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傳言!
“啊呀!唐老爺,何故使您看上去這般虛弱?”
白先生上次見唐老爺,還是唐老爺帶著唐重去重新上學。
那一次兩人在白先生的書房內談了好一會兒,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那時的唐老爺,還是滿麵的紅光,精神十足。
可現在的唐老爺,即使是屋內有燭台光芒的照射,看起來仍是蒼白如紙。
唐老爺實際上不想以這幅狀態示人,怎奈白先生來的太過突然,即便是他想要通過化妝來彌補自己的臉色,也著實是有些晚了。
麵對白先生的驚訝,唐老爺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白先生,讓您見笑了。
在下身體有恙,行動不便,不能起身迎接,還望白先生贖罪。”
“無妨,無妨,唐老爺這說的是哪裏的話。”
唐老爺暈倒再醒來的後遺症,就是沒什麽力氣。
連動根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因此,楚管家就在一旁侍候著。為兩人添茶倒水,也不過多言語。
白先生十分體諒唐老爺的情況,恐怕正是因為唐重入獄,他才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從那天兩人的談話中來看,唐老爺對於自己這個孩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寵愛。
寵愛而不溺愛,唐老爺是個理智的父親。
然而理智最大的敵人,往往就是那些出乎預料的非常規情況。
就譬如這一次唐重入獄,事情來的太過突然,即便是自己都被好好的震驚了一把,更何況這個相當重視自己兒子的父親了。
“不知白先生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白先生落座之後,喝了口茶潤喉。他這一下午也沒怎麽喝水,此時已經口幹的厲害。
唐老爺便在這時,順勢問道。
白先生把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開口說道:“唐老爺,老夫今日正是為了我那學生,你那兒子唐重而來的。”
“哦?難道說消息傳揚的如此之快?連蘆澤村那邊都有所耳聞了?”
“非也,是一個捕快過來告訴的老夫消息。”
“捕快?捕快特地去蘆澤村作甚?”
“嗬嗬,唐重是個好學的孩子。他知道此事過後,他被關在牢裏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被放出去。因此,他特地托縣衙的張捕頭派人來找老夫。
希望老夫能夠推薦他幾本書,好讓他在牢中閱讀,打發時間。
老夫聽罷此事,自然不信。唐重生性善良敦厚,怎麽可能做出會進監獄的事情?
即便是失憶之後,囂張跋扈了幾日,可很快也就恢複了原本的低調常態。
況且,以老夫對唐重以往的見解,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比很多大人有擔當多了。
他做了錯事從來不會隱瞞,而是想著如何彌補,光這一點,唐老爺您覺得,他會在犯了錯之後隱瞞並且威脅別人嗎?”
“自然不會。”
“所以,老夫一開始本想去找縣令理論,要他放了唐重。
可半路上聽人說了此事的詳細經過,老夫便知道,這件事並沒有這麽簡單。
從唐府前聚集的那群來也匆匆,散也匆匆的百姓來看,這背後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老夫不知道唐重究竟是得罪了誰才引來這般的報複,但是老夫知道,若要查清真相,最好的辦法還是從源頭上查。
而劉春花據說已經是一頭碰死在了府上,所以老夫找到張捕頭,我二人隨後就去了劉春花的老家白石村。”
唐老爺點了點頭道:“白先生有心了,唐某真是感激不盡啊。”
“這麽說,您見到劉春花的父母了?”
楚管家此時忍不住在一旁問道。
白先生對於楚管家的僭越並未覺得失禮,他是來解決事情的,不是來找事情的。
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楚管家參與進討論之中,或許也可能帶來新的線索。
於是,白先生點了點頭,回答道:“見過了,不過隻見到了她的父親,她的母親並未見到。”
楚管家眨了眨眼道:“既然如此,那傳言有可能是真的了……”
“什麽傳言?”
