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請太後出宮!
這個世道本來就有很多的不如意。
戰火、天災、匪患、疫患等等。
一個王朝可能患的疾病,在這個後漢末年可以說全麵而集中的爆發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王朝,百姓和公卿們竟然還能維係住大漢王朝最後的臉麵。
這在劉辯看來,其實已經非常的難得了。
而這樣的一個世道,不是僅靠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妄圖去改變的。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現實。
劉辯心中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想讓這些英雄豪傑的生命,跟這個時代的崇高的責任聯係在一起,並讓他們永垂不朽。
這是車爾尼雪夫斯基,一個擁有一副大胡子的思想家曾說過的一段話。
劉辯曾經偶然間看過之後,就將這句話記在了心中,並想在這大漢王朝,將這句話付諸於實踐。
紛亂的時代,但也是諸子百家再度崛起,群星璀璨的時代。
他們應該有更強大的責任和使命!
而不是在內亂中耗盡一生的光陰。
……
長樂宮。
劉辯盤坐在何太後的麵前,完全沒有一個皇帝的正形。
但就是他這樣一幅隨意姿態所釋放出來的氣勢,卻讓何太後連表情的變換都小心翼翼的。
在最初被幽禁的那幾天時間裏,何太後想盡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招。
撒潑、咒罵、絕食、向列祖列宗禱告,但凡是能針對到劉辯的她都想到了。
但在衣帶詔事發之後,何太後看著皇帝在她的麵前處置了張讓,好像幡然醒悟了一般,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
她不吵不鬧,甚至還想起了給皇帝做衣裳。
“阿母,這深宮中沒有自由的滋味,我想您應該已經受夠了吧?”劉辯手中拎著一個精美的玉壺,小口小口的喝著酒。
小孩子自然是不宜飲酒的。
但劉辯遍嚐了雒陽所有的飲品,也就這玩意勉勉強強還有點兒滋味。
何太後忽然間好像慈祥了起來,她的目光盯著手上的玉扳指,溫和笑道,“皇帝不必拿這些話來套我了,我已還權於皇帝,不會再過問天下之事。”
“在這裏,安靜,沒有那麽多的紛爭和勾心鬥角,我覺得挺好的。”
劉辯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在手中沒有權利的時候,我心裏有些恐慌,尤其是看到阿母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後,我更恐慌。”
“但現在,當外敵不在,我直麵那些大臣的時候,我忽然間發現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我很難將自己心中所想和那些臣子們心中所想的,統一在一起。”
“我今日便是來請阿母走出長樂宮,駕臨德陽殿!”
德陽殿、卻非殿乃是南、北兩宮朝議的大殿。
劉辯習慣於在雲台廣德殿議事,隻是因為他在那裏住習慣了。
何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又很快湮滅。
她搖了搖頭,“皇帝現在應該學會自行處置天下大事,以及如何與公卿大夫們相處。”
劉辯很幹脆的擺了擺手,“我學不會,起碼暫時真的學不會。”
“我還年幼,我覺得還是應該讓阿母來!”
“阿母,此事就這麽定了,我最近忙著在重修裸遊苑,挺忙的。”
說完,劉辯不容何太後拒絕,就領著人離開了。
他的三言兩語,把一個甩手掌櫃的精氣神幾乎是完完全全的給展現了出來。
劉辯走後,斷了一條胳膊袖子晃晃****的張讓,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太後,事出反常必為怪,奴婢擔心陛下又在……謀劃什麽。”張讓有些艱難的跪坐在何太後的麵前,用那僅存的一隻手給何太後敲著背。
何太後將腦袋微微向後仰了仰,眼簾微闔,悠悠說道:“可不管如何,這總比衣帶詔強吧!”
“但也有可能更危險。”太後這番話,讓張讓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衣帶詔之事,隻是讓奴婢丟了一條胳膊,一條腿,起碼太後是安然無恙的。”
何太後睜眼瞥了一下張讓,“你的意思是皇帝還會弑母不成?”
張讓沒說話,但他的意思卻表達的很明顯。
以皇帝的狠辣,他不覺得還有什麽是皇帝不敢做的事情。
何太後掃了一眼張讓空落落的胳膊,忽然間想起了那日恐怖的一幕。
可她想了想方才皇帝那好說話的樣子,複又笑了起來,“我看皇帝方才說的倒是實話。這個天下,哪怕是他從我的手中搶了過去,他也坐不住!”
張讓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壓低聲音說道:“太後,奴婢方才得到消息。”
“陛下在廣德殿埋下伏兵,當殿斬殺了並州牧董卓。”
“有人懷疑皇甫嵩與盧植應該是去接管並州牧麾下的西軍了。”
“太後,陛下雖然年幼,但他的手段可遠比天下人想象的要狠辣多了。”
何太後聽完,臉色隻是稍稍變了一下,沉默片刻忽然說道:“張讓,你可曾發現,皇帝做的這些事情,皆好像是在……保命?”
