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整體的功勞
冬日裏的黃昏,夕陽戀戀不舍地掛在天際,將最後的一線光彩灑在了坪鄉的土地上。
本應是嫋嫋的炊煙,升至不到半寸便被呼嘯的北風吹散,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雖然未及入夜,但此時的李家莊是寧靜的,寧靜的一如往昔,寧靜的也有些不同尋常。
半個時辰前,人與馬匹全部進入了莊子。
這不是一個悄無聲息的事情,但莊中沒有誰會去談及此事,更沒誰會去相互打聽。好像從未有人出去過,也從未見過什麽人來過李家莊。
莊子是安靜,但有些地方卻是熱鬧非凡,正如此刻的江家麵館。
俗語有雲:“上馬餃子,下馬麵。”,餃子是沒有吃上,但麵還是可以的
從李峻等人回來後,大市中的江家麵館便忙的熱火朝天。
後廚內,兩個大師傅與幾名幫忙的人已然累的滿頭大汗,但他們的手上依舊在忙乎不停。
就連素日裏隻負責買點雜料的江家嫂子,也正在一個大麵板前費力揉著麵團。
麵館的後院裏,七八個有些年紀的婦人雖然口中在閑聊,但手頭上卻也在幹著各自的活計。
她們有的在大木盆中洗著陶碗,有的在衝洗摘好的菜,有的則將洗好的碗筷重新端回到飯堂中。
飯堂內,十張方木桌處坐齊了吃麵的人。
每個人都在快速地吃著碗中的醬麵,吃完便打著飽嗝兒自豪地離開,隨後再有人笑著驕傲地坐下。
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停留,一切都井然有序。
孩童年紀的小茹也在與她娘一起忙碌,快速地收拾桌上用過的碗筷,然後飛奔地將碗筷送往後院。
一時間,這個不大的麵館,竟然有了幾分現代社會中才會出現的快餐模樣。
楓堂內沒有江家麵館中的那般忙碌,但楓堂的大廳中倒也是熱氣騰騰。
之所以熱氣騰騰,不僅是廳中之人的興奮勁尤在,還因為他們手中的肉醬麵也在冒著騰騰熱氣。
肉醬麵是裴瓔與府中的廚子們一起做的,當然了,李裴氏夫人也隻是打了個下手。
雖說是打了個下手,當各個隊長交口稱讚時,李裴氏也心安理得地點著頭,笑著讓大家多吃些。
楓堂裏吃麵的人都是隊長級別,多數都參加了今日的行動。對於此次的大戰告捷,每個人都是極其得興奮。
對於迎敵,莊子的護衛隊並非是沒有經曆過,也常常會取得勝利,但隊長們認為此次與以往不同。
若論不同處,大家都覺得這次以少勝多且未傷一人的行動,無論是在謀劃還是臨戰發揮上,都堪稱完美。
另外,這次的對手也並不是什麽流民與殘兵,而是真正經曆過戰陣的官兵。
能將這些官兵,這些悍勇之人打的措手不及,打得畏首畏尾,甚至打得落荒而逃,這就不得不讓隊長們心情激**,自信滿滿了。
正因為如此,圍坐在長木桌的人們一邊吃著碗中熱乎乎的麵,一邊興奮地說著今日對敵時的精彩之處。
大廳內,不時有人吃光了碗中的麵,又不時有人重新將碗盛滿。
然而,在吃麵的這些人中也並非都是個個眉飛色舞。
剛剛升為支隊長的陳大河就有些鬱悶,口中的麵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雖說陳大河早已習練過馬術,縱馬對敵的本事也不輸於他人。但他並沒有參加這次行動,而是被江霸留下來負責莊子的防護。
因此,望著眼前這些剛從戰場上歸來,正在興奮交談的兄弟們,陳大河覺得自己不應該吃今晚的麵。
見陳大河的碗已經空了,裴瓔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大河,怎麽不去盛麵呀?多吃一些。”
陳大河見裴瓔問話,趕忙站直了身子,口中回道:“夫人,陳大河已經吃飽了,多謝夫人。”
這時,正與郭誦交談的李峻聽到了陳大河的話,笑著望了過來,口中說道:“就吃一碗?怎麽了,是不是有情緒呀?”
李峻看出了陳大河的情緒變化,能猜出其中的原因,故此將話明說了出來。
聽李峻如此說,陳大河站直了身子,大聲地回道:“回莊主,大河沒有情緒。大河就是覺得這是兄弟們的慶功宴,大河無功,不該受此禮遇。”
“哈哈哈。”
李峻大笑地望著眾人,開口問道:“大河隊長說他不該吃麵,我覺得這話是錯誤至極呀!你們覺得呢?”
李峻的問話讓廳內有了暫時的安靜,但即刻又喧鬧了起來。
“莊主說的對,大河兄弟這說得哪裏的話?吃個麵怎麽還有應該不應該的?”
