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夜話,情話
楓堂內,熱烈的氣氛中,有一個人始終安靜地坐在木椅上,沒有多說一句話。
南夷護軍李秀一直都坐在那裏看著李峻,看著他的這些屬下。
雖然李峻一直稱呼他們為兄弟,但李秀覺得應該稱之為屬下。
這些人皆以李峻馬首是瞻,對於李峻的命令,不僅沒有一個人會有異議,而且還能堅決完全地執行,這份忠誠讓也是領兵之人的李秀羨慕不已。
李秀清楚,能得到這樣的忠誠,不僅僅是因為李峻那莊主的身份,個人魅力以及讓人佩服無比的謀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李峻的所言所行,可以視作一種高明的馭人之術。
他洞悉人心,從而去牽動人心,讓人能夠且想要跟隨著他。
對於這種人心的操縱,李秀沒有反感。因為她自己都看不出李峻的假意在哪裏,她覺得應該是真情之下的順勢而為。
另外,對於李峻的行事風格,李秀也極其感興趣。
這次行動,李秀參與其中。
她看到在謀劃整個行動的過程中,李峻都讓屬下參與其中,從而達到了集思廣益的效果。
放一批胡奴出逃,拖累張毅之兵無力追趕,是江霸提出來的。
又如李瑰所提出的狼煙警示,讓李峻與李秀能夠即時得到解救成功的信息,從而快速地撤離。
還有許多實施的細節,都是通過大家的討論所想出的。
李峻的這種做法,在朝廷各路軍中很是少見。
一軍之將,擁有著絕對的權力,也承擔著全部的責任。除了必要的謀士外,主將不會與屬下探討軍情。
一則是為了保密,再則也是沒有那個必要,屬下要做的就是依令行事即可。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軍陣上因為主將的武斷專權,一意孤行,所造成的慘敗事例也是多得數不勝數。
這是軍中的弊病,也是曆朝領兵之人的通病。
原本,李秀覺得李峻也應是這樣,軍伍出身的他不該與其他的將軍有太多的不同。
然而,這次的行動讓她對李峻再次刮目相看,崇敬之心也再一次湧上心頭。
不僅如此,在這份崇敬中,似乎悄然間多了某些感覺,是一種想想就會臉紅的感覺。
望著李峻那略顯消瘦卻是棱角分明的臉龐,少女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紅暈。
李秀低下了頭,喝了一口陶碗中的麵湯,耳中卻依舊在尋聽著那個喜歡的聲音。
寂靜,再次降臨在李家莊。
李府西園的正房內,那盞豆燈也依舊在閃著桔黃色的光芒。
滿臉紅暈的裴瓔依偎在李峻的懷中,一根如同蔥白的手指正調皮地撥弄著李峻的嘴唇。
今日,裴瓔將楓堂裏的一切都看在眼裏。郎君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宛然就是個大將軍的樣子。
威嚴,裴瓔是見過的。
比如父親在處理家中事物的時候,又比如大哥與各個掌櫃管事談及家中生意的時候,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也都是威嚴。
然而,那些威嚴與二郎所顯露的完全不同。
他們的威嚴是由上而下的權勢,而二郎的威嚴則是在平等中,讓那些人建立起自發性的忠誠。
裴瓔從小就見過二郎指揮一群孩童時的樣子,那時的她就覺得李家二郎長大後定是個大將軍。
如今,裴瓔不希望李峻成為衝鋒陷陣之人,但她的心中卻是把李峻當做了自己的大將軍。
“二郎,今日是不是很凶險呀?” 裴瓔枕著李峻的手臂,輕聲地問。
李峻撫摸著裴瓔那順滑的發絲,輕鬆地回答:“沒有什麽凶險的,講一講,談一談,人也就放了。”
“哪會像你說的這般容易,竟騙人。”
裴瓔輕語了一句,沒有再多問,而是將手指移到李峻的胸口處,在**的皮膚上輕柔地畫著圈。
今日的楓堂議事,她也在場。眾人的話,她也是聽到了不少。真實情況是如何,裴瓔能猜出幾分。
動了刀槍,那就是凶險之事,更何況還是與官兵動了刀槍,這等凶險自是不言而喻。
二郎不說,裴瓔自己也知道原因,郎君是怕她擔心,可她又怎會不擔心呢?
“對了,瓔兒,二姐那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呀?你打聽了嗎?”
李峻猜出了裴瓔的心思,轉換了話題。
“唉...”
說起了二姐李茱,裴瓔輕歎了一聲:“這幾日,妾身也聽母親說了些二姐的事,說是二姐的郎君嬌寵妾室,厭棄了二姐。”
“妾室?那鄭豫有幾個妾室?”李峻隨口問。
“不知道,母親沒說。咦?你關心這個做什麽?”
李峻隻是不走心地一問,沒想到卻讓裴瓔有了警覺,正在畫圈的手指變了方式,掐在了李峻的肉上。
“哎喲,我就是問問。”
“不許問。”
“遵命,不問,不問了,煩請李裴氏細細道來吧。”
裴瓔見李峻服帖的樣子,得意地笑了笑,口中繼續說了起來。
“聽說那個妾室得了主君的寵愛,也就沒了禮法,根本不把二姐這個主母放在眼中。”
“如今,鄭家好多事都被那個妾室把持,二姐雖說是有著主母之名,卻成了無權無勢的人,不僅不受郎君的待見,還要處處受氣。”
裴瓔的話語中帶著氣憤,也有著對李茱境況的擔憂。
“哦…原來是這樣。”
李峻略皺眉,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也想不出什麽辦法,總不能上門殺了那名妾室吧?
