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正的狠人!
經曆過兩次行動失敗的柴俊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之中,他認為,自己之所以失敗,完全是因為沒有做好規劃。
於是,他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在昌平商會附近踩點,並且在夜晚和朋友潛入其中摸清地形。
最絕的是,他通過另外一位朋友,認識了在昌平商會中工作的一個雜役。
隻要他能夠給那條狗投毒,最大的問題就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昌平商會這糟糕的保衛力量,不單單是柴俊這一夥人惦記上了他們。
在朋友介紹給他昌平商會之前,柴俊之前問過朋友,為什麽有這種好事,你之前不做呢?
朋友的回答是,這事兒一個人辦不了,得兩個人才有效率。
而那天柴俊還有個問題沒有問出口,那就是既然我們兩個都能做,別人是不是也能做?
於是,沒有問出口的這句話,導致他白白浪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和精力。
就在唐重被帶進來的一個月之前,昌平商會的倉庫被盜。一夜之間,總計六千兩白銀價值的貨物被盜。
這些盜賊可以說是及其識貨,拿走的全都是值錢的金銀珠寶,銀子雖然拿了一些,但拿的卻不多。
這件事使得一家珠寶商瀕臨破產,唐老爺處理了許久,才把這件事解決。
不過,這是唐老爺那邊的事情。
而真正的主角其實還是柴俊。
事情發生之後,昌平商會第一時間報案。
昌平縣城裏一共有四位捕頭,除了張大慶這樣標準的習武之人外,還有一個捕頭叫做高盛。
此人雖然沒什麽功夫,但頭腦相當的聰明,今年五十八歲,卻已經在捕快和捕頭的職位上幹了四十年。
一個既有經驗,又有頭腦的老捕頭,被派去調查這起失竊案。
很快,在多方的證詞和調查之下,老捕頭把目標鎖定在了柴俊身上。
因為柴俊花了很多很多的時間去踩點,搞得附近的商販,住戶,都覺得他有些可疑。
他總是和另外一個人對著商會的方向指指點點,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算做什麽。
所以如今商會出事,第一個懷疑對象,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柴俊當然是被冤枉的,這一點我們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但問題是,他沒法證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因為這群盜匪來的實在是莫名其妙,而且對於倉庫裏的珠寶像是如數家珍一般,哪怕是放的很隱蔽的珠寶都被搶走了。
所以,唐老爺懷疑商會裏出了內鬼,要求負責人篩查一番。
幾輪篩查過後,別人沒找出來,倒是把柴俊和朋友聯絡的那個雜役找出來了。
雜役從小到大沒遇到過這種事,慌亂之下直接就交了底,把柴俊二人要求他毒死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然而人家要的並不是這個,更何況一個雜役沒有資格進去倉庫,更是無從得知珠寶的存放位置。
所以,雖然現在無法證明事情是柴俊做的,但是柴俊對這個倉庫有想法是已經十分確定的了。
而且結合實際情況來看,很有可能他最終選擇了繞過這個雜役行動。
於是高盛把人帶回了縣衙,經過了長達半個月的審問——如你把東西藏哪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之類的反複質問後,終於確定,這件事並非是柴俊所為。
高盛把這件事匯報給了縣令,說真凶仍在逍遙法外,但縣令卻不樂意了。
如今的昌平縣令,之前也提到過。
此人不學無術,縣令的官職純粹是因為他家裏出錢替他買下了這一職位。
為了回本,此人上任之後瘋狂撈錢,收受賄賂,中飽私囊,什麽事情都幹過。
而且為了政績,還弄出來不少的冤假錯案。
這一次,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縣令決定,就把柴俊當作真凶處理,還派高盛去抄柴俊的家,把他藏匿的珠寶都找出來。
高盛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多少還是有些身為官人的正氣存在。
他極力為柴俊辯解,求到了三個月的時間來給他抓捕真凶。
在此期間,他希望能夠以隻是羈押的方式把柴俊關起來。
縣令聽了之後,答應了下來。但是他有一個要求,找到真凶之後,他要那些盜匪的一半財產。
高盛就知道這狗崽子沒安好心,但為了不冤枉好人——不對,應該說是不讓錯的人蹲大牢,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就是柴俊入獄的全部經過,至於他那位朋友,消息算是比較靈通,提前就逃之夭夭了,隻留下柴俊一個人抗事。
“算起來這都過去差不多半年了,不知道你的那個姑娘是否還在等你。”
眾人聽罷,十分唏噓,王勇突然問了一句。
此時柴俊說出了一句十分經典的名言:“自打我被關到這座大牢裏麵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
前不久我終於悟到一件事——人隻有在失去自由的時候才能更好的認識自己。
我反思了一下我目前為止的前半生,悲哀的發現我竟然一無是處。
如今想來,她又如何能瞧的上我呢?也許,我隻不過是她一時的消遣罷了。
又或者……離開我她才會找到更好的。”
很難想象這是從一個之前堅定認為自己的一生絕不平凡的人嘴裏說出來的話。
唐重驚訝,但卻能夠理解。這並非是自卑,而是成熟的表現。
他這般發言也對得起他剛才說的第一句話——人隻有在失去自由的時候才能更好認識自己。
“別這麽說,俺就不這麽覺得。說不定那姑娘還在等你咧!”
