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烏丹的長箭,救了梁禎和章牛一命。他在危機關頭,射出一支長箭,將黃巾漢們的頭領釘死在地。頭領一死,黃巾漢們就像失去了蟻後的蟻群,登時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梁禎抓緊機會,從黃巾漢麵前掠過,跟章牛靠在一塊,彎刀飛出,刀光森寒,在黃巾漢們身上,帶起朵朵血花。

章牛救人心切,又得了梁禎的掩護,更是越戰越勇,如砍瓜切菜一般,將攔路的黃巾漢砍得東倒西歪。

在章牛那舞得跟旋風一般的雙斧的威脅下,黃巾漢們終於崩潰了,丟刀棄刃,落荒而逃。章牛也不追趕,直撲向那幾個跪倒在地上的人。

梁禎握著刀警戒了一會,確認沒有人在旁窺視後,才迅速撲到被“扔”在地上的黑齒影寒身邊:“丁盈,你還好嗎?丁盈!”

叫喚了好一會,黑齒影寒才慢慢睜開眼睛:“唔……這是……是哪兒啊?”

“臥虎山,沒事了。賊子已經被我們殺退,沒事了,沒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梁禎的陽光:“文書,他們逃了,但很可能會再回來。”

“嗯,我們現在就走。兄弟,幫忙去將馬牽過來。”

“諾。”

“丁盈,你的腰牌呢?”梁禎見左右無人,便咬著黑齒影寒的耳朵道。

“什……麽……”

“我給你的那個。”

黑齒影寒輕輕地點了點腰間的衣裳。

梁禎也顧不得禮節,伸手一探,摸出那塊腰牌。

“娘!你醒醒啊,娘!”就在此時,梁禎耳邊,忽地傳來章牛歇斯底裏的哭聲。

梁禎扭頭一看,隻見章牛將腦袋埋在章阿柳的懷中,身形巨碩的他,似乎又變成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孩。

“咚”腰牌被扔進熊熊燃燒的茅草屋之中,“轟隆”茅草屋終於支撐不住,在熊熊的烈焰中,轟然倒塌。相信要不了多久,那木質腰牌,就將在烈火中化成灰燼。

“阿牛,別哭了,阿牛。”梁禎拍著章牛的肩胛,“單沉兄弟,來幫個忙,將伯母搬到馬上去。”

“不……”章牛自己從章阿柳的懷中起身,碩大的手臂一抹葫蘆臉,“走,哥哥。我們去殺光這夥賊子!”

“對,殺光這夥賊子。”梁禎咬牙切齒道,“不過就靠我們兄弟三個,恐怕不是對手,這樣,跟哥哥去陽樂,讓賊曹出兵,哥哥就不信,不能將這夥賊人繩之以法!”

“好!”章牛伏在老娘耳邊,耳語了什麽,然後退後三步,跪在地上,連叩三個響頭。完了,便立刻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坐騎走去。

“你傷哪了?”將章牛拉走後,梁禎才得以抽身來看黑齒影寒。

“後腦挨了一棍。”黑齒影寒艱難地舉手摸了摸後腦勺,“伯母……也……也挨了一下……”

“這幫賊子!”梁禎舉起彎刀,一刀將那中年道人的腦袋給砍了下來,然後揪起他的頭發,將他腦袋拴在馬籠頭上。

四人沒有走大路下山,而是在章牛的引領下,沿著村後的一條小路向山下行去。這條小路,幾乎全部隱沒在白雪與灌叢之中,若不是有章牛帶著,梁禎是萬萬想不到,這裏竟然還有一條路。

章牛提著兩把板斧走在最前麵,不時地鏟開積雪,砍斷攔路的灌叢,替身後的三人兩馬,開出一條勉強能夠行走的路。這項工作,甚是消耗體力,才走了不過百來步,章牛就累得不行了。

“不行了,我坐會。”章牛一屁股坐向路邊,怎知,他剛坐下,耳邊便想起“咻”的一聲,一張大網,平地而起,將大葫蘆一般的章牛,給整隻吊了起來。

“直娘賊的!誰暗算你爺爺!”章牛在半空中吼道,“給爺爺出來!”

章牛的體重拉彎了樹幹,樹冠上的積雪,也“嘩啦啦”的往下落,不一會,將灑了梁禎等人一身。

“單沉,能把繩子射斷嗎?”