張讓微楞,疑惑道,“有太後在上,陛下何必擔心自己的性命?”
“不不不,我的兒子我就算不清楚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但看他做的事情,也能猜上一猜。”何太後頗為篤定的說道,“他就是在保命。”
“中常侍中有人意圖扶協為帝,他就想盡千方百計幾乎殺盡了中常侍,唯留下了你一人。說白了,你的性命,皇帝是看在我的麵子上留下來的。”
“董卓引西軍東來,這本是大將軍震懾我之舉。”
“可在皇帝看來,難道不同樣是在震懾他嗎?”
“哪怕他做的再狠辣,可終歸是孩子,用的也都是這直來直去的法子。”
“皇帝的身邊現在雖然有那麽一二個幫手,可好像還是不會用。”
張讓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有點像是那麽回事。
但他心中還是有些不踏實,“那陛下現在這又是什麽意思?”
何太後臉上忽然浮現一抹傲色,“這坐天下可不是打打殺殺那麽簡單的,也不是想盡辦法殺幾個人就能坐的安穩的。皇帝啊,把這些事情都想的過於簡單了。”
“董卓本無罪,可他強行定罪誅殺,應該是出問題了。”
“公卿士大夫那是那麽好殺的,當他感覺自己搞不定的時候,不還得我這個太後出馬?”
張讓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覺著好像是有些道理。
但他心中始終還是有些不太踏實,實在是皇帝之前的所作所為,讓他覺得皇帝不應該對那些的朝堂公卿沒有辦法。
“那太後您是準備……”張讓悄聲問道。
何太後鎮定自若的拿起銅鏡,注視著鏡中的容顏,輕笑道:“皇帝讓我往東我便往東,我這個阿母豈不是有失母儀天下的威嚴?等皇帝扛不住了,自然會再來見我的。”
“我雖不能三請三辭,但讓皇帝跑個四五趟,並不過分吧?”
張讓:……
……
這一天,京中發生了很多的大事。
先是董卓進京,緊接著又傳出董卓試圖謀逆,被皇帝降詔誅殺的消息。
緊接著董卓帶進雒陽的一千騎兵忽然間就暴動了。
他們像瘋子一樣在雒陽城中橫衝直撞,燒殺劫掠。
但萬幸的是,他們的暴動被右中郎將曹操迅速帶兵鎮壓。
為以儆效尤,震懾四方宵小,胡軫等人的頭顱被築成了劉辯登基以來的第一座京觀,擺在了洛陽城外二十裏,也就是董卓東進駐兵的夕陽亭。
這一天,雒陽百姓都感受到了朝廷強悍的武力。
緊接著,宮中很快又傳出消息。
皇帝重修裸遊苑的民夫不夠了,需要再行征募,名額還是三千。
百姓對此大為不解,皇帝不就是要修個池子嘛,這怎麽還三千不夠又三千。
而且征調民夫而已,隻要能幹得動活就行了。
怎麽還搞得比征募羽林軍還要嚴格。
非六郡良家子不可,非身體孔武不可,能識字更是優先。
人家識字的,那會幹這苦力活啊!
但在聽說有工錢,而且還不低之後,百姓們的疑慮瞬間就全沒了。
他們爭先恐後的應征,其中還不乏一些讀過書,識字的。
在百姓們開來,也許是皇帝想建個普天之下非常罕見的池子。
所以才如此的大動幹戈,不惜財力、民力。
而在百姓的耳目看不見的地方,皇甫嵩和盧植匯合在了一起。
“義真,這些西軍的戰鬥力屬實大出我料,千防萬防還是讓李傕率軍逃脫了。”臉上彌漫著厚厚一層塵土的盧植,一臉懊惱的說道。
皇甫嵩正在端詳著手中的羊皮地圖,“董卓麾下西軍,在我的眼中更像是一支野蠻軍。每逢戰事,董卓便令他們大肆劫擄,朝廷若有賞賜,董卓也會分給將士們。”
“你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支軍隊是打順風仗的強手,戰鬥力自然也不會弱,但他們也是實打實的害群之馬。”
“陛下曾言,李傕、郭汜極有可能不會輕易屈服於朝廷的安排,而會率軍反叛。沒想到,真就這樣被陛下一語成讖了。”
盧植掏出水囊,猛灌了兩口,意猶未盡的說道,“隻是有些不甘心啊!”