唐老爺和白先生異口同聲的問道。
楚管家作為唐府除唐老爺一家之外的二把手,在整個唐府之內,都是說一不二的人。
對於唐府這些下人,主要也都是由他來招募和開除。
隻不過唐府一般不開除仆役,除非是做了特別愚蠢的事情,為唐府招來禍事且死不悔改,不願承擔,否則的話,對於那些有救的人,楚管家都願意伸出援手。
他當初也是從最底層的乞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對於跟自己一樣的普通百姓,勞苦大眾,楚管家有著天然的同情。
而正是這份同情,使他開始去了解唐府上所有的仆役和丫鬟。
對於每個人的身世和家庭環境,他不能說是如數家珍,至少也能說知道一個大概。
“據說劉春花的家庭條件並不是很好,她母親常年臥病在床,沒錢請大夫,隻有等柳上仙到白石村義診時,才能靠柳上仙開的藥多挺一段時日。
她還有個弟弟,叫做劉承。孩子長得秀氣,好像是在靈宗縣拜了名師讀書。
每個月的月末月初,他都會抽出點時間來回到家裏看看家人,或是幫幫他父親做做家裏的雜活。
劉春花偶爾也會帶著劉承到府裏來玩,小人見過幾次,都是小人準許他進來的。
不過,除了劉承的事情是小人親眼見過、親耳聽過的之外,其餘的事情小人都不是很確定。
畢竟劉春花常常是被夫人叫去,夫人還叫小人不要指使劉春花做事,她另有安排,所以小人也不知道這具體是怎麽個情況……”
“還有這等事?”
唐老爺一聽,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是拍案而起。
之所以要有管家,就是為了讓主人家省心。
而管家的主要任務,除了規劃府內事務之外,重中之重就是管理府內的丫鬟仆役。
張氏她雖然為自己生了個兒子,但即便是被自己當半個女兒養的阿秋,都要服從管家的安排,她又有什麽理由,有什麽資格要一個丫鬟脫離管家的掌控,成為被她使喚的工具人呢?
這樣的事情,在唐府裏可是沒有先例的。
更何況,老唐家的大人從小就教育孩子,即便是丫鬟仆役,他們也是人,跟自己沒有任何的區別,隻不過是出身限製了他們,讓他們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過活。
老唐家的家族教育一直很成功,不然也不會在昌平縣有這麽高的聲望。
唐老爺之所以能不靠任何產業,振臂一呼就抻起整個昌平商會,與老唐家三代人積攢下來的聲望也不無關係。
別人做善事,大多數都是偶爾做一次裝裝樣子,然後大肆宣傳一番,好讓大夥知道自己是個好人。
而老唐家三代人百十年如一日,不宣揚,不自誇,默默無聞的做好事,自然會得到他人的敬重。
即便是心裏最陰暗的人,看著老唐家這樣做,也會不由感慨一句,裝好人能裝三代,那也算是值得尊敬了。
總而言之,唐老爺對於這種行為極度的反感。
他對著白先生告了個歉,叫白先生稍候片刻,隨後便氣衝衝的跑去找張氏去了。
楚管家也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會搞成這樣,急得團團轉。
他畢竟還脫離不了他窮苦大眾的身份,走不出普通百姓的思維,覺得奴婢就是給主人家使喚的。
這麽多年,雖然他知道唐家對下人是怎麽個態度,但他卻知道,主人的態度是一方麵,下人的態度就又是一方麵了。
主人可以因怒而動粗,也可以因喜而獎賞,這其實都是主人家的恩情。
時刻牢記,是主家將自己從最低層的生活當中救了上來,讓自己過上了人該過的日子。
所以,楚管家對於這些並不在意。
可這放在唐老爺這就行不通了,唐老爺是個非常重視自己家族祖訓的人,這一點從他教育唐重的方式上就能看得出來。
即便是麵對最為寵愛的兒子,他也一樣會不假辭色的告訴唐重,是與非的區別。
甚至還會在大晚上的帶著唐重去祭拜亡母,逼著他在亡母的麵前重述一遍他曾說過的話。
如果不是這段話很符合唐家的幾代人的價值觀,恐怕他也不會弄這一出。
一路大步流星到了張氏的房間,此時張氏正稀罕自己的兒子呢。
她稀罕自己的兒子,可唐玄並不怎麽稀罕自己的母親。
對於母親,他更多的是畏懼。
母親的威壓,再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叫唐玄鬱鬱寡歡。
本來平日的這個時候,都是他跟哥哥飯後散步的時間。
可以說他從早上睜開眼睛開始,就一直期待著每天中這一刻的到來。
但哥哥今天離開了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所以,唐老爺一進門,就看到被張氏揉著小臉蛋,一臉麻木的唐玄。
唐老爺頓時皺起眉頭道:“你幹什麽呢?”
唐老爺突然過來,還是以這副姿態,張氏頓時覺得有些驚訝。
一時間沒緩過神來,竟脫口而出道:“您……您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