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偶遇秦熺
轉眼已到初五日。
臨安城的年味依舊濃鬱,街坊處處歡聲笑語,人們沉浸在吃喝玩樂中怡然自得。
屠術驅著馬車,萬航和範荀坐在馬車內。
範荀遞上一張字簽,“渡之,吳山一早與我說,你也已在磚街巷置辦下房產,我是不盡信的。”
“哎呀!”他聞言拍了一下額角。
暗暗吃驚,他未想到趙煜為了女兒,會做到這般程度。
以自己的名義置辦房產,既護了自己的臉麵,又為女兒鋪了路,盡管兩人還在為那袋銀錢的事冷戰。
其實說起來,兩人的別扭算不得冷戰,隻是萬航一直尋不到機會去解釋,一拖兩三日過去了。
若不再尋她說些什麽,這冷下去也隻能讓自己後悔莫及。
“早前去過磚街巷,隻覺那裏街坊鄰裏親和,便有了常居的念頭,多年已過,如今才算如了願。”
萬航說的句句屬實。
現世中,自他去過所謂的“陸遊故居”之後,對磚街巷的一宅一井都生出些別樣的情愫。
小樓一夜聽春雨,明朝深巷賣杏花!
晚年的陸遊重居此處時,寫下過這樣的詩句,一時間,“杏花春雨”便成了磚街巷的詩情畫意。
試問,有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呢!
何況自己與陸遊僅僅一步之遙。
“既然你已肯定,那我便當真的,以後你我做鄰居,我歡喜得很!”
誰家少年翩然似玉,驚起一地繁華。
說的就是範荀這樣的男子吧。
馬車沿著西湖前行,從車窗望去,西湖邊遊人如織。
湖麵隨風泛起微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碎金,岸邊的柳枝搖曳照影,有歌舞聲遙遙傳來,引得行人駐足追尋。
萬航突然發覺,自己重生來,幾乎日日路過西湖,卻沒有哪一次是專門為她而來,想來倒是一樁憾事。
就在他於西湖美景中沉吟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麵響起嘈雜的爭吵聲。
屠術梗著脖子正與什麽人爭執著,對方身形高大,麵相卻顯得稚嫩。
“我家公子有要緊事,容我們先過去!”扶遊一激動,麵色就會隱隱起些紅暈。
“誰家公子沒有要緊事,你把馬往那廂牽引,我便過得去!”屠術手揚馬鞭,往另外側一指。
“那邊再無路可行,如何牽引?”扶遊皺眉,排水溝裏皆是泥濘,馬兒往那廂稍一用力,車輪便會滾進泥濘裏。
秦熺最是好幹淨,若下車時看到車輪髒亂不堪,少不得要指責。
“你這個馬夫,怕是連馬都沒騎過,才不敢驅使了吧!”
屠術言辭毫不含糊,從馬頭前繞過去,奪過韁繩,就要將馬兒往碼路邊牽。
“喂!你這人怎麽如此好事!”
扶遊個頭不小,卻無屠術壯碩,伸手搶奪馬鞭事,被屠術三閃兩躲,像逗孩童一樣,就避過去了。
西湖邊本就是遊人最多的地方。閑來無事看熱鬧,也是一大娛樂項目。
行人漸漸圍攏,他失了顏麵,有些惱羞成怒,聲音也拔高了幾個分貝。
萬航和範荀下了馬車,就要上去勸,沒想到屠術擰脾氣一上來,誰勸都沒用。
用現在的話說,屠術這種“路怒症”最是惹不得。
“貫虹,慢著!把我們的馬驅至西湖邊即可,何故去動他人的?”
好言相勸不管用,他隻好板起臉,學著李寶的樣子施壓與他。
“可是,這稍微錯開些,就無須那般麻煩!”
屠術看向萬航,解釋著他此舉的理所當然。
“那也不可莽撞,看把小兄弟氣得,你鬆開韁繩,過來!”
隔著馬兒,萬航向他招手。
車馬出行的人,非富即貴,萬一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不是自尋煩惱了嗎?
就在這時,對方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一隻手搭在窗沿上,向外探了探,不悅道:“扶遊,出了何事?”
扶遊立在窗下,低眉道:“伯陽公子,遇到些不識相的,我這就去把他打發了!”
屠術已經聽了勸,放開馬疆,往萬航這邊走來。
不知是那個人,按捺不住等待的煩躁,倏地甩響了馬鞭,一計鞭香響徹小小的混亂區域。
扶遊還沒拉住馬疆,馬兒受到驚嚇,四蹄一躍向前跑去。
屠術已經拉好這邊的馬疆,正要坐上車,見狀也是一驚。
不等萬航指使,他已飛身踏上這邊的馬車,借著慣性,從車頂向後方縱身一躍,衝向失控的車馬。
扶遊顯然被嚇傻了,呆愣原地,忘記了動作。
等緩過神時,屠術已經飛過眾人的頭頂,穩穩落在那馬車後麵。
他起身緊跑幾步,攀著車廂爬上車頂,搖搖晃晃地跳在馬背上,一把拉住韁繩,夾緊馬腹,口裏變換著口令,快要跑出西湖景區時,馬車終於穩穩停了下來。
萬航,範荀和扶遊跟在後麵跑的三人氣喘籲籲,看到情況不似想象的糟糕,才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三人互相看著,扶遊得神情從放鬆,到惱怒,又到無奈。
紅撲撲的臉上,像開染坊般地一瞬三變。
屠術已經翻身下馬,正把著韁繩等扶遊前來接過,扶遊遠遠瞪著他,暗暗置氣,踟躕著不上前行。
“你們這些……”
秦熺罵罵咧咧地下了馬車,看著身邊的屠術,又看看那邊的三人,一時間竟然想不到該衝誰發火了。
“這位公子,都怪在下,未能及早斷出此狀,害公子受了驚嚇!若不嫌棄,在下願備酒宴,聊表歉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西湖邊的這條主幹道,已經被車馬行人堵了個嚴實。
萬航上前幾步,俯身說下這些話,就把頭垂得更低。
他把所有過錯一並攬過,還把意外無法預測這理兒道出,再以真心實意致歉,萍水相逢之人,多半是不會赴約的。
這樣的客套之言,任誰聽了都是受用,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料定此事就該這麽過了。
說出這番話,隻因萬航不知眼前此人的身份。
若早一步知道,他的言行定會慎之又慎。
良久對方並沒有回應,隻聽到圍觀之人七嘴八舌的議論。
自願伏低做小,對方不應,焉有就此作罷的反悔舉止?
直到,一雙湛藍色彈花暗紋長靴和鶴氅一角入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