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定情信物

夏日的夜晚,屋裏顯得悶熱潮濕。沈萬三在臨時住處享用著李家莊提供的晚餐。

莊子裏的食材有限,給商人們提供的飯菜也不豐盛,隻有一道素菜和一盆湯麵。可沈萬三卻像是在享用龍肝鳳髓,吃得津津有味。

用罷晚飯,沈萬三興致勃勃地帶著護衛沈意參觀起李家莊來。

行走之間,一個農夫拉著孩子疾行而來。被大人拉扯著的孩子一臉委屈,捯著小腿踉踉蹌蹌地跑著。

“就你淘氣。誤了認字的機會,一輩子隻能在土裏刨食!”

看著這對行色匆匆的父子,沈萬三有些好奇。他伸手攔住農夫道:“這位小哥,何事令你如此著急?”

驟然被人攔住,農夫顯得有些不高興。

不過,當他抬頭看見年近古稀的沈萬三,還是客氣地唱了個喏道:“見過老丈。俺這是急著帶娃去學堂上課。”

“夜間也有學堂?”

“是將軍辦了個“夜校”,利用晚上的時間給將士和周邊的孩子們集中授課。”

農夫客氣地回答著他的問題,眼睛卻不斷地向前眺望。

見他有些心急如焚,沈萬三趕緊讓開了道路。

“那就不耽誤小哥了。”

如蒙大赦的農夫草草唱了個喏,帶著孩子急急向前。

“開啟民智。這位明公的確與眾不同。”看著農夫父子遠去的背影,沈萬三不住地捋須微笑。

莊內的打麥場上點滿了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朱國瑞開辦的夜校就設立在此處。

此時,朱國瑞正指著樹在場地中央的一塊黑板給眾人講課。場內,一群將士和孩子坐在地上認真聽講。場外,從十裏八鄉趕來的村民擠作一團,揣著手仔細旁聽。

人群後麵,一位姑娘站在個不太顯眼的地方,踮著腳尖向場內眺望。

姑娘也就十六、七歲年紀,身材中等、體態輕盈,頭發烏黑濃密,膚色雖然略黃、但顯得清純可人。

此時,她正輕啟朱唇隨著朱國瑞的講解輕聲念著什麽。一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緊隨著他的身形不停轉動。

閑逛而來的沈萬三示意護衛止步,自己則緩步走到姑娘身旁,跟她並肩而立。

“呀”

身邊突然多出個人來,把姑娘嚇了一跳。她紅著臉,警惕地向旁邊挪開一步。

直到她看清來者是個古稀老人,這才手拍胸口吐氣如蘭。

沈萬三歉意地一笑,趕緊拱手告罪。

姑娘向他福了個身,搖頭示意無礙,隨後又認真地注視起朱國瑞來。

見姑娘長得俏麗又儀態大方,沈萬三心中不禁稱奇。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小莊裏還能有如此佳人。

“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先知。這段講的是東漢時期太中大夫孔融的故事……”朱國瑞正在認真授課。

講完一段,他用溫和的目光掃過全場。等看到沈萬三這邊的時候,俏麗的姑娘忽然粉麵通紅,兩隻小手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沈萬三心中慕然浮起了詩經中的一句話。他轉頭看向姑娘,心中暗道,眼前這位明公注定是擲果盈車之人,姑娘尚需努力啊!

莫不如……

沈萬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轉瞬,他又喃喃自語道:“還是先讓森兒過來,觀察一段再說。”

並不知道場外事情的朱國瑞依然在認真授課。他不時地點名叫起一些將士進行現場發問。

被點到的人中,趙德勝、周四六和孫鐵匠三人表現的最好。雖然他們回答問題時也有點磕磕巴巴,但好歹都囫圇答了出來,令朱國瑞大為滿意。

講完一節課,朱國瑞開口道:“這幾日大家學的都很認真,收獲也都不小。所謂勞逸結合,今天的第二節課,我就教大家唱首歌吧……”

話一出口,郭英帶頭站了起來,拍著手大聲叫好。其他兄弟也都是喜笑顏開地連連喝彩。

若不是主公親自授課,好多將士早就學不下去了。讀書認字,讓他們感覺度日如年,感覺不如揮刀掄劍來得痛快。

深知眾人秉性的朱國瑞展顏一笑,雙手做了個下壓的姿勢。

等眾人安靜下來,他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華夏。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

示範完畢,他開始逐字逐句地教起大家。

打麥場上的人從小聲哼哼到放聲高歌,情緒被逐漸調動了起來。最後,眾人都站起身來縱情高歌,形成了雄壯的大合唱。

雖然大家唱得荒腔走板,但勝在氣勢宏大。朱國瑞感覺自己又置身於軍營之中,在和戰友們一起拉歌。

場外的沈萬三認真傾聽著大家的歌聲。在他聽來,這首歌用辭粗鄙,卻振奮人心;旋律怪異,卻朗朗上口。他逐漸被在場眾人深深打動,也不顧形象地放聲高歌起來。

良久,眾人才在軍師的示意下緩緩退場。

等場內之人逐漸散去,沈萬三身邊的姑娘踟躕了下,銀牙一咬,鼓起勇氣走向了朱國瑞。

“主公哥哥。”

聽有人呼喚自己,朱國瑞連忙轉過了身。

“郭家妹妹可是有事?”

“嗯……沒有……”

郭姑娘小臉一紅,雙手藏在身後,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這段日子裏,雖然朱國瑞和郭蓮兒接觸頻繁,但兩個人都沒有率先道出心事。

當著眾位義子和親衛,朱國瑞更不敢輕易表露什麽。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就這麽相對而視、默不作聲。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郭蓮兒終於下定決心,把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柔荑輕舒,手心裏露出一個針腳細密、做工精良,繡著鴛鴦戲水的小巧香囊。

“送給你!”

將香囊放到桌上,郭蓮兒嚶嚀一聲,捂著小臉,頭也不回地跑了。

啥意思,磨嘰半天就為送我一個香囊?

朱國瑞看著桌上的香囊和遠去的郭家妹妹,腦子裏有點犯迷糊。

“唉!”

正在他納悶之時,身邊的朱文謙小大人似地歎了口氣。

“連定情信物都送了。俺隻怕又要多個幹娘!”

“啊?”

聽到小兒子的話,朱國瑞終於明白了過來。他頓時興奮得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