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化險為夷

萬航拂拂衣袖,轉身坐下,雙眉緊鎖。

申時,趙府小廝曾特意叮囑他,前院來了貴客,莫往前院走動。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在西跨院門口站了片刻,確實看到過一個落寞的身影,隨著趙煜父子出了趙府。

難道那位貴客就是大理寺少卿周三畏?

說不通啊!

與秦賊站在一起構陷嶽將軍的人,這個節骨眼上,跑到侍郎府所為何事?

還有眼前,這慷慨激昂的陳詞……難不成史料記載的周三畏其人其事與史實不符?

他倒是有心要見識一下這位周敦頤之後了。

“李兄,這字簽,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萬航問的急切,李寶隻得據實相告。

“實不相瞞,萬老弟,這是從大理寺內部傳出來的。”他遲疑半晌,道:“與趙侍郎取得聯係的唯一憑證。”

一張字簽,一分兩半,憑切口邊緣的吻合程度判斷對方身份?

萬航算是把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明白了。

李寶率人主抓營救;隗順內部做局,應付上麵的盤查;周三畏傳遞消息,拉攏趙侍郎從旁協助。

那麽,就差自己這個毫無背景之人,將這條線穿起來了。

“李兄,如果信得過我,不如送我回到趙府,我也曾立下誓言,要將嶽將軍帶出大理寺,好好安葬!”萬航道。

“立誓?萬老弟,見過將軍?”李寶一臉震驚。

萬航暗道不好,多說了幾句,差點露了餡。

原主可是為了錢財被抓去演戲的無賴,這層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否則,自己怕是要血濺當場。

他怯怯地瞥了眼李寶,“那倒沒有!隻是我從小崇拜英雄,更是循著將軍的腳步,一路從山東來到臨安城……”

“你也是山東人氏?”李寶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道:“真巧,我也是山東人氏!”

他那如雕似琢的臉上多了一抹柔和,“老鄉”倆字真是好使啊!

萬航道:“聽聞將軍噩耗,在浣紗河邊,鬥膽賣弄了一下,沒成想,倒讓我結識李兄……冥冥之中的安排!”

“不不不,我相信,這都是嶽大人的意思!一定是他指引著我來尋你!”

萬行無可辯駁,自己從風波亭穿越而來,本就玄之又玄,遇到再玄之事,他都能接受。

李寶向門外喊道:“來人,備車!”

“將軍,馬車已恭候在外。”外麵朗聲回應。

李寶應了一聲,拉著萬航坐下來,焦頭燥腦地道:“萬老弟,我雖能籌謀擄你至此,但是自己卻無法出麵行事……”

滄海橫流,風雨如晦。

正義之士行磊落之舉,竟得如街巷之鼠,盜來些許機巧,才能成事。

萬航自然知他用意,這些話語都是托付之前的鋪墊之言。

偷出嶽將軍遺骸,運出城外,並好好安葬這個任務,如今各個關節都已安排妥當,唯獨缺一個穿針引線之人,而那個人就是自己。

李寶將自己的安排開誠布公,又將那半張字簽,遞進萬航手中。

向他鄭重地鞠躬道:“李某謝過萬兄弟大義!來日若有相求,李某願效犬馬之勞!”

“李兄,你我此舉皆為將軍,緣何由你道謝?”

萬航將他攙起,道:

“該是我向你道謝才是!承蒙李兄看重,才能對將軍盡綿薄之力,一了心中憾事!我更該感謝李兄信任!”

兩人越說越投機,到最後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萬航重新坐回馬車,陪同的兄弟雖畢恭畢敬,卻一路無話。

他在暗處下了馬車,馬車在他身後,轆轆遠去。

浣紗河邊的人群大都散去,花燈星星點點,散落在寬闊的河麵上。

“你!怎麽在這兒?”趙澤川跑上前來,氣喘籲籲,道:“有沒有點紀律性?”

萬航不能與他明言,隻由著他發泄完不快,才道:“怪我,此地不熟悉,隻沿著河岸走了走,就迷失了方向!”

“走吧,妹妹在馬車等著了!”他不鹹不淡道。

下午剛博取的好感,短暫的變故之後,又在他這裏歸零了。

真實緣由不能直言相告,萬航心虛地跟在他身後,向湧金門西邊的柳樹下走去。

夜幕四合,飄揚在臨安城上空的雪已經停了。

有鴉雀撲棱棱從枝上飛起,驚落一瀑雪星,落入枯叢,了無影蹤。

馬路上的雪被碾壓成泥水,踩在腳下,噗噗地往兩側噴濺。

萬航顧不上髒汙,緊緊跟上趙澤川的步伐。

坐進馬車時,他看到趙靜姝的眼睛紅紅的,似是剛剛哭過。

小翠一臉不悅,伶牙俐齒:“萬公子,你也真是的。

我們四人一同出來的,你去往何處,為何不知會一聲?

害得我們小姐還以為你被壞人捉了去!”

萬航暗道,我是真的被人捉了去,不過不是壞人罷了。

可是,卻不能說出口。

他想安慰趙靜姝,又顧忌一簾之隔的趙澤川。

隻好避重就輕道:“萬某給靜姝姑娘賠個不是。

我這初來乍到,很是新奇,走著走著,就迷了方向。

兜兜繞繞又尋不到你們,才在馬路邊站定,等你們尋我。

都是我不好,給姑娘賠罪了!”

說完,他起身作揖,起猛了,一頭頂在了車頂邊緣,他疼得“哎吆”一聲叫。

趙靜姝見狀破涕為笑,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停止了抽泣。

小翠收起苦大仇深的麵容,輕聲開解著趙姑娘。

馭馬前行的趙澤川聽到妹妹的笑聲,側過臉,張張嘴,卻沒問出口。

從湧金門回清波門,馬路上顯然空**了許多。

趙府門前,小廝已經在翹首以待,看到趙澤川的身影,連忙應了上來。

“少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老爺都要差人去尋了!”小廝滿臉焦急道。

趙府氣派的門樓下,兩隻紅紅的燈籠高懸,與角簷上的白雪相映,顯得格外醒目,分外喜慶!

四人下了馬車,魚貫而入,趙澤川走在最前麵。

趙侍郎站在簷廊下,黑色大氅被風吹得衣角翻飛,他神情嚴肅,仿佛在期待著發生什麽。

萬航跟進院子之後,就站定了,與趙煜遙遙對視著,沒有多話。

“家宴早該開始了,你們去了何處,要用忒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