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陰館夜話

話說此刻的宋典心情並不美麗,一路北上,從繁華的大都會一路來到民生凋敝的並州,在一路來到相比河洛可以用一片荒涼來形容的雁門。這一路的煎熬是何苦來哉。

漢靈帝為了慰問這些邊關士卒,本想安排更為貼己的趙忠來犒軍順便帶些邊關的情況回稟。但是這趙忠怕一路跋涉辛苦,竟將事情推到了他頭上。這來就來吧,守著那些犒勞軍士的金銀卻不能為己用,看著幹眼饞。

這旁邊的小子,區區一個剛封的都尉,仗著自己父親是禦史中丞對自己也是愛答不理。哼,區區一個禦史中丞,咱家還不放在眼裏呢。

想到此處,馬車因為雁門不平整的道路又是一陣顛簸,宋典腦袋磕在梁上,頓時哎喲出聲,“瞎了你的狗眼了會不會駕車,要是咱家顛出個好歹來,小心你這狗東西的腦袋。”

車夫急忙唯唯應諾。

不遠處的韓庸眼裏閃過一絲不屑,也沒說什麽,隻是加緊行軍。

宋典看著前方的韓庸,眼裏閃過一絲陰霾,就這破地方,凋敝不堪,別說油水了,溫飽估計都保不住,更別說自己能敲詐啥了。

這小子故意讓車隊走那麽快,一定是想看咱家的笑話,哼,暫且忍下這口氣,待回了京在和你老爹好好論道論道。

就在宋典怒氣直抵胸腔之際車隊卻緩緩的停了下來。宋典趕忙探出頭來觀看。隻見一支軍容嚴謹的軍隊就在眼前列陣。

軍隊分列於道路兩邊,嚴整化一。大幾百人的隊伍竟無一絲嘈雜,比之陛下的儀仗隊也不遑多讓。這為首之人跟韓庸說了幾句話後便大步朝著自己走來。

大老遠的就聽到他的笑聲:“哈哈哈,中常侍遠道而來,辛苦辛苦”

宋典也是趕緊的下了車,原來這陣仗是來迎接咱家的啊,宋典並不傻,相反還是很精明的,不然也坐不到現在這個位置!

韓庸僅是雁門都尉,而且才剛進行冊封雁門這邊還不知情,一個小小的校尉肯定是用不了這樣興師動眾的。

此地看郡城隻能依稀看到,這至少是出迎了五裏之地,再加上剛剛為首之人和韓庸的談話,韓庸對其作揖,而那人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韓庸扶起。這大概率就是那個即將委任雁門太守的陳風了。

軍隊出迎五裏,太守親自出迎!再看這邊的整個隊伍裏,也就隻有可能迎接代天巡邊的我了。隻是這等禮遇卻是少見。一下子宋典的怒氣值直線下降。

“勞累宋大人一路遠來,本將遠在邊疆卻是久仰大名啊。哈哈哈。”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在加上陳風一路大步而來,待到近前便是一揖。禮儀做了個十足十。本想拿捏一下的宋典瞬時就陰霾盡去了。

宋典也出巡過好幾個地方,但是因為和朝中士大夫的關係,導致每每都是遭受冷遇。這熱情的出迎還是人生頭一次。

一瞬間被人尊敬的感覺彌漫於胸,竟是直接拉起了陳風的手:“可是陳將軍當麵,哈哈哈,不想陳將軍竟如此年輕,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陳風更是熱情的一把反握住宋典的手,略帶激動的道:“宋大人麵前怎敢以將軍自居,稱呼我表字即可!”說著還自然的走到宋典右側,輕輕攙扶著。

“宋大人快快隨我入城,我已命人準備了酒宴,為大人接風洗塵。”

而此時人群中的黃權看得一愣一愣的,看著略顯卑躬屈膝的陳風!這就是韓庸口中的智勇卓絕的陳風?因為當朝清流和十常侍極不對付的關係,所以先入為主的對於與閹黨親近的人便心生厭惡。甚至起了調頭就走的想法。

但是轉念一想,這陳風遠在邊關,和這些閹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這麽熱情卻又是為何?其中必有所圖!來都來了,且在看看!

