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見，摩西
過得三日，金掌櫃湊得貂皮兩百張，上等人參三百斤，核價八千四百兩，這玩意都是金貴之物，非官宦之家不可用，少些就少些，左右不過堵住老太監的嘴，落個安穩。
來朝鮮多日，憂心海灣那邊三人的安危，趙春哥終於向金掌櫃辭行。
一番祭拜不談，明生號揚帆起航。
卻說這位摩西閣下，每日裏不停催促狗子起航，憂心那人頭變了模樣，總督大人認不得，又有了其他變故。千盼萬盼，今日總算是看到明生號出發，凱利夫人號緊緊跟隨，恨不得馬上就到那惹人厭煩的海灣。
狗子想起那日交代王寶的事，將王寶喚至艙房，問道“寶叔，到夷人的船上看過了麽，有甚稀奇的？”
“也沒甚稀奇，不過都是雕梁畫棟，精細的很，尤其是船長室裏，居然有畫”
王寶邊說邊流哈喇子“畫裏是個西洋女子，嘖嘖~~還光著屁股，畫的就跟真的一樣。”
“……寶叔，我說的不是這個，還有，擦擦口水，都掉到鞋上了….”狗子恨不得掐死王寶，我是讓你看這個的麽。
“那個，那個也沒啥，我轉了一下，也就那弗朗機炮還不錯，兩側的都是四斤炮，前後都是兩斤炮，砰砰砰~就是有十條船圍著也不怕，咱要能有就安全了。”
“還有其他的呢？就沒看看他們的武器？”
“武器麽？彎刀，短斧，短劍，形狀跟咱的有差別，但也就那樣。火銃麽？各有所長吧，就比如倭國的鐵炮，槍身細長，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擊發，打的也準些，但是火藥就不能多放，容易炸膛，畢竟槍管厚度在那裏，這弗朗機人的槍就是不一樣，槍身厚重，一人不能抬起，前端有個支架，射程肯定比咱的遠，至於遠多少就不知道了。”
嗯嗯~這才對嘛，你跟一個八歲的孩子說女人作甚，這些才是小爺想知道的。
“寶叔，那個什麽弗朗機炮，作價幾何？”
“不知，早年倒是見過咱大明的，但某不知作價多少。”
狗子表示服氣，你不能指望一個大頭兵啥都知道，還是要自己親自上陣。想什麽辦法能再訛詐兩門炮呢？怕不是摩西老小子要同咱拚命，且等到了那處海灣再行說話。
這一日，兩船依次到得那處海灣，所幸這裏人煙稀少，平時也沒什麽過往船隻停靠，並沒有什麽意外之事發生。
早早的看見自家明生號，三位叔叔總算見到了親人，撒丫子跑過來，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別裝成這個鳥樣，回去多給你們二兩銀子也就是。就你們那張臉，人憎鬼厭的，還裝可憐。”
孟超孟大爺就是直爽，將幾人一頓臭罵，幾人縮了縮脖子，消失的那叫一個快。
摩西領著一眾人也跟著下了船，急火火的跑過來問人埋哪裏了？都這麽多天，怕是沒辦法看了。
狗子爹吩咐人給摩西帶路，你愛怎麽挖就怎麽挖，某的人卻是不觸這個黴頭。
眾人圍著倭船眉頭緊皺，人手不夠啊，去掉狗子這個小屁孩，就隻二十二個人，倭船說是人力風力並用，其實更注重人力，每槳需兩人合力操控，兩側共十六槳，也就是需要三十二人？還有掌舵撐帆呢？這不是開玩笑麽，春哥父子二人隻顧著數銀子，把這個問題忽略了~~
一幹人等還在七嘴八舌的商議如何把船弄回去，就看到摩西一群人互相攙扶著走來，額~好像是吐了，摩西精致的胡子上還掛著食物殘渣，其他人也大概差不多同樣狀態，臉色煞白，雙目無神。
“船長閣下，您這是幾天沒吃飯了？我們船上還有醃肉，要不給您吃點？”狗子很真誠，對朋友大氣。
摩西等人又是一通嘔吐，其他人還好，聽不懂狗子在說什麽，隻是看到船長和白通譯狂吐不止，自己胃裏也跟著翻滾。尤其那白通譯，哪裏見過這等情景（屍體內容過於惡心，恐怖，此處不宜描述，省略千字，大家可以自行腦補），腿都是顫的，坐在地上嚎哭不止。
“不公平，先前的交易不公平！”摩西衝著狗子狂吼。
“怎麽就不公平了？我當時就跟你說過了，不確定還能不能用。”狗子攤攤手，很無辜。
“可我現在怎麽辦？僅憑那些武器鎧甲，總督是不會相信我們的！”
“閣下，這不關我事吧？我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讓人活過來，再殺一次？”
