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陣前校閱
“唔、唔……”
雄渾的牛角號聲再次響起，沉重的投石機和碗口銃再次被投出大營。弓弩手開始檢查箭矢，給弓弩上弦。
“弟兄們，今天咱們肯定能拿頭功！都給本將打起精神來！”武至剛在隊伍中做著粗糙的戰前動員。
朱國瑞的牌子所今天充當攻城主力。披掛整齊的他羨慕地看了一眼等待出發的弓弩手，帶著弟兄們趕往營前列陣。大營外，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的韓老六早已在預定地點舉著麵不大的旗幟等候著眾人。
見到百戶愁眉苦臉的樣子，朱國瑞不禁“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這哪像是個軍頭，活脫一個焦急等待遊客的導遊。
見朱國瑞帶隊前來，韓百戶湊過來低聲道：“今天小心點背後。俺總覺得不踏實。”
背後？
朱國瑞詫異地問道：“鄭興祖不是已經被革職了嗎？”
“他不在，不代表沒人幫他算計咱們。”韓老六朝負責監軍的阿合馬百戶一努嘴。
你個大大！朱國瑞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
看來今天賈魯要是不死，我們哥兒倆肯定是凶多吉少。
“老大，有啥事嗎？”聽兩人打啞謎，趙德勝一臉好奇地湊了過來。
“沒事！”故作鎮定的朱國瑞搖頭笑道：“大黑，一會兒替我看好背後。”
“沒問題！”壓根沒明白其中深意的趙德勝憨厚地一笑。
明知道對方沒聽懂話中含意，朱國瑞也沒刻意再做解釋。畢竟在軍中散布蒙漢不和的謠言是要治罪的。
“左丞來了！”
“萬勝！”
“大元必勝！”
等攻城的大軍列好陣勢，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歡呼。
朱國瑞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穿紅袍的官員正騎著馬從陣前緩緩經過，好像在檢閱三軍。
“咦？”
微風拂過，他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的鼻子一直比較靈敏，在軍營中有“賽軍犬”的美名。
感覺旁邊的人都沒有聞到，他警惕地朝旁邊鄭興祖的百戶所看去。
鄭興祖的百戶所也有一半是新人。他被除去了官職，今天是由一個老資格的牌子頭替他領兵。
緊挨著朱國瑞的牌子所也是今天攻城的主力之一，由一眾新兵組成。士卒們正緊張地觀察著不遠處的濠州城。
香味似乎是從排頭的一個瘦弱士卒身上傳來的。朱國瑞鎖定了目標。
發現有人盯著自己，那個士卒回眸瞪了朱國瑞一眼。不知怎的，朱國瑞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濃濃的”娘”味。
我是不是從軍時間太久，取向開始出現問題了。朱國瑞不禁打個了寒戰。
不過，這個士卒長得也太寒磣了。黑黃的麵皮，瘦小的身材，一張嘴還向前噘噘著，跟個雷公轉世似的。唯獨值得誇獎的就是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
“大元的勇士們！”
中書左丞賈魯開始訓話。
快六個月了，四十萬元軍沒有打下小小的濠州城，讓朝中群臣非議不斷。賈魯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原本就不太強壯的心髒經常像被鐵絲絞住一樣疼痛，讓他不能安穩地睡上一個好覺。
昨天夜裏，他跟一眾萬戶以上官員連夜製定進攻方案，想在今天一舉拿下濠州，完成脫脫丞相的囑托。
“紅巾賊人妖言惑眾，擅啟刀兵，導致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一手撫胸的賈魯，強打精神給眾將士鼓舞士氣。
“呸！”
張德勝偷偷啐了一口道：“要不是狗日的朝廷濫發交鈔、吞並土地，俺們也不會吃不上飯。”
“俺要不是為了老娘，沒準就在城裏當紅巾了。”趙端再次語出驚人。
“閉嘴，不要命了！”
謹慎的仇成趕緊製止兩個口無遮攔的兄弟。
“凶什麽凶，信不信俺揍你！”聽他出言訓斥弟弟，趙德勝冷著臉晃晃拳頭。
眼看哥倆就要動手，朱國瑞繃緊臉道：“都消停點，有功夫想想一會怎麽保命！”
“本官承諾，破城後，三日內不封刀……”賈魯還在慷慨激昂地發表著演說。
“好！”
“左丞英明！”
聽說可以燒殺搶掠，一眾老兵油子齊聲喝彩。
“畢其功於一役。勇士們，今日就是你們青史留名之時！隨本官殺賊！”
“殺賊、殺賊！”
一眾將士在賈魯的煽動下振臂高呼。
朱國瑞身邊的弟兄們也象征性地舉了舉兵刃，卻沒有人張嘴出聲。
令人奇怪的是，旁邊陣中的那個瘦小士卒嘴唇緊閉，眼中全是毫不掩飾的怒火。
“殺賊！”賈魯縱馬而來。
“殺賊、殺賊！”
所過之所，陣中士卒都在將領的督促下振臂高呼。
“一會都給俺喊大點聲！”
韓老六扯著脖子提醒著手下。
“殺賊！”
賈魯高喊口號，從韓老六的百戶所前緩緩經過。
“殺賊！”
不管是發自肺腑，還是給韓百戶麵子，陣中士卒都大聲回應起來。
就在賈魯剛從朱國瑞麵前過去的時候，瘦小士卒突然張開嘴巴，一根閃耀著寒光的吹管露了出來。
“噗”
黑漆漆的毒針射向賈魯的戰馬。
“稀溜溜……”
戰馬受驚，揚蹄狂奔。
大驚失色的賈魯緊緊扣住馬鞍。
“保護大人！”
後麵跟著的侍衛催促坐騎，妄圖攔住驚馬。
“噅、噅”
受驚的戰馬忽然哀鳴一聲，向前撲倒。賈魯被直接甩下了馬背。
“大人！”
倉促下馬的侍衛圍住了受傷的賈魯。幾個附近的將領也趕緊衝了過去。
“將星隕落！老大又算準了！”趙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其他兄弟也都用敬畏地眼神看向朱國瑞。
“不好，賈魯大人犯病了！”前方傳來侍衛驚慌失措的喊聲。
“咱今還打不打了？”旁邊陣中，一個新兵偷偷問向老卒。
“大人都病了，還打個屁！”老兵明顯有點幸災樂禍。
“大呼小叫者，斬！臨陣脫逃者，斬！”各陣主官趕緊出來彈壓士卒。
“各營帶回，嚴禁交頭接耳！”徹裏不花等高級將領在陣中大聲下達命令。
所有元軍開始緩緩退入營中。
就在朱國瑞準備帶隊回營的時候，鐵木乎和阿合馬帶人衝到他麵前，大聲喊道：“是他驚了大人的馬！抓住他！”
日來滴！朱國瑞緊張地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