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衡陽雁去無留意(一)

守候在坤寧宮外麵的黃爌,已經開始盤算起,怎麽去花這筆銀子了。

一個月快一百萬兩銀子,刨去成本,和給新軍的軍餉,還剩了許多,足夠填滿某些人的胃口了。

好在崇禎不在,要不然還要多費一些口舌,想來對付兩個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隻等了一刻,田守新就走了出來。

“黃大人見諒,娘娘她說不見,還說大明一直以來都是後宮不得幹政,所以朝政上的事情還要黃大人多多操心才是。”

田守新低眉順眼,說的話既好聽,有婉轉的不得罪任何人。

可話裏話外就是在說,您是首輔大人,可不能為難我們這些小太監們。

黃爌眉頭一挑的道:“你沒有給皇後娘娘說,現在國家危難,到處都在卻銀兩?”

田守新抬頭閃過意思訝異,再次對這位內閣首輔看低了一點。

“說了,娘娘說,國家國庫空虛是大臣們的問題,拿著朝廷的俸祿,還辦不好事情,那要他們到底是有什麽用?”

其實這些話都是崇禎皇帝自己自言自語的說過。

現在被田守新撿了過來,再次說出去,也算是給自家娘娘出口惡氣。

黃爌的臉色不停地變幻,這話似乎還挑不出毛病,就他所知,雍州那一塊地方,現在官員被全部換了一遍,各方麵都在好轉。

明擺著的事情,容不得他胡攪蠻纏。

但要是現在退下,卻又不甘心,總不能承認自己真的沒啥作用吧。

隨即又想到,隻要能夠拿到城外的那三個大廠,才是源源不斷的近況,丟臉算什麽。

“你再去給周皇後通傳一聲,就說邊患十萬火急,需要大量的銀子,臣聽說城外三廠日進鬥金或許可以支應一二。”

黃爌一身正氣,話語鏗鏘有力。

田守新的眼睛都看直了,心中暗道:怪不得人家是內閣首輔,吃相難看,還要表現的大義淩然,學到了,學到了。

“不用他去通傳了,我們來了,你還有什麽要求一起說出來。”

隨著聲音傳出,一條走廊後麵就走過來了兩位女人,正是周皇後和張嫣,身後還跟著四五位婢女。

黃爌轉頭看去,立刻行禮道:“見過兩位皇後,實在是朝局艱難,臣不得不來打擾兩位皇後的聖安。”

在田守新走後,周皇後若不是聽張嫣說了,黃爌達不到目的不會走的,還真的不會出來見麵。

“所以你就惦記上本宮的銀子了?”

黃爌低頭道:“都是為了大明。”

周皇後差點氣笑了,嗬嗬的說道:“我記得皇上在京城抄家得了七八千萬兩白銀,這一次去陝西平亂,也隻帶走了五百萬兩,你可不要告訴本宮,那最少六千五百萬兩銀子,已經全部花幹淨了。”

黃爌抬頭道:“皇後明鑒,那些銀子雖多,可也隻夠補齊之前對邊軍欠著的糧餉,如今建奴再次攻打大明,可是還需要餉銀的。”

“這麽說六千多萬兩的銀子,你們真的花的一幹二淨?有賬單沒有,拿過來本宮看看,本宮實在好奇,那麽多銀子到底是怎麽在半年多時間內,全部運出京城的。”

周皇後的關注點不在於邊軍,也不再與整個大明怎麽樣,崇禎走的時候已經交代過,不要順著這些大臣們的話說。

不然被騙了,還真當這些人為了你好。

“這個要問戶部尚書了,老臣真的不是很清楚。”

黃爌想到了很多忠厚拒絕的理由,卻沒想到人家要看賬單,這玩意哪能隨便給人看,若是仔細查找不是很多事情都在無遮掩了。

“哦,你這個內閣首輔不是本宮說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就隻知道要銀子,你說朝廷要你何用?要不等著皇上回來,你和他說道說道?”

周皇後眼珠子一轉,也學會了如何推卸責任。

黃爌一噎,突兀的覺得現在皇後的話鋒有些不對,打嘴炮可是儒生的絕招,怎麽突然就不好使了。

不過他的腦子轉動的也特別快,立刻高呼道:“還請皇後以大明為重,現在戶部真的是缺銀子了。”

周皇後麵色一冷,語調冰冷的說道:“你是覺得自己的內閣首輔做的很舒服,還是覺得大明真的離不開你?口口聲聲以大明為重,半個月之內進入你家府邸的一百萬兩銀子哪來的?可不要告訴我是你的俸祿。”