“有何不甘心的,這不還有我呢嘛,哈哈哈。”皇甫嵩放聲大笑,說完忽然臉色嚴肅下來,語重心長的對盧植說道,“我接下來隻管打仗便可,可你駐守京師,須當謹慎!”
“陛下雖年幼,但不論見識還是手腕,皆有明君氣象。”
“若讓如此帝王功敗垂成,你我將是大漢最大的罪人!”
“陛下初掌權柄,所重用的僅有你我幾人。袁紹這個廢物,在董卓的氣焰下已遠遁關東。曹操,我觀之不似良臣,子幹(盧植的字)須當時刻提防才是。”
“至於京中其他的人,子幹心中也清楚,亂世當頭,人心思變啊!”
盧植點了點頭,“這些事我都明白,義真放寬心。”
“張遼此人,也是被陛下重點關照的一人,不過此人我看不出來深淺,子幹可代陛下多多觀察。至於荀攸,潁川荀氏慣會見風使舵,陛下似也在斟酌。”皇甫嵩邊想邊說道。
他似乎想把皇帝身邊的人,挨個都給盧植細細的交代一遍。
盧植搖頭失笑,“好了子幹,我心中有數,你這番話可是讓我很順利的想起了我的母親。”
皇甫嵩仰頭哈哈笑了起來,“天下動**啊,你我可就是得步步為營,不能辜負了陛下重托。”
“也是,不過陛下雖年幼,但深謀遠慮,老成持重。董卓如此大患都已剪除,其他的事,想來應該也不會是什麽大問題。”盧植說道。
皇甫嵩收起羊皮地圖,揣進懷中,說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出發了!”
“待我凱旋,你我痛飲八百杯,不醉不休!”
盧植立於山丘上,看著皇甫嵩策馬遠去,擺著手大聲喊道,“好,一言為定!”
“你這混蛋可不要食言啊!”
……
劉辯給了何太後和天下人一個重修裸遊苑的借口。
而實質上,他確實也在這麽幹!
從長樂宮離開之後,劉辯就住進了西園。
盧植帶著他好不容易從何進手中扣來的八千將士走了。
現在還留在西園的,隻有劉辯口中的那四千刑徒軍,也可以說是宦官軍。
下軍校尉張遼正在征募新的壯勇,但暫時送進來的僅有五百多人。
一百人送一批,現在總共送了五批。
這些人進了西園之後,首先幹不是訓練,而是幹活。
也就是砌圍牆。
西園的圍牆本來其實是很低矮單薄的,而劉辯為防止自己的秘密泄露。
決定將圍牆弄成可以跑馬的城牆,增加烽火台及崗哨。
這並非是一個簡短數天就能幹完的活。
而單憑幾百人,耗費的時日更久。
為了縮短工期,劉辯不得不縮短了刑徒軍的訓練時間,將半天的時間騰了出來,動用所有的人手先修圍牆。
搜刮了十常侍的財富之後,富的流油的劉辯現在可以說很豪橫。
在修補圍牆的同時,他已經在計劃冶鐵作坊,鍛造作坊以及糧種培育基地這三大他心目中的核心產業。
他這個穿越客,沒有小說中那些穿越者那麽牛批的金手指,想要發家致富,就隻能靠勤勞這一條路了。
足足兩天的時間,他都奔走在西園的各個角落,劃定地址。
而荀攸這個尚書仆射,現在又好像幹回了他曾經黃門侍郎的本質,整天跟在皇帝的屁股後麵,東逛逛西逛逛,然後按照皇帝的命令提著筆杆子寫寫畫畫。
直到所有的地址都圈定,把如何建造也細細的確定下來之後。
荀攸這個工具人,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何故要在城中城再建城?”
這話說的有些繞口,讓正在拿小刀刮羊蹄筋的劉辯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因為這裏,將是朕大展宏圖的根基!”劉辯將小節蹄筋扔進口中,細細咀嚼著回味著,一邊說道。
這個,荀攸倒是感受到了。
這幾天下來,不管是他寫的東西,還是畫的那些圖紙。
保密,安全,始終都是第一位的。
“臣隻是有些費解,陛下何不讓整個雒陽,都完完全全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絨?這比重新修建應該會更容易一些。”荀攸說道。
劉辯詫異的看著荀攸,“荀公達啊,你可是朕心目中的謀主,你怎麽能問出這麽不理智的問題呢?”
“朕且問你,你會把金銀財寶隨便藏在家中嗎?難道不是單獨找個房間,厚築牆,用上鐵片封裹的門儲存嗎?”
荀攸苦笑,他還真不是這個樣子的。
“回陛下,臣沒有金銀財寶可藏,故而……不甚了解。”
劉辯:……
我呸,你休在我麵前裝白蓮花!
咦,不對,這廝好像是個孤兒,可能真沒有珍寶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