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八總旗

元至正二十七年,吳元年正月初一。

應天城中的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今日是朱元璋廢龍鳳年號,改用吳紀年的第一天。中書省衙門前貼出了今年的第一道政令——凡元廷降臣,皆可北還。吳王府賜予銀兩作為北還之資。

應天的一眾官員照舊來到中書省衙門聚集,之後會由右相國李善長帶領,前往吳王府朝見朱元璋賀新春。那道政令讓官員們驚訝萬分。他們小聲的竊竊私語著。

“吳王這是要跟元廷和解?”

“不盡然,說不準是緩兵之計。”

“趙主事,你老家在大都。有了上位的這道令,你可以回大都跟妻兒團聚了。”

“別胡說,上位不計前嫌,待我恩重如山。我要是北歸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徒?”

張昶來到政令榜前。他看到那道令心中一怔:吳王......肯放降臣北歸了?

應天城各官衙中留用的元朝降臣共有二十八個。他們大多是為了保命才改換門庭為朱元璋效力的。這些降臣看到政令,雖麵不改色,心中卻是狂喜不已。就算朱元璋已經占據了大半個江南,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反賊頭子而已。他們眼中元廷才是正朔。

張昶暗忖:看來朱元璋是有意與朝廷交好。為劃江而治、南麵稱帝做準備。

張昶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低估了朱元璋的雄心。朱元璋之誌何止長江以南?朱元璋不是宋高宗趙構,偏安一隅絕滿足不了他的雄心壯誌。

拱衛司大堂。

楊憲端坐在大堂上首的椅子上。在他之下分列著八把交椅,分別坐著拱衛司的八位總旗。這其中就包括常四。常四的身後站著剛剛提升小旗的常歌。

楊憲道:“你們八位總旗平日裏各自辦各自的差事,今日大年初一難得聚首。我給你們介紹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總旗常四。他在上位濠州起事時就與上位相熟。在義軍劉福通部當了十多年暗樁。如今劉福通和韓宋小朝廷都已成了昨日黃花。他回到了應天恢複拱衛司檢校的身份。沒幾天就智破盜銀案。可謂是精明強幹。他身後站著的那位是小旗常歌——常四的侄子。”

常四起身,拱手道:“各位同僚有禮了。剛才楊先生說我精明強幹,我不敢當。我老眼昏花,又貪杯好酒,辦不了什麽事。破盜銀案,一來仰仗楊先生運籌帷幄,二來嘛依靠常歌初生牛犢,膽識過人。我隻不過是跟著撿了個現成的功勞。”

楊憲笑道:“老四你過謙了。不過你的侄子的確是個青年俊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說完楊憲又給常四、常歌介紹了其餘七位總旗。

七位總旗當中的毛鑲自不必說。他是楊憲的心腹,乃八總旗之首。

總旗李千麵,手下有八百耳目。專管盯梢、監視官員。

總旗楊煞虎,武功了得,手下有四百暗殺高手。專管暗殺、密裁、抓捕事。

總旗高慈,是拱衛司中最好的仵作,精通驗屍。

總旗柳寒月,起了個陰柔的女人名。在拱衛司中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是個用刑高手。

總旗劉燦,人如其名,舌燦蓮花。專管審訊犯人,擅長誘供。

總旗朱久,據說是朱元璋的遠親。掌管著拱衛司分遣在張士誠、方國珍、明升、元廷各方勢力中的內應。

介紹完這七位總旗,楊憲道:“咱們拱衛司說白了就是上位的家奴。諸位吃著上位的飯,穿著上位的衣,今後定要精誠團結,為上位分憂。好了,場麵話說完,下麵說一件頂要緊的事。”

楊憲頓了頓,給眾人交待了一件差事:“今日上位在中書省發布了政令,允許偽元降臣北歸。這是引蛇出洞之計。李千麵,你要讓手下盯緊了那些降臣是否有異動。若有異動,直接報給楊煞虎,讓他抓人。抓完人送到柳寒月那裏去上大刑。”

李千麵三十來歲,生了一張戲子般俊俏的臉。他拱手問道:“楊先生,別的降臣還好說。張昶是參知政事,在中書省的地位僅次於李相國。若他有異動,我也報給煞虎老兄,讓煞虎老兄抓捕麽?”

楊憲答道:“張昶你不要管。你隻管盯住其他二十七個降臣便是。好了,你們散了各自辦差去吧。常四、常歌,你們二人留一下。”

七位總旗離開了大堂。大堂之中隻剩下楊憲與常家叔侄。

楊憲對常家叔侄說道:“做事要有始有終。盜銀案是你們二人經辦的,張昶這個罪魁理應交給你們。你們二人盯緊了他。若他有異動,直接稟報我。”

常家叔侄領命,出得大堂回了常四的總旗值房。

常歌道:“四叔,楊憲對咱們的態度大變,看來是想跟咱爺倆緩和關係啊。”

常四搖頭:“態度大變?也隻是嘴上的態度變了而已!咱爺倆一個總旗、一個小旗。照理說他應該給咱爺倆調撥一批校尉、力士差遣。他調撥了麽?讓咱爺倆接著當光杆總旗、光杆小旗,說明他還是在防著咱爺倆。”

常歌坐到椅子上:“四叔,他讓咱們盯緊張昶。可盯梢是李千麵所長啊。咱們總不能又去求盼兒姑娘易容......”

常四道:“吃著拱衛司的飯,就得學著做拱衛司做的事。走吧,咱們回家去換身衣服,到張府門前盯梢去。”

入夜,張昶府邸。

張昶在書房中來回踱著步子。不多時他的侄子兼管家張德才來到了書房。當初張昶奉元廷之命南下招安朱元璋,侄子張德才作為隨員同行。後來朱元璋扣下了張昶,張德才隨伯父留在了應天。

張昶掏出一封信,交給張德才:“你馬上出城,將這封信送到大都王保保丞相那裏去。”

張德才驚訝:“伯父,你這是?”

張昶解釋:“朱元璋允許降臣北歸,我歸心似箭。可我畢竟在應天為朱元璋效力了三年,怕朝廷不再信任我。這封信一來是向朝廷表明我的忠誠,二來是投石問路,看朝廷能否重新接納我。”

張德才並不知道張昶夜狼會首領的身份。故而張昶向他隱瞞了這封信裏最重要的一項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