黃爌心頭一寒,銀子自然就是崇禎走之前抄家得來的,說是花了,還不如說是他們給分了好聽。

邊軍也確實見到了銀子,可那點九牛一毛,總共能有多少。

六千多萬兩銀子,還沒有出京城,就已經少了一半,層層抵減下去,分到士卒的手中能有一兩都算是良心。

“黃大人,回去好好的思量一下,不是什麽銀子能能拿的,皇上給了臣子們加薪,是想讓臣子們好好的建設大明,可不是為了讓臣子們繼續貪汙腐敗的。”

周皇後說完,一點也不給黃爌的麵子,轉身就走了。

曾經她還覺得朝中的大臣們必須要給出尊重,可最近半年來,收到的不少消息,無不說明這些人都是該殺。

也就皇上仁慈,還會讓這些人活著,說是創造什麽剩餘價值。

而一旁陪著的張嫣,卻忽然有些羨慕起來周皇後了,覺得這才是一個皇後該有的樣子,而那些被大臣們納諫說要三從四德,不幹涉朝政的說法,在她現在看來,就是隻有一句話。

“我們做臣子的貪汙受賄,搜刮民脂民膏,你一個女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嘮嘮叨叨的,最好也勸著皇上別管的太嚴厲。”

雖然實情,大概真的就是這樣,卻總有許多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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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騎在馬上,看著長城之內的風光。

此時已是十月底了,其實沒什麽好看的東西,可對於中原大地向往,讓他看得特別仔細。

“大好河山啊,怎麽就讓哪些漢人們給占了,反而讓勇敢的滿人躲在寒冷的遼東忍饑挨餓。”

此時意氣風發的皇太極,根本就沒有一點在寧錦防線之下的狼狽。

貝勒濟爾哈朗是和皇太極一路,對於龍井關的戰鬥,可以說是一戰而下,比大蒙古人還要容易的多。

隻是當前來看,收獲並不是很多。

奴隸太少,物資也不足以他們過一個不挨餓的冬天。

不過隨著洪山口,大安口等多個地方突破,隊伍壯大之後,也不是不可以劫掠一番大明的京畿之地。

“陛下這一次可是神機妙算,先祖都沒有做到的偉業,咱們已經踏出了第一步了。”

貝勒濟爾哈朗還是不習慣用漢人的方式來稱呼皇太極,本來兩人的地位也隻差一點,可稱呼上的變化,總覺得自己矮了一頭。

貝勒濟爾哈朗是滿洲鑲藍旗人,努爾哈赤之侄。

自小就生活在宮中,由努爾哈赤加以撫養,所以他與皇子們關係很好,尤其是與皇太極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父兄反叛後,依舊受到信任和重用。從青年時代起,追隨努爾哈赤南征北討,因軍功受封為和碩貝勒,是努爾哈赤時期共柄國政的八大和碩貝勒之一。累封和碩鄭親王。

此時是皇太極手下的四大親王之一。

“哈哈,說的不錯,這一次咱們就去嚇唬一下大明的小皇帝,看能不能弄到一筆財物過冬。”

皇太極沒想著真的能夠打下京城。

畢竟滿人太少,帶著的物資也不足以長期的戰鬥。

“咱們是等一等嶽讬、杜度、薩哈廉他們,還是現在就去攻打喜峰口?”

貝勒濟爾哈朗問道,進了關內,山路卻是不太好走,比不上遼東的平原開闊,能夠讓駿馬奔馳起來。

“為了穩妥,還是等一下他們吧,咱們的斥候還是比漢人的厲害,相信這裏的消息,還未曾泄露出去。”

自信就是一場場的勝仗打出來的,皇太極現在就很自信。

孫傳庭就在薊州遵化逗留。

擺平了薊州兵變,也給薊州換了官員,還沒來的及喘口氣,前去西安府和城鎮會合,就接到了新的情報。

而且是三封來自不同方向的情報,可說的也隻有一件事情。

“滿人入關了,走的路線是龍井關,洪山口,大安口那一帶。”

其中一封來自京城內閣,一封來自西安府崇禎,另一封來自喜峰口關。

喜峰口是燕山山脈東段的隘口,古稱盧龍塞,路通南北。

漢代曾在此設鬆亭關(“喜峰口即鬆亭關”存誤,後麵有論述。),曆史悠久。東漢末曹操與遼西烏桓作戰,東晉時前燕慕容儁進兵中原,都經由此塞。後易名喜逢口。

相傳昔有人久戍不歸,其父四處詢問,千裏來會,父子相逢於山下,相抱大笑,喜極而死,葬於此處,因有此稱。約至明永樂後,訛稱為喜峰回。

明景泰三年(1452)築城置關,稱喜峰口關。今通稱喜峰口。

“薊鎮的那些人是幹什麽吃的,這麽容易就被人突破了進來?”