“可不是嘛,這功勞是咱們整個護衛隊的,大河如此說,那可就不對了。”
“家裏總要留人的,大河守家也是功勞。”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更有人走到陳大河的身前,舉手在他的胸口處捶了一下,怨其亂說話。
李峻抬手向大家示意了一下,大廳內再次安靜下來。
“大河會有如此想法,我能理解,他是覺得自己無功不受祿嘛。不過,你們剛才所說的一句話,我很讚同。”
李峻將身前的麵碗推向一邊,小丫鬟翠煙趕忙走過來將碗筷收了下去。
“什麽話呢?就是有人說這次戰功是屬於護衛隊的,我覺得這話說得太好了。”
李峻將手放在桌麵上,輕叩了一下,繼續道:“小到一次行動,大到一次戰役,能夠取得勝利,絕非是某個人的功勞。”
“當然啦,個人有時候會起到一定的作用,在謀略上也會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但這並不能說明功勞便是某個人的,因為那些謀略需要所有人的有力執行才能成功。所以說,這功勞是大家的,是整個護衛隊的,我很讚同。”
李峻說到這,想到了什麽,趕忙轉頭對著身側的李秀一笑,歉意地說道:“我說的不完全,功勞是屬於李護軍與咱們護衛隊的。”
李秀見李峻如此說,抿嘴笑了一下,開口道:“我不搶功,還是你們護衛隊的功勞大。”
李峻笑了笑,轉頭又望向了眾人,繼續道:“護衛隊是一個整體,在這個整體中沒有彼此之分,也沒有高低之分。我們就是一塊鐵板,一塊能共生共死群策群力的鐵板。”
說到此處,李峻望向陳大河,笑道:“大河,我現在要批評你,你剛才所說的話,是想從這塊鐵板中分離出去?還是想將這塊鐵板拆了呀?”
陳大河聽到這話,急得漲紅了臉,連聲說道:“不…沒…莊主,大河可沒這個意思。莊主,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呀。”
“哈哈...”
李峻笑了笑,繼續道:“你當然不會有這個意思,但你不該有那樣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軍令便是任務,領命而行便是責任,做好了自己的責任便是功勞。”
李峻轉頭望向江霸,笑道:“大河說他無功,但我看這功勞屬他最大嘛。”
眾人有些不解李峻的話,都略有遲疑地望向了李峻。
“首先,大河不僅在莊內做好了一切防範措施,還在大市五裏處設下伏兵,以備有人來襲,保障了莊子的安全,這便是大功一件。”
李峻說著,正色地望向眾人,繼續道:“咱們回來後,大河即刻命人封鎖了消息,不讓外人知曉咱們的此次行動,這也應是大功。”
聽到李峻的讚揚,陳大河有些靦腆地擺著手,口中不停地謙虛道:“算不得,算不得,這都是莊主平日裏教的,也是大河該做的。”
李峻讚許地點了點頭,口中繼續道:“教歸教,能做到就是有功。一支軍隊有前軍與後軍之分,哪個重要?”
李峻將話語稍作停頓,望了望大家,繼續道:“我說哪個都重要,如果我們前軍打了勝仗卻丟了大營,這算勝仗嗎?不算的,應算是慘敗。所以說,大河保證了咱們的完勝,他的功勞最大了。”
李峻的確欣賞陳大河,能從一名普通的隊員升職到支隊長,陳大河憑借的是他自己的能力與忠誠。
一個整體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有自己的責任。陳大河能將他的責任做好,做到仔細,這就是他的能力。
李峻希望護衛隊中的每一個人都能如此,這樣才能讓他們成為真正的火種。
眾人聽了李峻的一番話,皆是清楚了陳大河所做的事情,紛紛向他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江霸望向陳大河,朗聲地笑道:“大河呀,你這守家的功勞可不比我們小呀!這麵你必須再吃三大碗才行,這是軍令,快去。”
聽了江霸的話,眾人都大笑了起來,陳大河也是笑著盛了滿滿的一碗肉醬麵。
這時,李峻將身側的一把大黑刀拿了起來,對著正欲吃麵的陳大河道:“大河呀,別忙著吃,還有個任務給你。”
陳大河聽聞,趕忙站起身,等著李峻的命令。
李峻將大黑刀從桌麵上推了過去,口中說道:“這是咱們新打製的刀,有六把,哦,不對,剩五把了。”
李峻故意地望向了李秀,見李秀正撇著嘴瞪他,笑著轉回頭繼續道:“你先拿回去,讓人先習練著,魯公坊那邊還會再送來,到時一並都給你。”
聽到李峻的這番話,各個隊長都羨慕地望向陳大河,也都眼紅地望著那把大黑刀。
陳大河不敢相信地拿起刀,有些遲疑地問:“莊主,我們支隊都換成這樣的刀嗎?”
“嗯,沒錯。” 李峻點頭道:“另外,我會再調三個支隊給你。”
“啊?”聽李峻如此說,陳大河一愣,在場的人也多是一愣。
李峻轉頭對江霸笑道:“你是大隊長,具體的是不是該你說呀?”
“哈哈,對,是該我說。”
江霸笑著回了一句,隨後說道:“我與莊主商議過了,大河的支隊擴編至四百人,要組成一支強步戰支隊,敢於向騎兵拚殺的步戰支隊。”
江霸說到這,將口中的話停下來,雙眼望著陳大河,正色地問:“陳大河,能做到嗎?”
“能,隻要莊主與中隊長相信我陳大河,我保證能練出一支強步戰隊。別說是騎兵,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們步戰隊也能砍翻他。”
陳大河挺直胸膛肯定地回答,同時將大黑刀貼在胸前,喜愛地摩挲著黑亮的刀身。
“好,這是獎勵,也是任務。”
李峻口中說著話,抬手示意陳大河坐下,然後繼續道:“咱們護衛隊會根據發展適當地做一些調整,這是一個必然。前段時間,郭誦就與我商議,想要將郭家的護院家丁也加入到咱們護衛隊,大家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