心不在了,無論做什麽都是適得其反。
“要不,要不讓二姐回來住,你覺得如何?”
搬回娘家,不受那個氣,這是李峻暫時能想到的方法。
後世的夫妻發生矛盾時,女方通常會采用這種方法。
“那怎麽可以呀?”聽李峻如此說,裴瓔吃驚地抬起頭。
“啊?你不同意?”李峻疑惑,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疑,裴瓔不會是那樣的人。
“郎君竟這樣想瓔兒?瓔兒是這樣的人嗎?”裴瓔有些氣惱地說著,一巴掌拍在了李峻的胸口上。
“說錯了,說錯了,該打,該打。”李峻忙不迭地求饒。
“哼...”
裴瓔故作凶凶地瞪了李峻一眼,隨後用手輕撫著剛才打過的地方,口中解釋著。
“住上一段時日倒是可以,但二姐已經嫁為人妻,便是鄭家的人了。除非是被休書一封,否則總留在娘家是不行的。”
嫁出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裴瓔的解釋讓李峻想起了這句話,但這是一句怎樣無情的話呀!
“唉,女人便是如此,能嫁個好郎君就是一生的幸事了。若是不然,便要愁苦一輩子了。”
裴瓔有些感慨,也因李茱的遭遇而有些傷感。
“我算好郎君嗎?”李峻不想妻子杞人憂天地傷感,故意輕捏了一下裴瓔的酥胸。
“不說......”裴瓔將羞紅的臉貼在了李峻的身上。
對於李茱的事情,李峻本來就猜出了幾分。
這次,郭方與騫韜帶了幾十個人送李茱回家。
李峻就是想要小小地示個威,讓鄭家能有些分寸,但李峻知道這並沒有什麽用。
鄭家是世族,鄭豫又是朝廷官員,如果李家沒有更高的權勢為李茱做後盾,根本壓不住他,也不會讓他有所忌憚。
如今,李家已經沒有了權勢,這才是李茱失寵的主要原因。
“二郎,你說瓔兒以後會不會像二姐一樣呀?”
“啊?”李峻沒想到話題又轉了回來。
“也會被二郎厭棄?被家中的妾室欺負呢?”
裴瓔稍稍地揚起頭,抿嘴笑望著一臉無可奈何的李峻。
這個話問的有些刁蠻,無論怎麽回答都會涉及到妾室的問題。
當下,兩人也算是新婚燕爾,蜜月之時談及妾室,這就顯得極為不妥了。
“啊?這…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吧?” 李峻苦笑地回著話。
納妾,李峻沒有想過。
然而,這種事對於裴瓔來說,是一個理所當然的事情。
“二郎是不敢保證嗎?還是不想保證?” 裴瓔翻過身子,趴在了李峻的胸前,望著李峻。
“這要保證什麽?我又不會有什麽妾室?這西園中除了你,就剩下那兩個小丫頭了,難道你還會讓她們給欺負了?”
李峻說著話,抬手在裴瓔的鼻頭刮了一下。
聽到李峻如此說,裴瓔愜意地笑了起來。
繼而,她又將臉貼在李峻的胸口上,口中近似囈語著。
“二郎會有妾室的,二郎若是有了疼愛的妾室,千萬不要不理瓔兒。就算二郎真的厭了瓔兒,也要假裝地對瓔兒笑一笑,騙騙瓔兒,瓔兒真的不想像二姐那樣。”
兩滴冰涼的淚珠落在了李峻的胸膛上,或許是對李茱境況的感慨,又或許是作為女人的感同身受。
總之,裴瓔竟似委屈地抽泣起來。
望著抽泣的妻子,李峻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下一刻,李峻坐起身子,雙手抱住裴瓔,將她騎坐在了自己的雙腿上,如同哄著孩童般將裴瓔摟在了懷裏。
“傻瓜,你是我的妻,是我李世回一輩子都要愛的人,我怎麽會討厭你呢?”
李峻望著滿臉淚痕卻又嬌羞不已的裴瓔,低頭去親吻她那柔軟的櫻唇,繼而又移到裴瓔的耳垂處,輕柔地碰觸著,低聲地耳語。
“我愛你,一輩子都愛你。”
這個時代,無論是男子或是女子,對於情感的表達多數都是保守與矜持的,極少會將愛這個字如此直接地說出口。
即便是情侶之間互訴愛慕之情,也都是會用較為含蓄的方式。
這一句我愛你,李峻說得情真意切,表述的也是極為直白。讓從未聽聞過的裴瓔瞪大了雙眸,隨即又嬌羞地扭過了頭。
下一秒,裴瓔猛地轉正身子,一把摟住了李峻,柔軟潤濕的朱唇緊貼在李峻的耳邊,嬌媚地說道:“妾身...妾身也愛你。”
說完,裴瓔將柔軟的酥胸緊靠在李峻的胸膛上,頭枕著李峻的肩頭,甜甜地笑了起來。
這個夜是寂靜的,這個夜也是甜蜜的。
寂靜的夜中,一對兒彼此愛著的人相擁而眠。
他們的這份甜蜜隔離了外間的風雪,也暫時忘卻了塵世中的紛紛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