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找出破綻

他們對陳遠說得語重心長,但陳遠心裏有一絲厭煩,畢竟他們沒有經過觀察。婦人又是責罵,又是撒潑,又是裝可憐,更加表明,她是個慣犯。

陳遠不為所動,擲地有聲地道:“在下乃一介書生,鄉裏鄉親的,自然不會拿我的前程開玩笑。如果事實證明這隻是在下的錯誤,那在下就算被這婦人的家人打一頓,也心甘情願,可是,各位請看清楚一點,這孩子穿的衣料、戴的黃金鏈、佩的長命鎖,都是純金的,貴不可言,不是鍍的,你們再看看這婦人的穿著,還有她手上的老繭,兩人像是母子嗎?”

眾人聽了再看看這對母子的打扮,不禁也起了疑惑。

婦人見勢不妙,暗中打量,想要逃走,但此時已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要出去何其困難。哭天抹淚地狡辯道:“這孩子是我家唯一的孩子,求了多少菩薩才得來的,三代單傳,自打他生下來,家裏上上下下誰不拿他當個寶貝兒?家裏最好的東西自然都給他用了,金銀辟邪,我們就算吃糠咽菜,也要疼自己兒子,怎麽反而成了罪過。”

“既然如此,那就隨我去官府走上一趟,若是在下的錯,自然認打認殺。”陳遠毫不退讓,一直盯著婦人,尋找破綻。

婦人憤怒地叱罵:“老娘不跟你胡攪蠻纏,大家夥兒看看,我都這麽大年紀了才有了他,盼星星盼月亮,拜的神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架的子孫橋,沒有二十,也有十八,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他現在一直哭鬧,啊,怎麽沒了聲音,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殺了我們一家的罪人。”

眾人聽了頓覺有理,這婦人既然是老蚌生珠,當然疼兒子。兒子又是家裏唯一的香火,寵溺厚愛有什麽稀奇。好不容易求來的兒子,陳遠的做法實在過分。就在這時,忽聽一人從人群中擠進來,喊道:“方娘子,方娘子,唐大哥在家裏等急了,怎麽你還沒到家啊,小心別磕碰著寶兒啊。”

眾人聞聲看見,隻見一個身材厚實的男子闖了進來,穿著麻布短衣,也是農夫打扮。

那婦人方娘子如見救星,急忙叫道:“俞二叔,快來幫忙,這個書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胡攪蠻纏,不讓我走,非要拉我去見官。”

俞姓男子聞言對陳遠怒道:“還不讓開,要不然,老子讓你好看。”他揚起手中碩大的拳頭,威脅陳遠。

買麵條的老漢還沒有離開,道:“人家家人都來了,你還讓開啊,念你年少無知,他家會對你從輕處罰的。”

“年少無知,哼。”陳遠冷笑,一把抓起孩子身上的長命鎖。

“啊,你幹什麽?”婦人驚怒。

陳遠不慌不忙,笑眯眯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揚聲對大家道,“大家都聽到了,剛才這個漢子叫這位婦人是方娘子,孩子的父親姓唐。”

“是啊,我們都聽見了,這又怎麽樣?”

“長命鎖,長命鎖,方娘子,你為你家的孩子求了那麽多神佛,不知道有沒有把孩子的姓氏或者名字刻在鎖上呢。”眾所周知,長命鎖,是中國的一種傳統,大多是金屬或金銀做的飾物,呈古鎖的樣子,在明清時候特別流行。其意義在於鎖住小孩的命,避免病魔疫鬼侵入危害小孩。

貧窮人家會用銅錢、布、絲線來製作,富貴人家則有的用黃金,這麽貴重,為了同其他小孩區分,害怕一起玩時搞混了,也為了讓神佛直接保佑自己的孩兒,就把姓氏或者名字刻在鎖的背麵。

方娘子臉色大變,想要搶過鎖。

陳遠哪裏給她機會,把鎖的對麵朝向大家,果然,鎖的背麵,有一顆篆體的“蹇”字。

“大家看看,這是‘唐’字嗎?”

人群中有識得字的,叫道:“不是‘唐’字,‘唐’字我認得,這個字不認識。”

一聽這話,“轟”地一下,圍觀百姓們一片嘩然。

陳遠睨向那個婦人冷笑:“這個,你作何解釋。”

那婦人倒退兩步,臉上已是一片臘黃。

她拐賣過許多小孩子,雖然也有失手的時候,大多卻是被人家家屬親人及時發現,從來不曾陷在這樣的弱冠書生手裏。

“站住,拐賣孩童,喪盡天良,抓她去見官。”

“對,抓她們去見官。”人群中已經義憤填膺。

他們中,許多也是為人父母,能夠理解那些親生骨肉被人拐賣摧殘的父母們的切膚之痛、椎心之痛。有多少父親被這種痛苦折磨得一夜白頭;有多少母親被這樣的痛苦刺激的變成了瘋子;有多少父母從此一蹶不振,有多少家庭為了尋找失散的骨肉,放棄了一切,如癲如狂地四處尋找他們的骨肉。這一切痛苦,都是眼前這種畜牲造的孽。

婦人又驚又怕,忽然“呀!”地一聲尖叫,將手裏的孩子狠狠擲向陳遠,趁機撒腿就跑。兩人站得極近,陳遠忙截住孩子。

“天殺的畜生!”

“打死這個人販子!”

圍觀的的百姓憤怒地向那婦人圍攏,俞姓漢子也見勢不妙要逃走,百姓哪裏放過他們,無數雙拳頭已向他劈頭蓋臉地打來,每個人都向他發泄著憤怒,發泄對壓迫和邪惡的痛恨。

小家夥吮著一根手指,用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竟然不害怕,也不哭泣,陳遠朝他微微一笑,撥了撥他肉肉的鼻子,小家夥居然咯咯笑了起來。

“好啦,鄉親們不要打啦!”陳遠抱著孩子走過去攔住了大家,“打死人要償命的,鄉親們,為一個喪心病狂的人把我們進了大牢,不劃算,我們把他們送去官府吧。”

“好,陳相公說得有道理,打歸打,不要把我們自己折了進去。”

大家紛紛答應著,自告奮勇地押著那兩個人販子向官府走。陳遠被他們圍在中間,小孩子就在他懷中,安靜的躺著,偶爾“噶”的一聲。陳遠心中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與你投緣,你個小家夥還不認生,剛才你要是不吵不鬧,早就不知命運幾何了。

江寧官府在城西,縣令叫尉遲空,一個四十多歲的文人。

陳遠和百姓們押著兩個人販眼看到了縣衙,遠遠的都看清衙門口兩隻大石獅子,縣令點著一堆衙役、捕快,從縣衙裏衝了出來。

“衙門辦事,統統滾開,擋路者,押進大堂大板伺候。”尉遲縣令滿臉焦急,被群眾擋住了去路,厲聲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