孫傳庭知道事態嚴重,隻要建奴突破了喜峰口,就能從遵化到薊門、從薊門到三河、最後是通州,然後直抵京師城下。

三十日,兵臨遵化城下。遵化在京師東北方向,距離京師300裏。

“立刻召集手下,帶上幹糧和屋子,向喜峰口進軍。”

他沒想著繼續支援洪山口,那些地方,從時間上來看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死守喜峰口,然後等待援軍。

另一邊的洪承疇,比孫傳庭接到的消息更早,做出的決定也都是一樣。

而從西安府出發的盧象升也是差不多的選擇。

在這些名將的眼中,一場戰爭,從時間和地理位置上,能夠推導出來的決戰方向,大概也隻有這麽幾個。

隻需找出最符合實際情況的那一種,就大概相差不遠了。

而在這一刻,邊軍的那些將領們,一個個的仿佛都有了默契一般,都在觀望。

對於新皇崇禎在西安府鼓搗出來的事情,隻要消息靈通,都有過耳聞。

想要保住自己的官職和財富,就得保持大明整個朝堂從上到下的利益。

可現在崇禎要打破這種看起來很堅固的訴求,自然就會遇到一些阻力。

邊軍的糜爛是大明朝所有大臣們都知道的一件事情,可在建奴的鐵蹄之下一觸即潰,還是大多數人沒有想過的事情。

李長庚麵色凝重的拿著最新的消息,找上了崇禎,他已經開始思量,萬一喜峰口也擋不住建奴南下,該怎麽辦。

思索良久,隻得出了京城震驚,天下嘩然,然後局勢立刻由盛而衰,再也很難和建奴們相持下去。

李長庚艱難的抬頭看著崇禎,他第一次感到了國事竟會艱難如斯,大明王朝的官場真的已經沒救了嗎?

他可是記得京城的大小臣子,就是換了一遍的。

到目前為止內閣首輔黃爌隻會向兩位皇後要銀子,根本就拿不出任何一種有效的解決方案。

“皇上,咱們的政體結構是不是緩一下在推廣?臣怕到時候真的而成了牆倒眾人推,現在邊軍正在觀望,一點洪承疇他們擋不住建奴,讓建奴們打到了順天府,都是要出大亂子的。”

李長庚艱難的開口,廟算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人心,若是邊軍看事不可為鬧騰起來,單憑雍州一地之力,可擋不住洶洶大潮。

而隻要一步出錯,局勢大便,他們將是大明的罪人。

“其實到了這一步,就隻能得到喜峰口的結果了,任何的謀劃,都不如一場戰爭得勝負來的明了,畢竟這時朕已經沒有退路了,停止變法朕就再也出不了西安府,繼續下去還有一線的希望。”

崇禎的臉上帶著一抹嘲弄說道,他帶著的王承恩已經接手了雍州得方的錦衣衛,和路養性的錦衣衛現在已經差不多是兩個係統了。

傳出來的各種消息,無不表示,除了雍州之外,每一個地方的軍政大權,都在若有若無的脫離皇權。

其中給他的那些兄弟們,也是一個個的不甘示弱,而這些人不但看不到大明的危機,還想著皇位似乎離他們也隻有一步之遙。

既然很近了,為何不自己坐上去?

李長庚看著崇禎歎了口氣道:“現在雍州的儒生們都在悄悄地離開本地,許多地方已經出現了官員缺口,若不是皇上弄出的那一套軍轉幹,現在地方上已經沒有辦法控製了。”

“你要是想走的話,我是不會留下你的,不過你既然說了這麽多東西,想來也是想要跟著我賭一把。”

崇禎撇了撇嘴說道:“既然你想留下,那麽我的另一個方法就可以實施了。”

李長庚好奇的問道:“什麽方法?”

目前為止,崇禎指定的政務流程,軍隊變法,無不體現著相互之間的融洽性,本以為已經達到了某種巔峰,沒想到還有辦法解決官吏稀少的事情。

“重啟太祖洪武大帝的辦法,建立官辦私塾,自己培養人才,這麽多年幾任皇帝都荒廢了這方麵的人才教育,全部被私人辦理的私塾給把人才吸收走了。”

崇禎來到大明,看得最多的就是朱元璋的那些行政手段,有了他穿越的例子在,他覺得朱元璋也是和他一樣的穿越份子。

這一套東西整理下來,幾乎和他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沒啥兩樣。

之所以玩崩了,還是後麵那些皇帝,胡亂的改變製度,畢竟覺得好的,不一定真的好,很可能是被人給忽悠瘸了。

若不是朱棣給力,很可能到了朱允炆的手上,大明就已經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