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子夜夢魘

月明星稀,整個吳都在月色之下顯得異常寧靜。

大街上空無一人,王禪從大街慢慢的在走著。

心裏把墨翟所說的信息,一一分析,再結合自己的判斷,不停的篩選。

腳步如燕,就像踏在月光之上一樣,不留半分痕跡。

今天的宴席,本來讓王禪十分自得,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不僅全場把控局勢,而且把一眾公子的情緒調動起來,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同時墨翟的提醒,又讓王禪有些失落。

他過於輕視了這場爭鬥,忽視了許多細節,所以讓王禪更加謹慎。

但這也燃起王禪的雄心,同時也對整個事態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王禪回到客棧小院,趙家阿大阿三依然在院內等著王禪。

一見王禪回來,才鬆馳下來。

“小公子,會客回來,早點休息。”

王禪看了看兄弟兩人,知道兩人都擔心自己,也覺得剛才沒有明說有些愧意。

“這麽好的月色,有勞阿大與阿三為我守夜,不過想來今夜還未盡興,所以先麻煩阿三哥幫我燒一壺熱茶來。”

阿三一聽,心中有疑,卻還是走了進去。

王禪坐在小院中的一張石桌之上,掐著指頭,默默算著。

心裏也是一驚,剛才自己在回來的路上,有心一試自己的輕身功法,而且也對此前的形勢作了分析,可剛才一算,還是有些意外。

“小公子,難道今夜還有事會發生?”

“無妨,並不要緊,你告訴其它二人,守好小院,照顧好趙伯,既然有客要來訪,我就不妨在此等等。”

此時阿三已端著茶送到桌了,兄弟兩人麵麵相覷,卻並未走開。

“我都已經說了,若是有客來訪,無論什麽情況你們都不需要出麵,我自然無事。

若你們出來了反而會讓我分心,快回去睡吧,把屋裏的燈都關了。”

兄弟兩疑惑重重,卻也隻得按王禪的吩咐行事,不敢再管王禪。

王禪自顧倒了一杯清茶,端在手中。

此時月色當空,該已是二更時分,整個吳都在銀光之中,到是十分清楚。

而王禪則麵帶微笑,微閉雙目,輕飲細品,十分悠閑。

兩把木劍靜靜的躺在桌上,擺得十分工整,也十分順手。

王禪聰明,知道公子波之所以能殺死兩個黑衣人,而且還割下人頭,說明公子波已經有人在支撐著,並且武技十分不錯。

而公子山敢在自己別院為施子設宴,應該也是有恃不恐。

兼之這幾日相遇,王禪都不落下風,這讓公子波與公子山感覺到的威脅比得到王禪的好處要大得多。

所以王禪料定今夜一定有客人來訪。

所以他不必回到屋裏,隻需在這裏等著。

這也是一種策略,會讓訪客心裏沒有刺客的優勢,就像大白天被脫光一個人衣服一樣。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難道還要我鬼穀王禪請你不成。”

月光依舊,十分明亮,整個小院不見一道光影。

可王禪知道,有一個“朋友”已經來了。

這個朋友就站在小院的門口,正在猶疑是否需要敲門,畢竟他並非飛躍跳縱而來。

雖然不足丈餘的圍牆難不倒他,可他還是已經感應出小院之內有人在喝著茶,所以他有所猶疑。

而正是此猶疑之間,在敲與不敲之時,王禪把握住了氣息轉換的一刹那,聲音傳了出去。

黑衣人心中一驚。

這猶如臨場對敵一樣,王禪的話不早不晚,就在他力竭之時,欲攻還收之際,攻出一劍。

黑衣人推門而進,朝著院中走來。

隻見王禪十分悠閑的坐在院中,石桌邊上,舉著杯子,而茶水已喝盡。

黑衣人再次一驚。

王禪說話當然不能喝水,可當他這一推門之間,當黑衣人看到王禪之時,王禪已飲茶完畢。

就像極高武技中的轉換一樣,王禪在不知不覺中完成的喝茶的動作。

而黑衣人本想著一進門就出劍,這時該是王禪舉杯之時,水入喉嚨,那時王禪氣息不接,正是一劍破喉之際。

可他還是沒有如此好的機會。

此時王禪手拿空杯正靜靜看著黑衣人,若再出劍,已落下風。

“既然來了,為何不坐下飲此一杯。”

王禪半斜著身子,黑衣人看不見王禪容貌,而王禪至始至終都未回頭想看一眼來人。

因為他不需要。

這像是引誘黑衣人再次出劍,又像是一個陷阱。

黑衣人手握在劍柄之上,十分矛盾。

“你就是鬼穀王禪,聽說你隻有十二歲,但我看不見你,所以不還不敢確認。

你斜著身子,如此邀客,似乎沒有半分禮義,不知道楚國國相李悝是如何**於你。”

