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賈魯歿了
電光火石間的變化，讓陣前的兄弟都愣怔在當場。麵目猙獰的鐵木乎舉刀衝向朱國瑞，身旁的弟兄下意識地拔出了兵刃。因為今天要攻城，他們都沒帶長家夥，腰間隻有短粗的雲梯刀。
看到刺殺全過程的朱國瑞定了定心神，緩緩拔出了刀。他既沒想解釋，也沒把鐵木乎放在眼裏，隻想順勢造成混亂，好讓旁邊的小個子能夠安全脫身。至於鐵木乎會不會借此誣告他，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主將董摶宵不是在一旁嗎？自己要被攀誣，他也不好過不是。
“狗官受死！”
沒等他動手，旁邊百戶所裏躥出一個軍裝不太合身的黑大漢，揮刀砍向鐵木乎。
“當、當”
鋼刀相撞，火花四射。鐵木乎不愧是軍中悍將，眨眼間就化解了對方的淩厲攻勢，反手將對方逼得狼狽不堪。
“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見黑大漢不是鐵木乎的對手，從鄭興祖的百戶所中又躥出幾個士卒，揮刀加入戰團。
危急之下，阿合馬顧不上往日恩怨，一邊帶人迎敵，一邊衝朱國瑞等人大喊：“趕緊過來殺賊！”
朱國瑞嘴角一挑。原來不是衝我來的，那我可得給你們好好幫幫忙！想到這裏，他高聲應道：“來啦！”舉著鋼刀就衝了過去。剛衝到阿合馬近前，他故意拿左腳一絆右腳，嘴裏驚呼一聲“哎呀！”，順勢向前倒去。倒下之時，他故意伸手拽住一名蒙古士卒，把對方也扯倒在地。
看到老大的騷操作，趙德勝瞬間明白了過來。他高喊“殺賊！”，嘻嘻哈哈地衝上去掄刀亂砍。刀光過後，明教之人一個也沒傷著，反倒是把圍攻的元兵嚇得夠嗆。
“保護大人！”茅成等人對視一眼，磨磨蹭蹭地舉刀殺了過來，卻故意將鐵木乎、阿合馬與其他元兵分隔開。
“抓住賊人！”
怒容滿麵的董摶宵帶著大隊人馬殺了過來。陣前的士卒這才如夢方醒般拔刀應戰。
“風緊，扯呼！”
黑大漢喊了一聲，虛晃一刀，轉身就跑。
“哪跑！”一個探馬赤軍飛馬趕到，舉刀就砍。
“噗”
混亂中，漆黑的毒針射中他的脖頸，馬上的騎兵一聲沒吭就跌落馬下。黑大漢回頭發現狂奔而來的戰馬，靈巧地躥上馬背。
“射死他！”
趕過來的弓弩手開始瘋狂放箭。
“保護香主！”其他明教教徒直接棄了鐵木乎等人，揮刀殺向弓弩手。隻可惜明教中人在大軍中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瞬間就被元兵無情地湮沒了。逃跑的黑大漢也在亂箭攢射之下變成了刺蝟。
“你特娘想故意放走賊人！”看出破綻的阿合馬舉刀跑來，指著朱國瑞破口大罵。要不是擔心打不過對方，阿合馬早就直接動手了。
朱國瑞裝作詫異的樣子，指著自己身上的泥土道：“大人，卑下已經盡力了。怎奈學藝不精，沒能幫到大人。您可不能冤枉我？”
“你打我時……呃，不是！我看，你就是明教妖人！”差點自揭其短的阿合馬老臉一紅，趕緊改了口，想借此機會咬死對方。
“說話要講證據！”朱國瑞毫無畏懼地上前一步，狠狠地用胸口撞開他。
“賈魯大人歿了！”
正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時，前方又傳來侍衛的喊聲。元軍陣中瞬間一片大亂。鐵木乎帶著其他蒙古士卒也趕過來圍住了朱國瑞，準備下手擒住他。趙德勝等兄弟挺刀擋在老大身前，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棄刀、跪地！”就在雙方即將火並的時候，徹裏不花和董摶宵策馬朝這邊跑來。朱國瑞趕緊丟掉手中戰刀，帶著弟兄們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大人，賈魯大人的馬就是在這受驚的。我懷疑這兩個百戶所裏還有明教妖人。”鐵木乎趕緊上前稟報。
“全都繳械帶回，逐一盤查。”為了保護自己的士卒，董摶宵指揮親兵包圍了兩個百戶所，故意將蒙古士卒擋在了外圍。
“指揮使，我等剛才可是跟妖人廝殺過的。蒙古人想冤枉我……”見主將前來，朱國瑞指著阿合馬大聲控訴，可憐巴巴地看向董摶宵。
“啪”
沒等他辯解完，董摶宵抬手給了他一馬鞭：“閉嘴，有什麽話回去跟監察使說。”
“喔。”反正該說的都說了，朱國瑞偷笑著低下頭。
“我看他們都不可信，不如現在就殺了！”想借刀殺人的阿合馬小聲向鐵木乎建議。