其實剛剛陳風也早已注意到了這個邊上的年輕人,早在剛剛與韓庸見麵之時韓庸便有引薦。所以對於黃權的表情變化也盡收眼底。

對此陳風並未多言,畢竟現在也是雁門名義和實權上最大的長官,而黃權雖有背景但卻是一介白身,何況其父黃琬已經不是當朝三公了。過於熱情是沒有必要的。何況現在正事要緊。

陳風攙扶著宋典,在眾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中緩緩朝城門走去,傳來陣陣陳風爽朗的和宋典中性的笑聲…

此時韓庸走到黃權身邊,言道“公衡且隨我進城,稍後將軍設了酒宴,還請隨我赴宴為公衡洗塵。”

黃權點了點頭,此刻心中的萬般不解也就化成了一句:“有勞”!韓庸從黃權不帶感情的回話中,也能感受到此刻黃權心境的變化。但是不知陳風此舉目的的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郡守府歡聲一片,駐守在陰館練兵的高順張遼等人,傷勢漸愈的汲騫還有剛剛回返的韓庸,陰館所駐文員官吏,大小士紳都應邀而來。

今天的主角當然是宋典,對於這些邊境將士以及官吏來說,中常侍已經是很難觸及的中央大員了,在陳風有意的帶節奏之下,自然是人人歡愉一個個找著宋典敬酒。氣氛濃烈異常。

在宴會開始之前,宋典當眾宣讀了朝廷對眾人的賞賜,陳風封破虜將軍領雁門太守,賜百金。韓庸封雁門都尉,其餘眾將也各有封賞。整個宴會在歡聲笑語中落下帷幕。

……

當晚宋典正在房內準備歇息,便有下人言太守來訪。宋典趕忙收拾了一下迎陳風入門。

兩人就主客之位一陣謙讓之後,陳風於客位與宋典相對而坐。

“宋大人此番來雁門,路途遙遠可得多住幾日,讓小子帶您領略一下雁門的塞外風光如何!”

落座後陳風率先開口言道,並把自己身份定義為晚輩小子,一個太守晚輩,這份尊敬已經足夠濃重了。

宋典聽言雖然開心,但還是趕忙擺了擺手:“哈哈哈,子捷有心了,但是陛下身邊還需人照顧,咱家一日不在便難以心安,此番離京已有一段時間,還需盡快折返才是”

開什麽玩笑,這陳風雖然熱情,在這裏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敬意,但就這雁門是個什麽地方?怎麽能和洛陽相比。就看這…這住的是什麽條件,聽下人說還是整個陰館最好的房間了。在這邊多呆幾日?嗬……

陳風聞言也不點破,隻是笑笑:“宋大人真是我輩之典範,為國為民連小歇幾天都不願意呢”

宋典聞言也是打了個哈哈跳過了這個話題,心裏想著這陳風如此上道,倒是可以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呢。

隨即兩人就風土人情等無關痛癢的話題聊了起來,再每每宋典提及自己的見解之時,陳風便看似無意的捧上幾句,讓宋典笑得合不攏嘴,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說個不停。

陳風把宋典的表情盡收眼底,前世作為公認的商業奇才,對於察言觀色這塊可是拿捏得穩穩的,見時機已到,便拍了拍手,喚下人端著蓋著紅布的托盤置於桌上。

這明顯是要送禮了,可就這苦寒的雁門,能送出什麽好禮來…土特產?雁門的土特產是啥?宋典心裏揣度著,但還是故作好奇的指著紅布托盤問道:“這是?”

陳風隻是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宋典上前揭開紅布,紅布之下的赫然就是今日禦賜的那百金,宋典嚇了一跳,“這…這。。這是!”

陳風在酒宴上看著宋典的隨從把禦賜的百金端上之時,那小眼睛都亮了便已有了決策。區區百金而已,隻要能達到預期效果就是值得的。

宋典先是驚喜的看著盤中黃金,那光澤在燭火的映照下更顯絢爛奪目。但是很快的宋典就把臉上抑製不住的笑容一收,淡淡的問道:“太守這是何故?”就連稱謂也換成了官稱。

陳風也是收起笑意,沉聲道:“宋大人於朝堂之中,雖有陛下護持,但是清流之中卻多有不滿,更有外戚從中作梗。陛下雖正當壯年,但宋大人可曾想有朝一日…”

“慎言…”宋典急忙打斷陳風的話,私下議論這種話題可是要掉腦袋的。但是陳風所言也是宋典乃至十常侍心中永遠的痛。

“所以宋公應該更多的思及後路,以圖後日。如若宋公有可調之兵呢!”陳風將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繼續言道。

“風雖位於邊境,但手握甲士,宋公與張公等人久居朝堂具有實權。此乃合則兩利之策,宋公以為呢?”

“就憑借雁門這幾千士卒?”宋典看了看桌案上的黃金,在盯著陳風說道。

“誰說這雁門,隻能有幾千邊軍的?”陳風直麵宋典探尋的目光,自信的看著宋典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