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身在江南,心係塞北

應天九門每日酉時三刻便會關閉,第二天辰時一刻才會開城門讓百姓通行。張德才不是武林高手,不會飛簷走壁。故而他夜裏拿了伯父張昶的信之後沒有立即動身。

翌日,天剛蒙蒙亮,張德才悄悄出了張府大門。

張府大門對麵,坐著兩個乞丐。這兩個乞丐不是別人,正是常家叔侄。

常歌裹著一件破棉袍抱怨道:“四叔,楊憲真可恨,讓咱爺倆盯張昶的稍兒,卻不給派一個耳目。害得咱爺倆得親自出馬。這一夜,可凍死我了!”

常四喝了口酒,隨後說:“食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才一夜你就熬不住了?”

常歌建議:“四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咱爺倆總不能不睡覺吧?還是得想辦法弄幾個力士、校尉當手下,以後辦事也方便。”

二人正說著話,張德才的身影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常歌道:“有古怪,天才蒙蒙亮,那人就出了張府,且一出府就東張西望、行色匆匆。定然是心裏有鬼。”

常四站起身:“走,咱們跟上去。”

張德才向著應天北城門疾步而行,常家叔侄遠遠的跟著他。張德才來到北城門時還不到辰時一刻。他隻能站在城門口焦急的等待著城門打開。

“啪”,張德才感覺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轉過頭,看到了兩個乞丐。

張德才怒道:“拿開你的髒手!我有急事要辦,沒工夫施舍你。”

常歌將手從張德才肩膀拿開,隨後道:“我們也有急事要辦。跟我們走一趟吧。”

張德才大怒:“怎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兩個乞丐難道要綁人?”

三人的爭吵聲引起了守門兵士的注意。一個小旗見兩個乞丐正在糾纏一個書生打扮的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臭要飯的好大膽子,敢在本官爺麵前訛詐讀書人?”

常歌沒跟小旗爭辯,直截了當的亮出了拱衛司的腰牌:“拱衛司辦案。”

小旗見到令牌,連忙低頭拱手:“屬下該死,不知道是拱衛司的上差。”

張德才驚訝道:“你們是拱衛司的人?”

常歌道:“正是,跟我們走一趟吧。”

張德才強裝鎮定:“拱衛司又如何?我是參知政事張昶的侄子張德才,奉伯父的命出城辦公事。耽誤了我伯父的公事,你們拱衛司吃罪的起麽?”

常歌欲擒故縱:“哎呦,原來是張參政的侄子,失敬失敬。不過這天剛蒙蒙亮,有什麽公事這麽著急辦?”

張德才敷衍道:“揚州連年戰亂,餓殍遍地。中書省計劃調撥糧食幫助揚州重建。我出城是奉伯父的命去揚州找當地衙門協調此事的!這是急務,刻不容緩。”

常歌問:“敢問張公子,你可有官職在身?”

張德才吞吞吐吐的說:“暫時並無官職在身。隻在我伯父府上當管家。怎,怎麽了?”

常歌冷笑一聲:“嗬,參知政事手下官員上百,協調調糧事宜是公事,他不派官員去,卻派自己的侄子兼管家去?你的理由糊弄鬼還差不多。”

常四提醒常歌:“別跟他多費口舌了。”

常歌道:“是,四叔。張德才,今日我們抓的就是你這個張府管家!”

說完常歌命令幾個守城兵士:“你們幾個,幫我把他捆起來。”

拱衛司的上差下令,守城兵士哪能不從?他們拿著繩子,不多時就將張德才捆成了粽子。

常家叔侄押著張德才回了拱衛司,隨後常歌搜了張德才的身,搜出了張昶的那封信。

這是一封家信,常歌把信念了一遍,內容是張昶詢問在大都的家人近況如何,其長子張弼最近在讀什麽書。

張德才怒道:“我伯父在江南做官,關心家裏人,關心我堂哥在大都的學業,難道這也觸犯了王法?吳王昨日有政令,降臣北歸都可以!何況寫一封家信?”

常歌拿著那封信反複看了兩遍,隨後他把信交給了常四:“四叔,信的內容沒什麽問題。”

常四質問張德才:“你不是說出城是去揚州協調調糧事宜的麽?怎麽又變成了送信?”

張德才詭辯道:“我是打算到揚州之後再找個送信人,將信帶到大都去。這叫公事私事兩不誤。”

常歌忽然想到了什麽:“四叔,我總感覺哪裏不對。你把信再給我看看。”

常歌拿過那封信,用手指摸索著信紙。忽然道:“這信紙背麵怎麽滑膩膩的?”

常四湊過來,亦用手摸了摸信紙,隨後道:“原來如此。這信紙的背麵是用米湯寫的字。米湯幹了,字跡就會消失不見!”

常歌驚訝:“米湯寫的字?”

常四點點頭:“沒錯。你去夥房,讓灶頭燒一碗魚湯。”

拱衛司是獨立的衙門,後衙設有夥房。常歌這個小旗過去要一碗魚湯不是難事。兩刻時辰過後,常歌端著魚湯回到了常四麵前。

常四喝了一口魚湯,而後“噗”一聲將魚湯吐在了信紙背麵。不多時,信紙背麵顯出了兩行藍色的小字:“身在江南,心係塞北。夜狼會傾覆,與吾無關,請公信納。不日吾將重返大都當麵請罪。”

常歌將那封信的背麵亮在張德才麵前:“這也是家信麽?說吧,這是張昶寫給誰的信?”

張德才是煮的熟的鴨子煮不爛的嘴,他辯解道:“汙蔑!好端端的一封信,後麵怎麽會多出兩行字?一定是你們動了手腳!”

常歌威脅張德才:“張公子啊,你是參知政事府上的管家。應該知道我們拱衛司幹的是什麽營生吧?你不說實話?好辦!我們在這兒中密裁了你便罷。殺你這樣無官無職的人,宛如踩死一隻螞蟻。”

常四頗為配合的從值房的刀架上取下了一柄刀,橫在了張德才的脖子上:“後生,冤有頭債有主。是你伯父害了你,等你變了鬼,不要找我們,要找就找你伯父吧!”

張德才不是什麽硬骨頭,他一個書生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用後世的話說,他是個秒慫的貨。“噗通”一聲,張德才兩腿酸軟跪倒在地:“二位官爺不要殺我!我說!我全都說!伯父讓我把這封信送給大都的王保保丞相。”