“你個蠢貨！”他的聲音雖小，卻依然被徹裏不花給聽到了。徹裏不花臉色一沉，狠狠瞪了他和鐵木乎一眼，用蒙語說道：“你們生怕漢人不反嗎？”
阿合馬嚇得一縮脖，趕緊退到一旁。鐵木乎唯唯諾諾地拱手稱是。低頭思索一番，徹裏不花湊到董摶宵身邊說：“董指揮使，某去跟左丞相稟報。這些人，還請你費心嚴查一下。一句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否則咱們可都不好交待。”
董摶宵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徹裏不花帶著隨從打馬而去。
片刻之後，親衛已將韓老六和鄭興祖百戶所領隊的牌子頭繩捆索綁。董摶宵鬱悶地押著已解除武裝的兩個百戶所回轉營房……
當天夜裏，三軍縞素，營中設立了賈魯的靈堂。河南江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與眾將商議後決定：停止進攻濠州，大軍分頭退回各處，待朝廷頒下旨意再做定奪。三軍上下，無不對此決定歡呼雀躍。
晚飯過後，順利通過盤查的朱國瑞正在帳篷裏休息。趙德勝一臉敬仰地湊到他身邊道：“老大，俺服了！您的確是神仙弟子！”
“老大、老大……”
沒等他說完，其他弟兄也都圍了過來。
朱國瑞沒好氣地睜開眼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還真信。我要說能當皇帝，你們也信啊？”
“信！”趙德勝繃著大黑臉，態度堅定地點點頭。
“那俺不就是開國功臣嘞。以後大饅頭可勁吃！”趙端拍著肚子嗬嗬傻笑。
“老大，俺以前不知道你是神仙弟子。以後，你說幹啥就幹啥。俺絕不含糊！”茅成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那你昨是騙俺嘞？”明白過味來的趙端麵色不善地瞪著茅成。惹得周圍兄弟一陣哄堂大笑。
怎麽還真信了？朱國瑞心中好笑，從地鋪上坐起身，看著眾人戲謔道：“讓你們造反也行？”
“那必須的！”
“俺們早想反了！”
一眾弟兄拍著胸脯，一本正經地紛紛表態。
那就好！朱國瑞滿意地點點頭。他拍了一下張德勝道：“娃娃，去帳篷口盯著點。”
等張德勝守住門口，他示意兄弟們再靠近一些：“大元快完蛋了。咱們絕對不能給他們當炮灰。”
“炮灰是啥？”趙端瞪著肉泡眼，一臉迷茫。
“啪”
趙德勝拍了弟弟一巴掌：“別打岔，老大正布道嘞！”
這年頭好像沒這個詞。朱國瑞謙意地一笑道：“就是白白送死的意思。”解釋完，他又繼續說：“咱們先得想辦法從軍中離開……”
沒等他說完，急性子的茅成焦急地說：“老大，現在營裏巡邏的都是探馬赤軍，咱們不好跑啊！”
“啪”
仇成不滿地賞了他一個腦瓢道：“聽你的，還是聽老大的？”
挨打的茅成瞪起大環眼，盯著對方看了幾息，最終低下頭道：“聽老大的！”
見他一臉委屈，朱國瑞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現在肯定跑不了，等咱們退出濠州再想辦法。成功脫逃後，咱們就去投……“
“韓百戶，您咋這麽快就給放出來了？”
帳門口的張德勝故意大聲打起了招呼。一眾弟兄趕緊回到各自的床鋪。
“俺來看看福星兄弟！”
話音未落，韓老六滿麵笑容地走了進來。“十七啊，要不是你第一個衝出去跟妖人廝殺，俺也不可能這麽快被放出來。”
“阿合馬不咬扯咱們了？”朱國瑞眉頭微皺，疑惑地問到。
“他？”韓老六不屑地一笑，“他自身都難保嘍！”
趙端憨笑著湊過來問道：“他咋難保了？”
“鄭興祖的百戶所裏出了妖人，已經被羈押了。阿合馬平時跟他走得最近，也被韃……呃，大人們給抓了。”險些說漏嘴的韓百戶一臉慶幸。
“該！就憑他還想跟老大鬥。”茅成忿忿不平地說到。
“就是。要是俺選，俺就讓韓百戶當這個副千戶，老大當百戶。六哥和老大平時對咱多好。”仇成“大義凜然”地拍著馬屁。
“行啦，發發牢騷就算了，出去可別亂說。”嘴上雖然批評著眾人，韓老六的臉上卻樂開了花。
“一會你們去領兵器吧。這事暫時就算過了。”韓老六腳步輕快地轉身出帳。
出了門，他忽然一拍腦門，回頭囑咐道：“鄭興祖那隊人裏跑了一個，你們小心點，別出門遇上鬼。”
“多謝六哥提點！”朱國瑞躬身道謝……
輜重營裏，一眾通過盤查的士卒都在等著發放兵刃。朱國瑞也不著急，讓二趙帶眾人去裏麵插隊。自己則在營外閑逛起來。
“嘭”
一個慌不擇路的士卒徑直撞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