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44章 途中
車輪滾滾,碾過細碎的石子和幹燥的泥土,帶起陣陣顛簸,日頭漸高,已有了幾分熱意。
徐章坐在牛車上,拿起水壺喝了口水,嗓子眼還是有些燥熱,:“有什麽想問的問就是了,幹嘛老這麽看著我。”
《立即·內則》有雲:六年教之數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同食。
雖說在農家很多規矩都不如大戶人家嚴謹,但男女之防乃是大防,更何況車三娘是已經嫁了人的婦人,自然不能和徐章同乘一車,不過江湖兒女在規矩上自然要鬆快些,是以車三娘便和錢老漢坐在車轅上。
“我怎麽覺得公子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倒像是個而立之年的大人!”車三娘打量著徐章,明亮的眸子當中閃爍著一種叫做好奇的光芒。
涼爽秋風拂麵而來,徐章索性轉過身去,仰麵躺在板車上,以手為枕,閉著眼睛,享受這徐徐的涼風,“那三娘覺得我做的對嗎?”
車三娘似開玩笑般說:“我也不知道,不過若是在咱們漕幫裏頭,出了叛徒,一般都是要三刀六洞的,扛過了還能留一條小命,若是抗不過,那就隻能·······”
隻能去見閻王了!
錢老漢歎了口氣:“這是公子的家事,怎能和漕幫這等江湖幫派相比,況且公子自有公子的考量,哪裏是我們能置喙的!”
徐章笑著說:“錢叔別這麽說,就連當今官家不也要廣納諫言,聽從文武百官的建議,更何況我一個小小的秀才,三娘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不必顧忌。”
叫錢爺錢老漢受不起,叫錢伯聽著別扭,最後索性定了個錢叔的稱謂,左右也隻是個稱謂。
錢老漢由衷說道:“公子心胸寬廣,老漢佩服!”
車三娘也不住點頭,“公子這麽做,就不怕助長他們的氣焰,讓他們日後更加膽大妄為?”
徐章淡淡的說道:“二嬸糊塗短視,是個沒主意,立不住的人,隻開這一間酒樓,心裏頭怕是早就和油煎似的,二叔雖然性子不夠沉穩,卻素來是個正派的,最是顧念親情家人,眼裏頭揉不得沙子。
傅家的舅舅倒是有主意,可惜沒本錢,也沒手藝,便是想要做大,也沒法子,了不起就是在附近的幾個鎮子上多開幾間酒樓罷了,等他們做大的時候,得味樓早已經開遍整個江寧府了,根本不足為慮。”
“原來公子心中早有成算,三娘佩服!”剛從淮陰回來的時候,車三娘和錢老漢就利用漕幫的渠道把徐家的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了,徐家的得味樓在宥陽聲名鵲起,獨占鼇頭,日進鬥金,不知有多少人眼饞呢,若不是有盛家罩著,隻怕早就被那些覬覦的人給生吞活剝了。
徐章說:“和氣才能生財,這銀錢是賺不完的,更何況,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世道艱難,咱們自家人更得互相幫襯著,才能走的長遠,徐家也才能日漸昌盛。”
更何況正如徐章先前說的,這本就是在他的計劃之內,隻是因著傅氏和傅家的擅作主張,提前了一段時間罷了。
不過也無所謂,徐章還有徐青山都不會因為這事兒和傅氏還有徐青祿翻臉,隻是心裏頭卻難免會生出些許結締,對傅氏如此,對傅家亦如此。
牛車不疾不徐的從夯實的土路上碾過,停在了靠近村子西邊的徐家新宅前。
“寒舍簡陋,隻能先委屈錢叔和三娘子幾日了!待母親臨盆後搬去宥陽就好了!”
錢老漢和車三娘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自然不會嫌棄,再說了,徐家的房子可都是青磚黑瓦加大木搭建而成,比起如今大部分地區還住著土胚牆茅屋頂的簡陋房屋要好上太多。
徐章將二人暫時先安置在東廂,洪氏住在主屋東間,祖母為了方便照看,也搬來了新宅,和洪氏住在一塊兒,幾個小家夥也跟著石氏一塊兒來了新宅,六丫頭徐晴,七丫頭徐明月,還有剛剛會說話叫人的小八徐明亭。
洪氏肚子裏這個,就是徐家的小九,名字早就已經訂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明台,是女孩就叫明樓。
亭台樓閣嘛!徐老爺子臨到老了,也算是文藝了一回兒,打算依著這四個字給自家孫兒孫女取名字。
用完了之後再想幾個不就得了。
在孫子孫女們起名字這件事情上,老爺子還是有絕對權威的,他一發話,便是石氏都不好說什麽,更別說幾個兒子了。
正巧都在家,幾個小的也在,徐章便將錢老漢和車三娘引見給眾人。
車三娘要教導的對象就是七歲多的徐晴和三歲多的小明月,不過小明月年紀太小,還得過兩年才能開始學武,是以如今車三娘的正經徒弟就徐晴一個。
翌日一早,徐章還是一如往昔寅時末便起身,先是長跑,然後是俯臥撐,引體向上,蛙跳等各項體能訓練,等到了將近卯正時分,才回到家裏,取出那兩支由青岡木製成的木鐧,演練起鐧法來。
車三娘和錢老漢也起得極早,老早便在院裏施展筋骨,瞧著徐章頂著一身淋漓的大汗在那專心致誌的練習鐧法,木鐧破空,虎虎生風,將師徒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徐章的鐧法並沒有什麽花哨的大動作,雙腳基本上也極少離開地麵,大多都是腰身扭轉,拖動手臂以及木鐧舞動,幅度並不大,而且招式動作和錢老漢車三娘賣解之時甩的那些完全沒法比。
可錢老漢和車三娘卻越看越心驚。
雖說賣解耍的大多都是些江湖把式,中看不中用,可他們師徒二人行走江湖多年,那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自然能夠看得出徐章簡潔樸實的鐧法之中蘊含的巨大殺傷力。
若是將那兩支木鐧換成十幾二十斤重的鐵鐧的話。
師徒二人的腦海之中不約而同的出現同一個想法。
“公子好武藝!”
錢老漢不由自主的便鼓起了掌。
徐章收鐧而立,長長吐了口氣,不論是練鐧還是鍛煉體能之中,他都是有意識的控製呼吸,按照那本技法心得上麵擠在的呼吸方式和節奏來呼吸。
“讓錢叔見笑了!”徐章提鐧抱拳道:“不過是幾招家傳的莊稼把式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公子謙虛了!”徐章不願說,錢老漢自然也不會揭破,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錢老漢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麵,一看徐章的鐧法便知其和尋常江湖上的武藝不同,走的乃是軍中的路子,應當配上坐騎,借助馬勢方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徐章瞧著錢老漢,心頭一動:“錢叔,若不嫌棄,不妨指點晚輩一二?”
錢老漢卻搖搖頭,說:“公子鐧法純熟,招法簡潔,大開大合,威力不凡,老漢隻學了幾招莊稼把式,如何能指點公子。”
“錢叔就不要謙虛了,錢叔行走江湖大半生,光是豐富的驚豔,就足以指點晚輩了!”徐章把木鐧往牆角一放,“兵器我用的還不熟練,不如咱們來切磋切磋拳腳吧!”
“便依公子的!”若隻是切磋拳腳的話,倒是容易控製輕重,不會輕易受傷。
錢老漢卷起袖子走到院子中間徐章的對麵。
二人相視而立,目光在半空之中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