此時,那個口音濃重的人在一旁說道。
他這一開口,眾人都把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
那意思很明顯,現在大家都在分享自己的故事。
前兩個已經說完了,你現在開口,那你就當第三個吧!
那人一開始還不太願意說,但最後在眾人的慫恿之下他還是緩緩開了口。
此人本名叫什麽,自己也不記得了。今年三十六歲的他,因為自從記事起就沒什麽人叫過他的本名。
離鄉之後,更是沒人知道他本名叫什麽。
他姓張,因為在家裏排行老三,所以人們一般都管他叫張三。
張三祖籍山西,來到陝西這邊是為了謀生。
他會些拳腳功夫,打小就習武的他,多少也具備了一些高手的實力。
所以,原本他在老家那邊開設武館,用以謀生。
但是近些年來,因為對朝廷的現狀感到失望,越來越多的武將文臣選擇辭官回鄉。
一來這些人是想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二來,自古暴君的出現都代表著國家衰落、亂世將興的征兆。
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間節點,能夠早一分聚集勢力,就能夠在亂世之中多一份自保和爭霸的資本。
山西一帶,自古以來都好出武將。
前有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李牧,後有衛青、霍去病、關羽等等數不勝數。
可以說這地方本身那就是武德淳樸的地方,鄭國很多軍官將領都是從這裏出來的。
這些人一下崗回家,也沒什麽本事,有的人組團去走鏢,當鏢師賺錢。
有的人則是跟張三一樣,轉頭就開起了武館。
一時間,山西掀起了一陣興辦武館的潮流,整個行業處於了嚴重的內卷狀態。
在這種情況之下,張三一個業餘選手,自然沒法跟退休軍官這種正規軍出身的相比。
競爭上崗的浪潮席卷到他的身上後,張三毫無意外的下了崗。
可是下了崗怎麽行啊?家裏還有幾口人要養活,一張張嘴就等著自己賺錢來糊口呢啊。
前麵,張三靠打打零工,再加上加中原本的積蓄,還能夠勉強度日。
但時間一久,賺不到錢的張三家境日益窘迫。
好在,他的老丈人家境還算殷實。
跟妻子商量過後,兩人決定由妻子帶著兒子和女兒回娘家,張三則外出看看有沒有什麽賺錢的路子。
老丈人對張三其實還比較滿意。
雖然賺錢的本事差了點,但好歹是個過日子人,對自己的女兒也很好。
再加上老兩口年紀也大了,又沒有其他的兒女,這個時候讓女兒,外孫子、外孫女陪在自己身邊,也算是享受天倫之樂了。
於是,他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張三的要求。
隨後張三毫無牽掛的走上了賺錢的道路。
當時三十歲的張三,在至今為止的六年時間裏,隻要是能賺錢的活,他來者不拒。
這一次來陝西,是因為他聽別人說販馬賺錢。
假如一匹馬能夠在山西賣上十兩銀子,那麽在產馬大地的陝西,隻要一兩銀子,或許就足夠買一匹馬了。
張三仔細考慮了一番,覺得這是個賺錢的好辦法。
自己無非是要付出一些時間和精力,用在往返照顧馬匹的事情上,其餘的基本用不著自己多大的開銷。
不過往返的路途不算近,一路上人吃馬嚼的也要花上不少的銀子。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他一時半會兒的也掏不出來。
思來想去,張三決定去借錢。
任何時候借錢無非也就是兩種途徑,要麽就是錢莊,要麽就是去地下的幫派手裏借黑錢。
前者利息高,但可以不還,隻要你不怕蹲大牢就行。
後者利息低,但必須得還。
因為幫派那些人可不會跟你開玩笑,這些人本身就是打手,對律法等等一切毫不在乎。
