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得意忘形
“美食來咯！”
還未見人，隻聽一聲唱嗬，一個大餐盤就出現在了眼前。
“行菜”師傅頭上裹著發巾，身上係著深色圍裙，笑嗬嗬地進了雅間。
看到趙靜姝時，眸子亮了亮，隨後恢複如常。
他手上動作殷勤，聲音也軟了幾分。
“遵照姑娘的吩咐，兩碗麵都加了分量，若是不夠再喚小哥通傳，貴客們莫要客氣！”
說話間，所有餐品已經擺放完畢。
屠術看著眼前的雞絲湯麵，咽著口水，迫不及待要開動了。
湯骨麵熱氣騰騰，上麵零散的蔥花點綴的恰到好處，萬航抄起麵條，在湯裏滾了滾，正要入嘴。
趙靜姝又對“行菜”小哥道：“勞煩小哥給來兩份灌漿籠包，兩個醋碟！”
她把魚兜雜合粉端到小翠麵前，“你最愛吃的，可要吃完哦！”
小翠毫不客氣地接過，說了聲“謝謝”，就動起了筷子。
邊吃還邊咂摸嘴，“小姐，這個真好吃！你要不要嚐嚐？”
這樣看起來，二人哪裏像主仆，分明是一對形似主仆的姐妹。
趙靜姝欠身，把薄皮春繭包子推至萬航和屠術中間。
道：“你二人先用，一會再嚐嚐灌漿籠包，我這份就不與你們共享了。”
屠術伸手抓起一個，就往嘴裏送，“不錯！渡之，你也吃啊，比我們那邊的大包子還要好吃！”
萬航從未在一餐中，吃過如此之多，麵，包子，還有小籠包……
但是瞧著趙靜姝“理所應當”的表情，又不好拒絕。
屠術一口麵一口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三下五除二，一碗雞絲麵隻剩了湯底。
隨後，又就著包子，把麵湯喝了個幹淨。
而趙靜姝，堪堪吃完兩隻籠包。
萬航左瞧瞧這廂的細嚼慢咽，右看看那廂的“牛啃牡丹”，不覺莞爾。
他手裏的包子下肚，已是半飽，一碗加過分量的麵吃下，已是十分飽。
“行菜”端來另外兩客小籠的時候，萬航的口腹之欲早已滿足，對灌漿小籠提不起任何興致。
屠術則不然，他蘸著醋碟，狼吞虎咽，眨眼間，已把兩客小籠盡數食完。
“牛眼大的小包子，當真是稀罕！”吃完咂咂嘴，向萬航說道。
“屠公子，真是沒見過世麵，你方才吃的叫包子，也叫餡饅頭。
這兩籠叫灌漿籠包，跟包子區別可大著哩！”
小翠見他虎裏虎氣，打趣起來就更有勁了。
說完不算，又繞過高桌，從邊櫃上取來菜單，一頁頁翻到小籠包。
邊指著邊絮叨：“儂窺嗬，伊小籠額麵皮與包子額無搭嘎哦……”
屠術的眼睛眨得停不下來，聽的五官都攢到了一起。
他皺眉道：“你你，你講些我能聽懂的！”
小翠這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講起了方言。
萬航啞然失笑，有其主必有其仆，兩人私底下定是慣用方言的吧！
真是難為她們了，為了遷就二人，還要講官話。
宋高宗南渡長江，定廟堂於臨安之後，把“開封話”也帶到了臨安，並強勢推行。
為何呢？
因為隨高宗南渡的，不僅是趙氏皇室，還有文武官員，富商豪紳，士人，僧尼，客旅，兵卒等等。
他們定居臨安後，因著身份的特殊性，大多集中居住，依舊操著開封官話。
而臨安常駐居民，為了與這批具有統治地位的人打交道，也習起了開封話。
十多年過去，臨安本地語言，隻能偶爾從本地人的交談中聽到。
萬航拿過菜單，詳細地端詳著。
圖片下方，除了菜品名稱，還有配料及做法。
他在杭州多次出差，曾在西湖邊的一家餐廳就餐時，特別注意過，大約也是這般。
兩本跨過八百多年的菜單，在他眼前漸漸融合，畫麵在黑白與彩色中切換。
這就是我們的曆史啊，是我們華夏兒女基因裏的珍藏記憶！
沒有斷層的文化傳承是多麽美好！
印刷？傳單小報？
萬航啪嗒合上菜單，有什麽在他腦海裏成形。
“屠術，我們可以賺錢了！”
這人，前幾日倒在路旁，奄奄一息，不辭而別再出現時，又是一臉病色。
不過，一夜之間，竟康複如常。
萬航，真的是萬航嗎？
初次相見時，自己未問過他的名姓。
隻是，他給她的感覺與那時相去甚遠，唯獨相貌依舊。
時而低沉陰鬱，時而凝神深思，這會又拍案呼好……
趙靜姝蹙眉，滿麵擔憂。
她看向萬航，又望了一眼屠術，“你們要……賺錢？”
萬航連忙落座，一時興奮，竟有些得意忘形。
“趙姑娘，莫要見怪，不是要賺錢，是想到了個賺錢的法子！”
萬航喜形於色，薄唇抿成好看的弧度。
“是嘛！”趙靜姝垂下眼簾。
從荷包裏掏出一個錢袋子，遞到萬航手裏。
她歎了口氣道:“都是我不好，那日撿到你，就幫你把這錢袋收了起來，直到今日才想起來。定是讓萬公子好找吧？”
糟糕！這豈不是讓人誤會了嘛！
“趙姑娘，你聽我解釋……
我不是急著找錢，也不是急著賺錢，我隻是想到了如何去賺……”
趙靜姝聞言，秀眉越擰越緊。
萬航轉身，向屠術兩手一攤。
屠術聳肩搖頭，亦是一臉不解。
“這不是一碼事？”小翠插嘴道：“萬公子的腦殼是不是被磕過？”
這腦殼，豈止是被磕過啊，姑娘？
還在大牢裏被人打過，撞過，踢過，前夜還在冰水裏浸泡過……
萬航不知，自己反常的舉動，此時讓趙靜姝心痛不已！
連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為他心痛，總之就是胸悶難忍。
拿起紗巾，重新遮麵，她挪步下了樓。
“我，我說錯什麽了？”萬航一臉無辜。
屠術拍了怕他的肩頭，道：“要錢就直說，這麽拐彎抹角，就是你不對了！”
說完，他一手掄起包袱，一手甩**著，瀟灑地下樓去。
萬航頹然坐在椅凳上，扶額歎息。
說這話時，怎麽就沒考慮到姑娘的感受呢！
可是，印刷小報，除了可以賺錢，他還有更大的用處！
隻是這背後的用意，眼下還不能和盤托出。
嗨！
好好一餐飯，被自以為是的驚喜，就這麽攪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