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蹇家老夫人

到了現代,很多人可以指著官的鼻子罵。大明朝,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剛才打人販子起勁,百姓們看到縣老爺的官爺,頓時焉了。有的人甚至悄悄後退。

陳遠便走上前去,微微躬身道:“大人,我們不是有意阻攔官爺,而是發現這個婦人拐走了這孩子,被在下和這些鄉親們當場抓住,現在把她扭送官府,就是要請知縣大人發落的。”

“啊!蒼天有眼啊!”尉遲縣太爺一臉激動,好像小登科那樣。

有句話說“堂上一點朱,民間千滴血”,說的是知縣老爺在大堂上耍官威,一個決策,民間就有多少人流血流淚。可是,他們不知道,在這天子腳下,知縣隻是芝麻綠豆大的官。沒有多少決策權力,不但要麵對同僚的爭鬥,還要麵對全縣方方麵麵,治安、教育、錢糧、稅收、開支,更要想破了腦袋怎麽麵對上級的考核。

不出事則好,出了事,總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惡習,轄區內出了事故,縣老爺不思怎麽安撫百姓,賠償受害者,而是想辦法隱瞞。

這一回可不得了,太子少師、吏部尚書蹇義的小兒子蹇荃給弄丟了。蹇義有四子二女,長子,蹇英,次子,蹇芳,三子,蹇芸,四子,蹇荃,其中,大的兩個兒子和大的女兒已經成婚。

蹇義為人質樸正直,仁孝並忠於朋友,善於處理與同僚朋友的關係,不曾一語傷人。十分得朱棣器重,這次秋闈,朱棣就親自委任大任給他。

蹇義老來得的小兒子,異常寵愛,可孩子身體不好,所以到處求神拜佛,帶長命鎖。昨日傍晚,蹇義的母親廖老夫人帶著孫子去靈穀寺上香,竟然把寶貝孫子丟了。

天子腳下,堂堂一品大員的兒子弄丟了,南京的捕快忙成了一團粥,這是挑戰朝廷權威,天子親自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蹇義兒子給找出來。

孩子丟了,江寧縣作為南京重地,孩子一天找不回來,上頭就各種斥責,搞不好就是挨一天板子,尉遲縣老爺早上挨了知府李時勉一頓臭罵,責令南京戒嚴,所有轄區一律排查。他很頭疼,知府老爺怕是瘋了吧,天下的讀書人多少都在南京了,這一擾亂,被不被他們口誅筆伐。

天可憐見,這才剛剛出大門兒,不但不用去查了,一樁天大的功勞就砸自個兒腦袋上了。

破了案,這功勞還不是自己的,知府老爺對自己高看,甚至皇上也有可能記住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來前程似錦啊,尉遲老爺越想越開心,臉上的肌肉都扭曲起來。

一旁的師爺小聲提醒道:“老爺,老爺,人多眼雜,免得出了什麽亂子,咱們得趕快把人帶回去,讓廖老夫人認一認啊,現在還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蹇大人家的小公子呢。”

“啊?對對對!”尉遲空清醒過來,一拍腦門,要是搞錯了,就空歡喜一場了,趕緊搶上前來道,“快快,快把孩子交給我,我帶你們去見大人。”

那孩子在陳遠懷裏不哭不鬧,但一到尉遲老爺手裏,頓時哇地一聲又大哭起來,那兩隻胖乎乎的小手不斷的抓尉遲老爺的脖子,說甚麽都不讓他抱。

尉遲老爺一陣惱怒,又想起這孩子咱惹不起,轉交給陳遠:“得得得,這小祖宗還是你抱著。李師爺,點齊五匹馬,備車,咱們去南加府衙。”

“諾。”

不一會,李師爺就準備好了,尉遲老爺帶上陳遠還有兩個人販子,朝南京府衙奔去。

南京府衙,知府李時勉正背倚“江牙山海圖”,仰望“明鏡高懸匾”,手念胡須,滿麵愁容,他被罰俸半個月,還是戴罪之身呢。這次為了自己的外孫,動用了權力,雖說陛下已經下令尋找,但他覺得,尋找兒子始終是私事,他的心裏很糾結。

就在這時,尉遲縣令急匆匆地趕了進來,都不曾通報,還沒進門便高呼一聲:“知府老爺!”

李時勉扭頭一看,隻見尉遲空興高彩烈地出現在門口,靴尖在門檻上一絆,差點一個“惡狗搶食”,來個五體投地。

李知府嚇了一跳,堂堂一個縣令,沒輕沒重,成何體統,沒好氣地罵道:“你個混賬東西,本官讓你去找我外……呃,李府小公子,你跑回來做什麽?”

尉遲縣令被罵,這回也不怕了,高興的急急道:“知府老爺,下官……下官已經把人找到了。”

“什麽?”廖老夫人去上香,蹇義是派了兩名侍衛跟隨的,在南京,有府衙,有錦衣衛,還是很少有人敢頂風作案的,這次孩子丟失,顯然是有預謀有組織的。李時勉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早上才下的命令,下午就找到了,不可思議,有些不可自信。

李知府還未及細問,在後堂癱在椅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廖老夫人聽到前廳的話,居然一躍而起,頗有巾幗風範,一個箭步衝到尉遲空的麵前,顫聲問道:“你……你說我孫子找到了?”她已經七十五歲了,十分疼愛這個最小的孫子,喜愛到甚至不讓孩子的母親帶,她弄丟了兒子的兒子,心痛如絞,昨晚一夜沒睡,今天一早就來到府衙,不吃不喝,等候消息。

隨即一個少女出來扶住了老夫人,這個少女白衣白裙,柳葉眉,鵝蛋臉,芙蓉麵頰,櫻桃小唇,身形嬌俏,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這女子似乎天生一種恬靜的氣質,站在那裏,便像一簇鮮花般寧靜自然,與世無爭。

這,這是哪家的千金,可比當年傾城傾國的鉤弋夫人了吧。尉遲縣令覺得大腦短路,李時勉輕咳了一聲,才緩過神來。

尉遲空不假思索,趕緊回答道:“經過下官親自奔走,通告百姓,讓惡賊無處遁形,不到片刻,百姓們就扭送來兩個人販,還抱來一個嬰兒,小的不認得蹇府小公子,請李大人去親眼瞧瞧。”

尉遲空剛剛說完,李知府就想給他一腳,想想又不妥,喝罵道:“你這個不會轉變的混帳東西,還要本大人人去看麽?你不會把人帶進來嗎!”

尉遲縣令滿腹委屈地解釋:“我這不是……不是提前跑來報信呢麽,人就在外邊候著呢。”

李時勉買好氣道:“那還等什麽?還不快讓他們進來。”

沒有你知府大人的命令,這知府府衙又不是他們家院子,他們哪裏進得來啊,尉遲縣令賠笑:“大人,還得您放行啊。”

李時勉也是急壞了,這才想起了自己的疏忽,讓人立刻去領人進來。

陳遠一行人被帶進了府衙,廖老夫人遠遠見了孩子的穿著,就知道他他懷裏的孩子果然是自己的孫子,老夫人又喜又悲,忙接過了孩子再不肯撒手,“荃兒,我的乖孫子,可憐你了”貼著孫子的小臉蛋隻是嗚嗚痛哭。小家夥還不懂人事,見奶奶大哭,便也咧開小嘴陪著她號啕起來。

送孩子回到家人的手中,陳遠鬆了口氣,覺得該功成身退了,突然瞥見一旁的女子,愣住。

小孩姓蹇,她也姓蹇,不會這麽巧吧。再看看老夫人,似曾相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