還不上錢?好說好說,把命當錢還了就成。
深思熟慮之後,張三決定還是去找錢莊。
錢莊那邊好商量,很快就把張三要的錢批給了他。
張三這麽多年下來在當地也算是有點人脈,鄰裏之間對彼此也是知根知底,錢莊並不怕張三不還錢,老婆孩子還都在呢,他們有什麽好怕的。
很快,張三便輕裝簡從,蹭著一隊商隊的車,來到了陝西。
第一次的交易非常順利,張三賺到了在這個行業的第一桶金。
於是第二次,張三將還完借款之後的所有身家全都押了進去,又一次前往陝西。
大家應該也都知道,一般這種孤注一擲的時候,往往就會出現一些猝不及防的問題,讓人徹底崩潰。
而讓張三崩潰的,便是他在半路上被人劫了道。
好在對方很是講究,在發現張三身上真的已經身無分文了之後,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給張三,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三欲哭無淚,命雖然保住了,但錢卻沒了,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福還是禍了。
身上沒有了盤纏,張三隻好找個地方先打打工再說。
就這樣沿著大路,一直走到了昌平縣城。
他是外地人,生麵孔,昌平縣的老百姓從來都沒見過他。
恰好此時起了一樁失竊案,涉案金額不大,但偷的人可不小。
昌平縣三大土豪之一的趙掌櫃。
趙掌櫃是個非常摳門的人,平時自己都舍不得給自己花錢,更別提東西被偷了。
勃然大怒的趙掌櫃發誓一定要給這蟊賊一個教訓,而縣令礙於這位趙掌櫃上供的銀錢,不得不趕快把人找出來。
就這麽一來二去的,剛剛入城的張三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被抓到了縣衙裏麵一通好打。
不過,即便張三被打得十分淒慘,他也沒有承認。不得已之下,縣令隻好把他轉入羈押牢房之中,同時安排人手偽造證據,希望能夠坐實張三的竊賊身份,盡快結案。
張三就這樣,被關到了這座牢房裏麵。
“怪不得你的口音那麽重,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緊接著,輪到最後一個人來介紹自己了。
此人的話一直不多,但他卻一直在邊上很有興趣的聽著幾人說話。
說起來自打他們這四兄弟先前在獄中會師的時候,就沒怎麽聽過這人講話。
隻有偶爾蹦出來一兩個詞,才證明他不是個啞巴。
眾人對他的經曆也感到非常的好奇,於是在大家的詢問之下,他緩緩的開了口。
他叫胡萬裏,家住在昌平縣隔壁的石山縣。
和靠近河流江水的昌平縣不同,昌平縣可以靠著水運的便利來達到貿易繁榮,可在一片崇山峻嶺之中的石山縣就沒那麽幸運了。
不過他們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經濟來源,那就是打石。
石山縣之所以叫石山縣,就是因為附近的山上石頭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有的山就是由石頭構成的,黃土都沒有多少。
而隻要是有人類居住的地方就要有房子,有房子就會有石料上的需求。
因此,原本隻是一座荒村的地方慢慢聚集了打石人,由他們的基礎上形成了城鎮,最後變成了一座縣城。
胡萬裏是石山縣一個普普通通的打石人家,他今年二十二歲,但據他所說,他已經在這座大牢裏麵蹲了七年了。
也就是說,他十五歲那年就已經進到這座大牢裏麵了。
比起唐重進來的年紀,他也就大了兩歲。
這一點讓眾人頗為驚奇,到底是什麽樣的罪行能讓他在這裏被關押七年之久?
更何況,還是這座羈押監牢?