這就蠻不講理了，狗子很無賴很光棍，摩西氣喘如牛，看到眼前的倭船宛如救星般喊道“我要這艘船，有了這艘船，我就不會死，你別逼我，趙明生！”
“怎的，要殺人搶船麽？”狗子一揮手，明生號上的一眾叔叔們立刻端起倭國造火銃，燃起了火折子，趙春哥，薑福等人也抄起了腰刀手斧。那邊六十餘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抽出武器，準備火拚。
娘的，要吃虧啊，對方人數多出兩倍，狗子心裏著急，麵上卻是鎮定自若。
“船長閣下，這樣不好吧？咱們這樣雙方都會死傷慘重！”
“我們人多！”摩西直勾勾的盯著狗子。
“人多也會死的。”
“我們人多！”
“都是兄弟，死了大家都會傷心的。”
“我們人多！”
這就沒法聊天，你TM隻會說一句話麽？狗子在心裏詛咒了摩西一千遍。
“好吧，你們人多!可你們人死的多，那船可就開不回去了”狗子抬手指了指那艘倭船。
“你答應給我了？”
“怎麽可能。”狗子看摩西就像在看傻子。
“……那還是要打！”船長閣下明顯已經失去耐性，有些歇斯底裏。
“那個，那個交易，交易不成麽？打打殺殺多沒意思。”
“銀子不能動，那是兄弟們的命，我們還要靠那些銀子翻身，還是要打！”
“不要你的銀子，你先冷靜一些，讓我們像個紳士一樣交流不好麽？”
狗子看著紅眼睛的摩西，是真有些怕了，這感覺就是在同野獸~交流，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我沒什麽可以交易的了，你就說看上什麽了？我不想拿手下的命開玩笑，在長崎已經死的夠多了。”
還好，還好，摩西總算恢複了冷靜。
“我要求不高，就四門炮，給我四門炮，船就是你的。”
“那不是我的私產，是國王的！”
“這有什麽啊，你就說是戰損就是了，繳獲這麽多，損失幾門炮不過分吧？至於是倭寇放屁崩壞的，還是用刀砍碎的，你自己編就是。”
狗子覺得做人要厚道，給朋友指條明路就不收費了。
“好！”
二人商談已定，眾人總算緩和下來，紛紛收起武器。
狗子走到老爹近前，耳語了一番，春哥自是領著一行人清理倭船，銅錠還在船上呢，還有一些屏風，桌椅用具，都是好東西，可不能浪費。摩西也命人拆除兩門兩磅炮，兩門四磅炮，連同配套的子銃，一並交與狗子，炮彈就沒有，早在長崎打光了，不然也由不得狗子囂張。
雙方各有所得，也說不上誰吃虧，誰占便宜。
待一切交收完畢，已至深夜，點起篝火，各自拿出酒肉，湊在一起開party。雙方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都是江湖人，何必斤斤計較呢？夜夜笙歌，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本性。
狗子年齡太小，隻能看著別人喝酒，坐於摩西對麵。
二人相對無言，良久，摩西長歎一口氣，悶聲說道“這次被你算計了，我這邊錢貨兩空，隻得了艘棺材船，還有那些垃圾！你們趙氏卻賺得盤滿缽滿。”
“也不能這麽說，你和手下也得了活命的本錢。高升不敢說，處罰卻是能免了吧？來日方長，有得有失。”
“哎~~~你這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今後少不得求您幫忙呢？希望到時不要為難小子。”狗子說的真誠，躬身一禮。
這小潑皮是怎的了，對某如此客氣，莫不是又要坑某？人一旦在某人心中確定了形象，那是萬難更改，摩西就是給狗子一個大大的標簽“壞人”。
“其實小子喜愛貴國的船隻，就像您的凱利夫人號，看著豪氣！不知濠鏡可有造船廠麽？小子想訂購一艘。”
“濠鏡雖有船廠，隻是負責維修，造船要到果阿，我是幫不到你的。”摩西拒絕的很幹脆。
“好吧，還是請你幫我留意，舊船也是可以的，如果有消息，可以直接寫信放在金氏貨棧即可，定不讓你白幫忙。”
鬧了將近一個時辰，各自回船，星空搖曳，銀河璀璨，明生號趁著夜色悄然出航。
摩西望著遠去的明生號，不禁感歎。
“好小心的小家夥！但願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