單沉抬頭看似隨意地看了一眼:“章牛兄弟,別亂動。”

章牛聞聲,也停止了掙紮,但身軀仍像個沙袋一樣,在半空中**來**去。

“咻”弓弦響處,一支長箭呼嘯而出,“咚”的一聲章牛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小心!”單沉捂著左肩大聲叫道,原來在他射箭的同時,不知何處也射來一箭,不偏不離,正中他左肩。

而梁禎,早像一團烈火一般,燒向了放冷箭的那人。

那人位於眾人左側,與四人相距約二十步,他可能早就隱藏在樹叢中,又或許是剛剛趕到。

梁禎腳一點地,越過那人身邊的樹叢,徑直落在那人麵前。那人的嘴微張著,似乎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白光一閃,梁禎暗叫不好,剛忙再次在腳尖上用力,往左前方躍去。遲了一步,梁禎隻覺得背後一涼,接著左肩便失去了知覺。

“起!”梁禎大叫兩聲,雙腳再次用力蹬地,身子第三次騰空而起,並在空中旋轉半圈,同時用力握緊了伸出的彎刀,“嘶”弓箭手後脖頸的衣服登時裂開一道血紅色的口子。

“乒”彎刀跟長刀撞在一塊,銀華四濺。埋伏在灌叢後的,是個六尺身高的男人,寬寬的額頭上帶著三條深溝,上嘴唇處,黑須密布。

梁禎右肩一沉,一步上前,彎刀直取那人的腰部,那人竟不閃避,手中的長刀直砍向梁禎的胸口。

“嘶”彎刀深深地嵌入那人腰間,那人登時就像一隻被捅破了血袋似的,鮮血“嘩嘩”地往外淌。而那人手中長刀的勁力,也消散不少,砍在梁禎的肩胛上時,也隻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咚”梁禎將那人一腳踹開,再跨步上前,對著那人的脖頸用力一踩。“哢嚓”,那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可眸子中的光芒,卻在一點點地消散。

“別讓他們跑了!”這邊戰鬥剛結束,另一邊便響起幾聲呼喝。

梁禎抬頭一看,隻見他們來路上,竟多了五個人,同樣黃巾裹頭,手持長刀。而且他們的眼底裏,都流露出一股狠辣勁,一看就是殺過人的。

“直娘賊的!老子讓你們死!”被暗算了一箭的烏丹,此刻已化作一座噴射中的火山,隻見他“啪”的一聲,折斷肩胛上的箭矢,右手抽出環首刀,率先撲向那五個黃巾漢。

“殺!”章牛也從地上滾了起來,雙斧舞得如同一個旋轉的車輪,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掃向那五個黃巾漢。

可那五個黃巾漢卻並不退避,而是就地結成戰陣,互相掩護,一陣“乒乓”後,章牛與烏丹竟被逼退。

五個黃巾漢見狀,不禁大受鼓舞,五把長刀或劈或刺,或格或挑,隻聽見一陣刀鳴斧嘯。轉瞬間,章烏二人身上,便都掛了彩。

烏丹是個極其要強的人,可卻在轉瞬間兩度受傷,鮮血讓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大吼一聲,竟是撲入刀牆,五個黃巾漢立刻長刀齊下,在烏丹身上,咬下一塊又一塊血淋淋的肉。

“兄弟!”章牛大喝一聲,從左側撞入黃巾漢的陣型,板斧一舉,生生地削下一條胳膊。

烏丹不要命的進攻終於打亂了黃巾漢們的陣型。失去統一指揮的他們不得不各自為戰。

“給爺死!”梁禎怒吼一聲從黃巾漢們右側加入戰團。

一把長刀直刺梁禎的小腹,梁禎輕輕一側身,右手彎刀如閃電般探出,隻一瞬,便在長刀主人的左脖頸上開了一道口子。

黃巾漢捂著脖頸,連續退了三五步,才“咚”地倒在地上,從脖頸噴出的鮮血,染紅了好大一片雪地。

“兄弟!”黃巾漢的同伴見他倒地,血絲瞬間充斥著雙眼,隻見他從丹田發出一聲暴喝,“給爺死!”

隻見黃巾漢腰一彎,雙手一張,便直抱向梁禎,梁禎急忙用刀柄猛擊他的脊背,可黃巾漢卻毫不知痛,一抱住梁禎便將他整個兒抱起,再狠狠地摔在地上。盡管地上有一層積雪,但梁禎還是被摔得眼冒金星。

黃巾漢猛地跳在梁禎身上,碩大的拳頭劈頭蓋臉地砸向梁禎。

“給我死!”烏丹突然在餘光中發現梁禎身處險境,於是立刻丟下麵前的敵人,兩步撲上前,寒光一閃,騎在梁禎身上的黃巾漢便已身首異處。

“文……噗”

烏丹方才吐出一個字,便覺後心一涼,接著嗖嗖的涼風便灌滿了心房,並順著血管,在彈指之間,傳遍全身。寒冷,是生命最大的敵人,烏丹的意識,就是在這徹骨的冰寒中,一點一點地消失的。

“不!烏丹!”

“去死吧!”捅死烏丹的黃巾漢猛地用力,將環首刀從烏丹心髒處抽出,烏丹登時如同一棵無根的枯樹一般,緩緩倒下。

“都給爺死!”黃巾漢的眼眶中,布滿血絲,他環首刀的刀尖,還不停地滴著從烏丹身上抽出的鮮血。

梁禎掙紮著想爬起來,但腦袋與身子的聯係卻仿佛被切斷了一般,無論他如何努力,身子就會動不了分毫。

黃巾漢手腕一轉,雙手握著刀柄,刀尖直直地刺向梁禎的喉嚨。

就到此為止吧,作為一個戰士,這種死法,也挺好。梁禎平靜地閉上眼睛,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直麵死亡了,因而方能做到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