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資敵案番外桂樹之下
徐輝祖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他踮起腳尖拍了拍帖木兒的肩膀：“老帖，你真是個識時務的人呐。”
帖木兒笑道：“徐公子，自古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點道理我能不懂嘛？”
常歌道：“言歸正傳。今後你將院中姑娘們聽到的重要事情匯集成冊。每月初一、十五我派人來取冊子。”
帖木兒苦笑一聲：“又是初一十五。成，全憑常千戶吩咐。”
徐輝祖在一旁急不可耐：“常大哥，正事兒說完了沒有？小胖爺我要逛窯子看漂亮大姐姐啦！”
夜色闌珊。半個時辰後常歌三人出得探春院。常歌抬頭看了看夜空。如今的他貴為拱衛司千戶，手下有一兩百力士、校尉，今夜還憑空多了一張情報網。僅僅九個月之前，他還是個差點給小明王韓林兒陪葬的小角色。常歌不禁感慨是世間之事真的難以捉摸。
拱衛司是個專辦秘密差事的衙門。它在大都督府編練名冊上的本職卻是執掌儀鑾、隨侍護衛吳王。故而七大千戶沒有要緊案子時，要輪流隨侍在朱元璋身邊。
這日，常歌頂銀盔、穿銀甲，手持腰刀站在吳王府門前。太仆寺的監正高喊一聲：“吳王、王妃起駕，正陽門迎接凱旋將士嘍！”
太仆寺監正唱罷，朱元璋和馬秀英在一眾文臣武將的簇擁下上得一輛王輦。一向衣著樸素的朱元璋今日換上了吳王朝服，馬秀英亦換上了王妃盛裝。
車輪緩緩轉動，常歌作為拱衛司的隨扈千戶在馬車旁步行跟隨。
正陽門是應天府十三門之首。數十年後朱棣遷都順天府，在順天府重修了一座正陽門。自然這些都是後話。正陽門前站著太常寺的樂工。另有一千王府親兵手持長槍威風凜凜的站立著。
不多時，徐達、常遇春、湯和、周德興等將帥領兵騎馬來到了正陽門外。眾將下馬，朝著王輦叩拜：“末將等拜見吳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元璋下得王輦，快步走向徐達：“二弟！可想死咱了！你攻克平江乃是萬世之功啊！”
徐達拱手道：“這是上位運籌帷幄調度有方、前方將士拚死效命的功勞。末將哪敢貪天之功。”
朱元璋大笑道：“居功不自傲，二弟真乃帥才也！”
常遇春在一旁問：“上位，啥時候北伐元廷？俺老常早就等不急了！”
朱元璋指著常遇春，對徐達說：“你瞧咱們五弟，打仗打上了癮。五弟，仗有你打的。不過今日咱們隻慶功！對了，你們看看還有誰親自來正陽門接你們了？”
馬秀英走下王輦。
一眾將領連忙下跪：“拜見王妃！”
馬秀英是女中豪傑，說話向來豪爽，她道：“什麽王妃不王妃的，你們還是叫我嫂子我聽著順耳些。我在王府給你們備了酒，我先說下，今天不喝躺下幾個人，誰也不準出王府！”
徐達大笑道：“那好，咱們就聽嫂子的，去王府喝酒！”
朱元璋、馬秀英回到了王輦。太常寺的樂工奏響了凱旋十八拍。一眾將領騎著馬，跟著王輦緩緩前行，回到了吳王府。
吳王府後花園。下人們已經擺了幾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美酒佳肴。
朱元璋看著酒桌：“桌上喝酒可沒有席地而坐開懷暢飲來的痛快。今日咱們幾兄弟不分貴賤長幼，像在濠州軍營中時那樣席地暢飲如何？”
徐達道：“好啊！”
馬秀英卻不同意：“你現在不是濠州城裏的十夫長朱重八。讓下人們看見不成規矩。”
朱元璋笑道：“好辦，讓下人們都退出後院。後院裏就留雲奇、常歌兩人伺候就是。”
馬秀英跟一眾下人退出了後院。朱元璋直接摘下王冕，隨手扔給常歌。常歌眼疾手快接住。
朱元璋笑道：“這秋老虎真要命。你們也都脫了鎧甲吧。”
徐達、常遇春等人聽命，紛紛卸下鎧甲。一眾濠州起事時的老兄弟搬著酒壇，來到後花園裏的一棵桂花樹下席地而坐，開懷暢飲。
朱元璋感慨良多：“唉，想當初我到濠州義軍中投奔二弟和四弟，為的不過是一口飽飯。誰能想到十幾年後我竟然當了王。這個王難當的很啊。一橫是天，一橫是地，中間是人。我要頂天立地，還要對得起中間的老百姓。”
朱元璋的四弟湯和是個外表粗鄙，內秀於中的聰明人。他道：“上位是天命所歸之人。我和二哥當初引薦您進義軍，也算得上是順天道而為。”
朱元璋拿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他一抹嘴道：“拚死亡命的打仗是為了啥？十幾年前咱是為了一口飯。現在不同了，為的是四個字——天下太平！為的是老百姓今後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為的是咱們的孩子今後不必咱們一樣刀山上走血水裏滾！”
朱元璋的話引得一眾老弟兄一陣出神。徐達道：“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我就卸甲歸田，開個書齋。小時候窮沒書讀，隻能偷地主家小少爺的書看。”
常遇春道：“二哥是孔夫子掛腰刀能文能武。我不成，一看書就頭暈。等天下太平了，我就開個豬肉鋪。天天喝酒吃肉。”
老三周德興笑著說：“天下太平了，我還幹我的老本行，當個算命先生。”
朱元璋一聲苦笑：“這些話，咱們也就是說說而已。有道是覆水難收。咱們已經不是以前的咱們了，再也當不成平頭百姓。”
徐達借著酒勁說道：“上位，不，大哥。有句話弟兄們憋在心裏很久了。現如今江南已經牢牢掌控在咱們手中。當初陳友諒能稱帝、張士誠能稱帝，如今巴蜀的明升能稱帝，憑啥大哥你就不能稱帝？咱們現在的實力要遠超那幾個賊子。您在江南稱帝，咱們揮師北伐元廷也就變得名正言順！”
朱元璋道：“你忘了當初李善長給咱們定下的方略了麽？廣積糧，緩稱王。”
湯和搖頭：“大哥！那時候咱們剛奪取了濠州。手中兵馬不過兩萬。廣積糧緩稱王是權宜之計。現在不同了，咱們手裏掌握著整個江南。坐擁數十萬大軍。您是時候登基，號令天下了。”
常遇春是個莽撞人，他有些發急的說：“就是！文人們有句酸詞兒怎麽說來著？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弟兄們還想著大哥你當了皇帝，我們跟著沾光，做個從龍之臣呢。”
朱元璋終於鬆了口：“好吧，稱帝的事，我會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