黑衣人也半非就這樣處於下風,對王禪半斜著身子,其實並沒有意見,而是故意激王禪。

隻是此時他還不能出劍,因為王禪背對於他,而他卻並不確認坐著的就是鬼穀王禪。

對於一個刺客來說,若說殺錯人了,那真是一個笑話,何況他是夢魘組織排行第三的夢三殺手。

但有一點他還是不得得承認,那就是此來小瞧了今夜的目標,鬼穀王禪。

王禪之能,遠不能用言語來形容,所以才會讓公子波如此忌憚。

“對於深夜來訪,連門都不敲者,我為何還要跟你講什麽禮義。我能邀你喝茶,已是看得起你,至於你領不領情就不在於我了。”

王禪悠悠說著,卻並不回頭,臉上透著神秘,讓黑衣人摸不著頭腦。

“既然你請我喝茶,不若你為我斟一杯如何,你回不回頭,我其實並不需要知道。”

黑衣人看見石桌之上兩把劍,一長一短,正如公子波所形容的一樣。

原本他還要看一看王禪額頭上是否有四個凸出的肉角,現在他已不需要確認了。

所以他臨時改變策略,反而要讓王禪予他斟茶,而王禪斟茶自然會分心,隻要茶水一落杯,他的劍就會刺出去。

可王禪並沒有動作,石桌上的茶壺也沒有動,隻是茶壺裏的水竟然自動拋出一股弧線,正好落入茶杯之中。

這一場境似乎是早就已經布置好的,並不需要王禪分心,而黑衣人顯然也被王禪的驚人武技所震憾。

“不若這樣,讓我來猜一猜你的身份如何?”

王禪到有閑心,既不轉頭,卻要猜起黑衣人的身份了。

其實就算扭頭,王禪也不會認識刺客夢三。

對一個刺客來講,身份與相貌是兩回事,相貌並不重要,而身份卻一定很重要。

“隨你的便,你既然有此閑心,我當然隻能奉陪了。”

夢三此時想著,這茶水總有斟滿的時候,那時王禪必然會換氣,這樣就是王禪的死期,他有把握在這一刻殺死王禪。

雖然他從未與王禪交過手,但這就是一個殺手的本能,總是認為自己能一招製敵。

“你飛縱而來,卻在觀城街三十丈外落腳,行步走來,十分穩重,步伐均勻,輕重一致,說明你十分自信。

而且你腰間之劍,較普通劍要沉重得多,所以你的劍一直未有擺動。

你身姿插拔,十分健壯,說明你力大無窮,你的劍非普通劍客喜歡用靈巧之劍,你該是行武出身。

而且你原來的身份並不普通,所以讓你有與眾不同的優勢,若不是權貴之家,就該是列國王侯。

而且剛才你發覺院內有人,之所以猶疑,是因為你雖然是刺客,但身份特殊。

所以還想秉承大周禮義,敲門而入,不想做一個被人恥笑的刺客。

而你之所以想見一見我的麵容,當是雇主已詳細說明我的情況,而雇主當然是我認識之人。

你想確認我是不是鬼穀王禪,因為在你的印象裏我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但如此鎮定,已遠超你的認識。

而且你想讓我轉身,其實是想在我轉身之時出劍,說明你不僅謹慎,並且工於心計。

隻是我給了你機會,你卻不敢出劍,是讓我想露出破綻,就像這杯茶一樣。

不過你不用等了,道家修為,呼吸吐納連綿不絕,我自小就已習會。

這杯茶永遠也沒有倒滿之時,茶壺裏的水能倒入茶杯,茶杯裏的水自然也能吸入茶壺,這隻是一個循環而已。

就好像的人呼吸一樣,說話吃飯並不會讓你停止,而你更等不到我換氣之機。

你若想出劍,隨時皆可。

因為你想要我的命,可我卻不想要你的命。

因為我基本已猜出你的身份,一個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了。

本來就是死人,所以我也殺不了你。”

(這一段倒茶的武功描寫,借用了古龍大俠楚留香傳中血月傳奇,與石門小一郞的比試,還有蕭十一郞中,蕭十一郞與逍遙侯的對試,也算是對古大俠的致敬。想來若是讀過的人,自然會知道古大俠的寫法,我寫明水倒不滿的原因,是照顧一些年輕讀者。)

王禪從夢三的步伐,身姿,還有所持劍的重量,以及心裏想法等分析下來,讓夢三心中的震憾可以說前所未有。

他作為刺客,已經十幾年,但從來未見過如此淡定的目標,心思之慎密已遠非他能達到。

而且最後王禪猜出他是已死之人的身份,這更是讓他無法想像。

所有的理由,或許隻能算在王禪精於易理算卜之上,若不然沒有其它理由。

王禪原本隻是猜測,但他在說話的同時也在感應著夢三的心裏變化,以及氣息。

通過每一分變化,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也不敢這樣做。

在王禪說完此話之時,石桌之上的茶杯也飛了出去。

朝著夢三的麵門擊去。

而王禪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威脅。

所以王禪此時已飛躍出去,並非是向著夢三,而是朝著對麵酒樓的三層屋簷。

手中一把邀陽劍,一劍直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