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算什麽男人
“符娘子在花園小坐,命下官請柴帥過去。”
趙普在刺史府門前迎接,引柴榮三人往後花園去。
時值入秋,花園裏顏色不減,金黃的秋菊正在盛放,紫紅的芍藥果實初結,還有幾簇紅粉月季香鬱消淡,也算姹紫嫣紅一片美。
池塘邊幾株細柳下,一座四角翹簷小亭立於其間。
亭中倚坐一人,正凝望著池麵上,幾朵顯露衰敗跡象的荷花怔怔出神。
從側麵看,那是一位青絲如瀑、削肩細腰、婀娜多姿的美妙女子。
趙普快步走進亭子,低聲說了幾句,女子回過神,盈盈起身相迎。
朱秀剛要作揖,見到女子含笑麵龐卻是愣住。
當真是....美呆了!
鵝蛋臉若芙蓉、細眉彎彎似柳葉、杏眼如秋水凝露、鼻若瓊瑤、唇似紅櫻,美中不足的是略施粉黛的麵頰略顯蒼色,像個嬌弱病體的楚楚美人。
她梳著墜馬髻,斜插金釵,上身穿交領窄袖綠衣,下身穿寬鬆紅長裙,群口係在胸前,露出紅紫繡花抹胸,腰間係紅絲帶。
朱秀眼睛發直,咽咽唾沫,經典紅配綠....
穿在符娘子身上卻美若天仙。
他在滄州城住了幾個月,見符娘子也不下數十次,還是第一次見她脫下武裝換紅裝。
英姿颯爽的長腿女將軍,立馬變成了高挑娉婷的絕美貴婦。
朱秀偷瞟一眼柴榮,果然,柴榮也有幾分震驚,眼裏滿是驚豔之色。
嗬~男人~
“朱秀,何故癡愣?”
符金盞見朱秀作揖的動作做到一半,半撅著屁股發呆,沒好氣地清叱一聲。
朱秀趕忙回神,揖禮道:“大娘子今日光彩奪目美豔動人,學生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故而失態,慚愧慚愧!”
符金盞咯咯輕笑,眼波流轉白他一眼,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你一個剛到束發之齡的少年,哪裏懂什麽女子之美?故作老成,淨學些風月調情之言,當真該打!”
亦嗔亦喜的嗓音聽得朱秀骨頭發酥,幹笑一聲忙道:“大娘子恕罪!小子當真覺得大娘子美的就像畫中仙女一樣!若是不信,大娘子問問我家牙帥!我家牙帥乃人中龍鳳、當世雄傑,若他也覺得美,便證明小子沒有胡說!”
朱秀往後退了小半步,一個勁朝柴榮使眼色。
符金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柴榮臉上閃過些窘迫,習慣性的保持嚴肅,嘴唇囁動沒有說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不屑於當眾談論女子容貌。
朱秀心急如貓抓,老哥你倒是說話呀,這可是一個和符娘子拉近關係,熟絡感情的好機會,可不敢拉跨!
氣氛一度沉默而尷尬。
朱秀抬眼偷瞄,竟然在柴榮鬢角處瞧見一絲汗水流下!
一個統率千軍萬馬、麾下盡是虎賁之士的男人,竟然在一個絕色美人麵前緊張膽怯了!
柴榮抱拳低垂眼皮,語調平直漠然,自動轉移話題:“今日前來,一為探視符娘子傷勢,二為商議軍務....這株遼東老山參送給符娘子,祝符娘子早日康複!”
張永德跨前一步,雙手奉上錦盒。
符金盞微微一笑,斂衽行禮:“妾身謝過將軍。”
柴榮拱手側身避過。
趙普接過禮物先行告退。
之前的尷尬被眾人無視、略過。
“連日臥床,想多走動走動,不如妾身與將軍邊走邊談?”符金盞大大方方地笑道。
柴榮頷首:“就依符娘子。”
符金盞看了眼朱秀:“我氣血虧減,時有乏力,你暫且充當小廝在一旁攙扶。”
朱秀愣了愣,偷看柴榮平靜麵色,抓抓光頭猶豫道:“這....不太好吧?男女有別授受不親...我還是去幫大娘子找個使女來....”
符金盞抿嘴,強忍笑意佯怒道:“論年歲,你比我家中弟弟還小不少,算哪門子男人?小小年紀心思倒是繁雜,還不過來!~”
朱秀滿腦門子黑線,又不敢反駁,隻得委委屈屈地“誒”了聲,小跑過去,輕輕攙扶住符金盞抬起的左臂。
符金盞的手臂不像他想象中那麽輕柔,反而肌膚緊致結實,頗有幾分肌肉。
朱秀攙扶她漫步在花園石徑上,柴榮走在身側,張永德落後丈遠。
符金盞和柴榮輕聲交談,朱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倒是把兩人的談話一字不落聽耳朵裏。
柴榮先說了些河北和滄州當前的局勢。
總的說來,如今河北亂局還未有結束跡象,滄州城依靠天雄軍和黑火雷,倒是成功擊退耶律兀欲。
其餘的景州、深州、冀州等地,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景州、深州已被契丹人攻破,軍民死傷數萬,冀州還處於契丹大軍圍困中,戰事同樣慘烈。
滄州城得以保全,在整個河北大戰局裏算是獨樹一幟。
遼帝耶律德光在趙州停留,契丹主力大軍雲集鎮、趙二州,劉知遠親率大軍北上抵達邢州,郭威、符彥卿等大將也各自統兵向北進發,一場圍繞鎮、趙展開的大會戰,似乎難以避免。
朱秀聽得仔細,耶律德光因為病重停留在趙州,與曆史所載完全一致。
算算時間,離這家夥病死也就在一兩月之內。
耶律德光算是契丹一代雄主,卻是河北中原廣大漢人百姓的一大苦主。
他從石敬瑭手裏拿到幽雲十六州,率先開啟契丹人大規模南下進犯中原王朝的戰爭。
耶律德光有一顆想要入主中原的雄心,而他的主要手段之一就是屠殺,大規模屠殺漢人。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激起整個河北中原百姓的竭力反抗,與契丹人殊死一搏。
以至於讓耶律德光在病死前,留下了“我不知中國之人難製如此”的感慨。
朱秀當然希望他能早點嗝屁,他死了,中原漢人才能迎來喘息之機。
朱秀可以料定的是,一旦耶律德光病死,契丹人必定北歸,河北將會恢複平靜,劉漢朝廷會趁此機會,迅速奠定統治基礎。
到時候,他才有機會離開滄州一路南下,實行他的跑路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