然而胡萬裏的解釋,卻讓眾人感到心驚。
他說最初的時候,他並非是在這羈押監牢裏,而是住在地牢裏麵。
在剛剛牢頭的介紹當中,唐重得知,地牢裏住著的犯人,基本上都是定了罪,且刑罰明確的人。
想要出來要麽服刑期滿自然釋放,要麽就是到了日子被拉出來斬首示眾。
而胡萬裏身為地牢裏的犯人,既沒有被自然釋放,也沒有被拉出來斬首示眾,而是轉到了羈押牢房。
這樣的待遇,不禁讓眾人好奇。
在眾人的追問之下,胡萬裏緩緩說起了他被關的緣由。
彼時,他還是一個從小就跟著父親打石頭補貼家用的少年。
父親用大錘子砸大石頭,他就在溪水邊上用小錘子打小石頭。
跟他一樣的孩子有不少,但沒有人像他一樣有力氣。
連成年男子背起來都費力的石頭筐,胡萬裏兩隻手一邊拎一個都毫不費力。
不僅如此,他還能做到在山上那種崎嶇的地形,提著石頭筐健步如飛。
這已經不是天生神力的級別了,這已經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了。
可天賦極強的胡萬裏,在那些蒙昧的村民眼中,也隻不過是‘力氣大一點’,‘動作靈巧一點’而已。
大家誰也沒拿他當回事,反而還因為他的舉動,給他安排了不少活。
當然,要讓他心甘情願的去做,不給錢自然是不行的。縣裏麵給他擬了一份口頭的合同,從此以後他就負責將石頭搬運下山,縣裏會給他以兩個成年男性勞動力的價格給錢。
一開始,胡萬裏幹勁滿滿。
但好景不長,因為皇帝不理朝政,導致整個朝廷文武百官群龍無首。政府機構運轉效率下降,中央對於地方的控製減弱。
貪官汙吏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各地百姓被這些人害的苦不堪言。
石門縣的縣令便是這腐敗大軍中的一員。
別看石門縣人們都不太富裕的樣子,但架不住人多啊。
這石門縣的縣令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假傳聖旨,收繳新稅,然後中飽私囊,利用這些本不該存在的稅款盡享奢侈生活。
胡萬裏有個姐姐,比他大兩歲,長得模樣不賴,而且性格還不錯,在縣裏很受同齡小夥的追捧。
縣令聽說之後,起了心思。偷偷觀察幾次後,竟派他的走狗於某一天胡大姐上街時,給她劫到了家裏,來了個霸王硬上弓。
事後,陷入賢者時間中的縣令做出一個讓他追悔莫及的舉動。
他讓手下把整個人已經崩潰到沒了動靜的胡大姐送回家,競想用裝作無事發生的辦法來蒙混過關。
那一天本來還在山上搬石頭的胡萬裏聽說家裏發生的事情,二話不說就跑回家中,正好看到縣令派來的五六個人把衣衫不整的姐姐放在家裏的**。
於是胡萬裏怒從心中起,而向膽邊生,抄起自己的鐵錘,就掄了過去。
五個人死了四個,剩下一個被胡萬裏留了活口。
從他的口中問明了指使他行動的是縣令,又知曉了縣令的舉動後,胡萬裏就用那把鐵錘,把這個人也砸了個腦漿迸裂。
之前也有提到,胡萬裏這家夥天生神力,身手靈敏。
用那些高人的話來說,他就是不世出的習武奇才,有著極高的天賦。
雖然他沒有經受過係統的訓練,但常年來的工作已經讓他積累了不少的力量。
再加上他的天賦,這使得他實際上在整個石山縣都沒有什麽對手。
縣令靠著貪汙腐敗來的錢,在石山縣為自己建了一座大宅子。
裏麵算上仆役等等雜七雜八的人,共有二百多口。
他自己除了發妻之外,還納了六個小妾,子女更是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這天他行完惡事,把人派出去送胡大姐回家後不久,他就反悔了。
那胡萬裏是什麽人啊?
看著不高不壯的,但這小子本事大了去了。
那真是拳頭上能站人的力氣,自己得罪了他,還有自己的好?
於是趕緊又派人去把人再帶回來——至少手裏有個人質,心頭也不算太虛。
可沒過多久,一陣騷亂的聲音便從外頭由遠及近的傳來。
這時候,就體現出有錢的好處了。
縣令給自己後院修建了一座閣樓,本想是登高望景之用,此時卻成為偵察敵情的塔樓。
他三步並兩步跑上去眯著眼往外一看,頓時嚇得是魂飛天外。
那胡萬裏一隻手拎著他那小臂長的鐵錘,上麵滿是血跡。
另一隻手拽著他剛派出去的人的腳踝,在地上拖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就這樣直愣愣的朝自己家裏走了過來。
縣令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忙命護院前去攔截,他則迅速跑回家裏收拾東西準備從後門跑路。
幾個老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七嘴八舌的來問。
兒子女兒們也因為父母慌亂的舉動嚎啕大哭不已,護院們也是手忙腳亂的抓起兵器,連滾帶爬的跑到大門口攔截。
一時間整個家裏亂成了一鍋粥,唯一一個有條不紊的就是剛剛把門踹開闖了進來的胡萬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