還不錯,腆著臉問道。
錢老漢拿眼角瞥了眼狗子,用手遙指月亮灣中部“那個位置剛剛好,地方也足夠大,正對海口,潮汐起落大,其他的地方都不合適,話說你要造多大的船?”
“小子想著若是能造八丈大福船最好!”
“什麽?趕緊送老漢回登州,要不你就殺了老漢!那八丈巨舟也是你想建就建的?”錢老漢怒了,氣的胡子撅起老高,轉身就要離開。
“別啊,錢爺爺,俺也就是想想,具體怎麽樣,不還是得聽您的麽?”
狗子趕緊抱住老爺子大腿,這老頭脾氣忒大,每個人都有理想嘛,說說理想也不成?
“不是老漢我嚇唬你,小子你聽好了,如是建那八丈大福船,這船塢起碼要十二丈縱深,八丈闊,水深三丈,其上還要建三丈高樓,方才能風雨無阻,日夜施工,船塢內還需吊車兩輛,其他工具無算,有些還需銅鐵部件,林林總總,一座船塢將近萬兩白銀。此外,還需木材烘幹房一座,倉庫…..”
錢老漢如數家珍般將船廠諸般設施,費用娓娓道來,老漢今天不嚇死你個小賊人,就改做他姓!
狗子聽的頻頻點頭,這玩意真複雜啊,還是學文的好,微言大義,隨便吹大氣,工科就是麻煩,對就對,錯就是錯,一套齒輪,是一個部件也少不了,不是嘴上說說就能成事的。
“錢爺爺,您別著急,我帶您再去一個地方看看。”不秀一下實力看來老頭子不能就範。
午飯畢,狗子帶錢老漢搭乘小舢板奔赴靠山屯,這條航道儼然成為趙家的私產,每日裏趙家船隻往來不絕。
趙家老宅。
譚琦是最早追隨趙春哥的老兵之一,現如今常年領著四位老兄弟駐守老宅。沒辦法,月亮灣的庫房還沒影呢,一應貴重物品,趙春哥也隻能先存放在老宅。
狗子同譚琦等人打過招呼,從懷裏拿出一串鑰匙,徑直打開右手邊側房房門,入眼便是黃橙橙的一座銅錠堆成的小山。
“錢爺爺,您看這些可夠用?”狗子小手抱著肩膀,抬頭看著老爺子。
“つちそスヌナ”老爺子也不知說的是哪國語言,這TM比水師的存銅都多,還能說什麽,一張嘴開闔許久,點點頭,閉上眼睛轉身出了房門,不能再看,都是上好的赤銅,這得能造多少吊錢,辣眼睛,眼不見心不煩,還是不看為好。
狗子又轉向左手邊側房房門,推門而入,放眼便是五座鐵山,鐵錠碼放的整整齊齊,整個房間滿滿當當。
“つちそスヌナ”錢老漢又不淡定了,莫非這趙家有礦麽?怎的要銅有銅,要鐵有鐵,難怪恁大的口氣。
不是簡單的賊匪啊,賊匪搶些銀錢首飾也就罷了,哪裏像這趙家存著銅山鐵山,莫不是要造反,搶朱家的天下?可現在天下太平,萬曆皇爺雖然不怎麽上朝,但逢戰必勝,這趙家不是找死麽,你死也就罷了,為何拖恁多的人下水?可憐我那八歲的孫子和五歲的孫女,爺爺我害了你們啊。
狗子哪裏知道錢老漢腦洞大開,正站在門前胡思亂想。看著老漢口水流的老長,眼神發直,他不會分不清銀子和生鐵吧?跳起來,雙手在老漢眼前不停晃動。
“錢爺爺,魂兮歸來!”
“作甚?老漢我還沒死!”
“哦,那不是銀子,是生鐵,錢爺爺,您別看錯了,俺家沒那麽多銀子。”狗子翻著白眼說道。
“我知道是生鐵!你爹要造反?弄這麽多鐵錠作甚?”錢老漢氣呼呼的問道。
“哎~別提了,說起來一把辛酸淚。我爹賣給中官人參,貂皮等金貴物,那中官甚是小氣,一分銀子不給,拿了好多鐵錠抵債,虧大了。造哪門子的反,這些鐵錠又不敢出手,我爹愁的白頭發都多了幾根。”狗子攤手做無奈狀。
“你實話說與我,你家果真隻是跑海的?我們三百餘口跟著你趙家,不會有生命危險?”老頭聲色俱厲道。
“比真金還真!就隻是跑海,至於危險麽?錢爺爺您也知道,咱大明朝海禁,本身就是違禁的買賣,雖說有中官照應著,小子也不敢保證沒有一點風險。
這也是我趙家遷移廣鹿島的原因,不在陸上折騰,官府就注意不到咱們,等小子將來做大了,在海外弄個大島,要多逍遙有多逍遙。您擔心個甚!要死也是我趙家先倒黴。”
小子是良民,怎麽動不動就說我要造反?投資大風險高,回報不確定,還是讓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那些棒槌去幹比較好,畢竟人家是專業的,咱不能搶了人家的風頭。
“如此,如此也罷,不入夥會被爾等殺了,回登州更是再也不敢想。隻是我等絕不做你趙家的仆人,你需給個章程,不然我等寧死不從。”
看過趙家實力,錢老漢也算死了逃跑的心思,何況妻兒老小都在島上,也沒法逃。不能逃,也不能找死,那就隻能跟著幹。
“都想好了,這船廠也不隻是我趙家的產業,我趙家占七成份子,兩成份子給跟隨我家的弟兄們,一成份子給工匠,怎麽分,你們自己商量,一應月俸另算,也就是說這是個合夥的買賣,大家都有份。”
這章程怎麽樣?股份製合夥公司。
“如此怎的算?船造好了,難道還賣給你趙家不成?”錢老頭被狗子搞糊塗了。
“當然,船廠是要盈利的,說的簡單些,就是單獨做賬,所需勞力材料費用通通折算成銀錢進出,船隻造好之後還要加上相應利潤。例如加價兩成出售?這樣大家都有錢賺,嗯嗯,我想想這叫什麽來著,對,共享經濟。”狗子嗶哩嗶哩的解釋一翻。
“果真?”
“又來?比真金還真!以契約為證。”
“好,我回去同大家商議商議,盡快給你回話!”錢老漢也不耽擱,直奔小舢板而去。
遇到棒槌啦,幹活不但給工錢,還給份子,滿大明朝哪找去?
不答應,自己不就也是棒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