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中交鋒
趙似大笑起來,“玄明兄,交淺言深,不大合適吧。”
長孫墨離也昂首哈哈大笑。
“是俺孟浪了。在下靜觀了十三郎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皆是不凡,含義深刻。”
“哦,如何個不凡?如何個含義深刻?”
“在下看十三郎,招招都是奔著執掌兵權而去。”
看到兩人唇槍舌戰,坐在中間的曾葆華忍不住把椅子拉了拉,身子往前湊了湊。
“小王自小文采不行,隻有一把傻力氣。既然決心洗心革麵,為皇兄效力,文不成,隻好武來就,做些整飭禁軍、汰弱練銳的粗使活。總要做些正事,免得又被諫官彈劾,自保手段而已。”
“哈哈,十三郎,好一個自保手段。”長孫墨離大笑了幾聲,轉向曾葆華,問道:“茂明兄,剛才俺倆還在說十三郎的肆意妄為好像勝似往昔,卻沒有諫官彈劾。何不說說你所想?”
“十三郎做事風格不改,但做的事,件件都是正事,都是奉官家旨意。誰敢彈劾?”
曾葆華說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轟然大笑起來。
要是有旁人在,肯定不明就裏。
三位都是才智高絕之人,修煉成精的狐狸,聊得肯定都是聊齋,一般人誰聽得懂啊。
“十三郎,現在可以說說你對王荊公變法,有何看法?”長孫墨離又問道。
“玄明兄,俺們的交情...”趙似欲言又止,指了指桌子中間的水壺。
它坐在炭火爐上,冒著熱氣,還差點火候才能滾開。
長孫墨離有些無可奈何,指著趙似對曾葆華說道:“茂明兄,你看,十三郎是不是熊身狐心?”
曾葆華看著趙似,也有些疑惑,“十三郎,真是看不出來。你果真是大智如愚,大巧若拙,瞞得俺們好苦啊。”
“老虎不發威,當俺是病貓!以前俺懶得跟他們去爭,結果被他們當成好欺負。”
趙似也借著台階下坡。總不好說自己換了個靈魂吧。
“十三郎,怎麽現在又想著去爭呢?”長孫墨離猛地問了一句。
“玄明兄以前是超然出世,為何現在想要入世了?”趙似笑眯眯地反問了一句。
長孫墨離滿肚子的話卻噎在了喉嚨上,嗆得連連咳嗽。
眼前的簡王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不簡單。
心思縝密、城府深沉、行事果斷。而且,還很無恥!
似乎有那麽些帝王之像啊。
閣亭裏又陷入到沉寂中。
看到氣氛又一次凝固下來,曾葆華有些奇怪,死命地盯著趙似。
為何往昔的耿直青年,怎麽一下子變成了城府深沉的官場人?難道過去的打擊太大,讓他性情大變?
還是真的看透堪破,幹脆不裝了?
“十三郎啊,你要如何才能表明心跡?大家不能坦誠相待,這正事就談不下去。”
作為中人的曾葆華,確實難做。
他跟長孫墨離是摯友,覺得此人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
可是鳳凰漫山飛,梧桐樹卻難找。
官家倒是銳意進取,大行熙寧新法。
可他的身邊已經擠滿了人,還有更多的人在外圍排著隊想擠進去。
長孫墨離空有才華,名聲不顯,根本擠不進圈子裏。
應試中魁,東華門唱名,長孫墨離卻不願意。
他不屑摘句尋章,覺得那是世間酸儒所為,焉能興邦立事?
那就要另辟蹊徑。
正好,官家的身體有病,年壽不高成了大家共知的秘密。眾人也公認將來繼位的會是幾位皇弟。
這是個大好機會。輔佐潛龍,一鳴驚人,立管仲鄧禹之功,何等痛快!
曾葆華和長孫墨離觀察過五位皇弟,都不理想。
申王雖然年長,有著立長不立賢的巨大優勢,但是有嚴重眼疾,難以勝出。
端王第二年長,在申王實際出局的情況下,優勢轉到他身上。
長孫墨離用心觀察過他,最後說了一句,“端王諸事皆可,獨不可為君。”
決然放棄。
莘王和睦王,更是差得很遠。
也曾經對同樣有優勢的簡王留意過很久。說他有果敢之氣,堅毅之心,是成大事的跡象。唯獨性情不穩,暴躁輕率,嚴重阻礙了他。
原本已經很可惜地放棄,想不到金明池事件後,十三郎性情大變,讓人刮目相看。
過去的缺點都變成了優點,同時還顯現了不少過去沒有的長處。
在聽完曾葆華跟他交流三次的詳情後,長孫墨離便要求促成了今日的聚會。
偏偏十三郎這個家夥,不知怎麽地就察覺到長孫墨離的心思,居然無恥利用這種優勢,在步步進逼壓榨,獲得更多的主動權。
十三郎怎麽變得如此奸猾?
趙似一邊笑談風聲,一邊認真觀察著大舅哥和長孫墨離兩人的細微表情和下意識的小動作。
曾經作為一位成功的項目經理,他主要的工作是組建團隊,收集和分析海量的數據信息,從中發掘出有潛力的項目,再編寫方案PPT。
然後先說服公司管理層同意立項,再出去找資本粑粑,說服他們投錢運作。
除了擅長收集和分析數據,從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外,更重要的就是對人心的把握。
隻有堪透人心,察覺到他們的真實需求和目的,才能對症下藥,有所收獲。
那些投資者,各個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精,說服他們掏出成百上千萬的真金白銀,光一個PPT怎麽能行?
現在趙似成了大宋簡王爺,環境換了,本質還是不變。
皇兄官家是目前最大的投資人,當下的一切投資方案以他為核心。
長孫墨離是自己組建團隊的骨幹人選,肯定要嚴格考察,用心招聘才行。
趙似利用談判手段,一點點向前擠壓,獲得有用的信息和有利的勢態。但是又十分小心地保持著步驟和力度,免得用力過度,造成一拍兩散的局麵。
自己真得很缺人才啊。
而且長孫墨離跟自己一直的斡旋,又何嚐不是一種考驗。
自己要是還像以前,覺得長孫墨離是大舅子曾葆華引見的,值得信任,一上來就掏心掏肺。
隻怕這位玄明先生看不上自己了。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為君者要是城府不深,還玩個屁啊。
聽了曾葆華的問話,趙似也知道試探到了某種極限,必須某種程度的“坦誠相見”。
他機警地借著大舅子的話,又一次握住了主動權。
“不知玄明兄能否告知真實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